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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得不錯,他們仗著家勢、地位、財富形成了很強大的力量,可你們也不是沒有依靠,你們不是有朝廷,有百姓的支持麽,他們凶猛如虎,難道你們就不能做那下海的蛟龍麽,他們的勢力再大,能大得過這朱家的江山麽,大得過朝廷的律法,大得過大明千千萬萬的百姓麽?你們不為自己想想也該為你們的兒子、孫子、重孫,子子孫孫著想一下,難道就不希望,你們的兒孫從你們手中接過這身官服是滿懷崇敬之意,難道你們就不想,他們有朝一日穿上這一身衣服走在大街上,聽到的不是百姓的叫罵聲,鄉紳惡霸的輕蔑聲,街坊鄰居嘲諷的眼神麽,而是一聲聲的讚美,一個個崇敬的眼神?”


    場上一片沉默,況大人目光掃視眾人,大聲問:“你們想麽?“


    “想!“出乎意料的眾衙役齊聲喊道,就是先前的那兩個畏縮不前的兩個衙役,也是紅著臉,緊握著拳頭跟著大喊。


    況鍾點了點頭道:“臉是是自己掙回來的,不是別人給的?若你們還是這麽窩囊,今日這番話算本府沒說?”


    “我們不怕了?”一個衙役忽的大聲道。


    “對,我們不怕了,金家怎麽了,金家就能在蘇州一手遮天麽,就能比大明的律法還要厲害麽,不要說金老爺子已致仕了,就算是沒有致仕又能如何,人不都是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麽?金老爺子還能包庇自家兒子不成?”


    “說得好!我聽聞辨機是唐僧的大徒弟,是高陽公主的情人,即便是高陽公主威脅與唐太宗絕交也不能改變法律,辨機依然被處死。唐太宗自己觸法,一樣要自罰)。朝廷有了法律就要有平等執法的決心和從一而終的平等執行。有法不執行或不平等執行還不如沒法。金家官做得再大,隻要犯了王法,就一定要懲罰?“人群裏也不知誰被氣氛所感染,大聲應喝。


    “金家這麽多年敢在蘇州為禍鄉裏,不是他們比我們高一等,也不是他們比我聰敏許多,而是我們表現得太軟弱了,所以他們就像狗一樣使喚我們,肆意踐踏我們的尊嚴,這其中固然有金家不可一世,可我們何嚐爭氣過,在他們麵前就沒把自己當人看,如今我們要堂堂正正做一回人!也給金家人看看,給蘇州百姓看看,我們衙役雖是賤民,但也是血氣方剛的好男兒,是朝廷的衙役,不是金家的狗!”


    眾衙役你一言我一語,早就激起了心頭的男兒氣,這會兒一個個漲得臉色通紅,恨不得立即去讓金家人看看,他們做人的模樣。


    “大人,我等這就去金家,抓不來大人想要的人,我們也絕不會回來!”先前的兩個衙役道。


    “我同你們一起去!”一個衙役大聲道:“我們也去!”


    “同去!同去,我早就受夠了這股鳥氣!“一個衙役大聲道,率先走出了府衙。


    眾衙役急忙跟了上去,數十個衙役立即去了一大半。


    望著消失在門前的衙役,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個問:“你說他們能成麽?”


    另一個道:“不好說啊,金家畢竟大戶人家,未必會怕了他們?”


    況鍾淡淡一笑,道:“一個衙役金家未必會在意,可一群衙役就不這麽看了,小人物雖不起眼,但一大形成了力量,也能掀起滔天巨浪,由不得金家不怕,常言道,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來人啊,準備審案!“況鍾大聲道。


    話說兩頭,卻說金公子打發了兩個衙役後,並沒有繼續睡覺,他不傻,這些衙役身份分兩種:民壯、庫丁、鬥級、鋪兵為良民,皂、快、捕、仵、禁卒、門子為賤民。這些賤民同倡優奴婢同列,其中捕役社會地位最低,幾乎被看作準罪犯。賤民衙役包括子孫都不能參加科舉(限製三代),也不準捐納買官,為士紳所不齒,有些家庭嚴禁子孫從事衙役。因為怕丟人。


