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爺子看了看前方威武的巡撫衙門,又看了看奔走相告的商人,輕輕歎了聲道:“走吧?”


    沈公子點了點頭,攙扶著沈老爺子沒入人流之中,不多時便不見了蹤影。


    “都走了?”況鍾走回簽押房大聲笑道。


    一直繃著神經的眾官兒,彼此吐了口氣,吳縣令一臉佩服的道:“今日多虧了大人神機妙算,早有準備,若不然指不定出什麽亂子?”


    其他官兒心有餘悸的點了點頭。


    楊崢道:“算不得什麽,不過是為商人做了一件小事而已,予人玫瑰手有餘香。朝廷給了商人籍貫,而商人則反過來充盈了國庫,減輕了百姓的壓力,彼此相安無事,這才是正道。”眾人少不了又是一番誇張。


    第二日朝廷設立商籍的消息便傳遍了蘇州大街小巷,不少富商大戶為了這個來之不易的消息,提議舉辦一次宴會,以此來慶祝商籍的來之不易,起先隻是彭家有這個意思,消息傳出來後,十六家米行,打雁劉、九大姓李、王、張、劉、陳、楊、趙、黃、周等蘇州富商也參與了進來,聲勢立即大了不少,沈家本不想加入,無奈這次煽動商家鬧事,多少有些負罪感,再者,這樣的盛事無疑是露臉壯大自家聲勢的機會,沈老爺自不想錯過,勉為其難的加入,並以大手筆資助兩萬兩白銀,如此一來聲勢算是大明開國一來,蘇州最大的一次盛事。


    慶祝的地點設在金雞湖畔,在沈家加入的當天便開始運作起來,先是彭家請來了蘇州最出名的工匠與金雞湖畔搭彩棚、紮高台這一次是展現各大商家實力的最好機會,所以在搭彩棚、紮高台場麵上,彭家沒有絲毫的馬虎,所花費的銀兩足足一萬二千兩,彩棚、高台搭好的第二日,蘇州九大家族則請來了蘇州各大青樓的頭牌來助興,與這樣的場麵,沒有哪家青樓會拒絕,在這個靠名聲吃飯的時代,任何展現自己實力的機會都是一次發財的機會,更何況是蘇州百年來難得一次的狂歡,如何在這樣的場麵上有很好的表現,對青樓的影響力無疑大有好處,所以在收到銀子的同時,蘇州的各大青樓都動上了心思,選的莫不不是琴棋書畫,模樣俊俏,身材火辣,說話得體的女子參與,目的除了展現其其自身的實力,莫不是