    本朝的衙役俸祿算不得高,隻有三至十二兩年薪,平均每天薪水在兩文左右,相當於一頓飯錢。所以,一幹吃不上飯的閑人無賴,往往去當衙役。況且衙役根本不靠薪水生活,他們的主要收入來自陋規。多數衙役的規費,屬於書吏和衙役分享。隻要派差,就能得到規費或賄賂(例如,一樁殺人案,從勘查現場到審結案件,各種規費可達數萬錢)。一般州縣也認為,衙役辦差向當事人收取的車費驢費鞋襪費和飯費茶水錢都屬於”正常收費”,隻是不準借機勒索敲詐。捕役由於發案不規律,沒有案件時就沒有額外收入,所以主要從娼妓戶和宰牲戶收取陋規。這樣以來,小地方的捕役,缺乏規費來源而生活像乞丐,但大城市的捕役,則規費花樣繁多而十分滋潤。有的衙役,這種陋規收入一年甚至有數千上萬兩銀子的進項,這些人都靠著大戶人家過活,所以百姓才罵他們為衙蠹,平日裏對付百姓尚且還有幾分底氣,與金家這樣的大戶人家,他們斷然不敢其前來,剛才他雖打了那兩衙役,一方麵固然是做給府衙的況鍾看的,另一番方麵也不是沒有試探的意思,要說平日裏這些衙役是根本不敢進來的,今日不但進來了,還在自己暴打之下,還不忘記說奉命而來,那足以說明,況鍾有意整治金家的意思,身為金家長子,若連這點醒悟都沒有,金家也不會在他手中這麽快壯大。


    金家為人把柄的其實不多,一是他zong情肆欲,為禍鄉裏,府上下人拉著金家的虎皮做大旗,沒少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這些事情說大也不大,民不舉官不究也就算不上什麽時,可一旦民眾追究,小事也就是大事了,另一方麵就是金家的田產,這幾年金家田產增長太快,一年幾萬畝也有過,這其中固然有百姓不堪賦稅沉重,主動來投獻,另一方麵金家仗著財大氣大沒少坑蒙拐騙的從中獲得大量土地,算得上金家最大的隱患,這些年金家為這事兒沒少惹上訴訟,但金家是大戶人家,官府礙於金老爺子的麵子,或多或少給點麵子,碰上了金家的案子,也裝聾作啞就此過去了,當然了也有一兩個不識抬舉的,有意用金家的田產來刷人望的,不是被他們壓製得抬不起來,就是被他借用老爹的勢讓他有多遠滾多遠了。後來的知府有了前車之鑒,雖不好裝聾作啞,但想要安穩知府這個寶座,無不仰仗他們金家,所以對於金家的田產案也多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實在躲不過去,也是用了一個拖字訣,如前幾年鬧得沸沸揚揚的啞巴兄弟奪田產案,就是這麽辦的。“


    況鍾的大名,他在京城聽過,對於這樣一個清流,他著實沒有去得罪的心思,海納百川 有容乃大,壁立千仞 無欲則剛,依他看況鍾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金家雖不懼,但惹上了也是個麻煩事,不如你走你的陽關路,我過我過的獨木橋,誰也不必理會誰,樂得輕鬆自在,所以這幾年雙方相處得還算愉快?沒想到今日一早,竟來了兩個衙役,大夏將倒,亂世將至,這兩衙役雖不算什麽,但這是一種信號,容不得他小瞧了。


    所以,他不及穿衣,便招呼了管家與自己兩個弟弟,至於其他人不必要驚動,自是不驚動為好。


    四人相約去了桃園,這裏原本隻是一個茅草屋,據說是那個落魄的文人,感念杜甫《茅屋為秋風所破歌》:“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的氣魄所感,在此地仿照唐代杜甫草堂的模樣,蓋了茅草屋,說是以杜詩人博大的心胸自勉,文人過後,茅草屋也破落了,無人過問,金家建造了桃花庵後,見此地景色不錯,便將茅草屋加以擴大,建築大閣,又在山上起堂,動工時,發現北麵跨水一座洞山地下有嵌空大石,便引池造水,東穿花徑,西憑水檻,祠後點綴亭、台、池、榭,又是一番風光。時至今日,草屋四周有蔽日遮天的香楠林、傲霜迎春的梅苑、清香四溢的蘭園、茂密如雲的翠竹蒼鬆。即有詩情,又富畫意,為院中一絕。


    今日的金公子著實沒什麽心情欣賞這裏的景色,屁股剛在座椅上落了座,便迫不及待的將剛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隨後便問應對之則。


    二公子,三公子甚至是管家麵上都沒有露出半分的緊張來,金家在蘇州一家獨大多年了,什麽知府,什麽知縣,剛來的那會兒,那個不是想拿金家刷人望,可結果如何,不說那不長眼睛的蘇鬆縣令,就是前任知府張大人,正兒八經的兩榜進士第十三名,四品正堂官兒,可結果如何,還不是被兄弟幾人弄得灰溜溜的走了,多年的那些田產案如今早就不知忘成了什麽樣子,這會兒來審案,審得清楚才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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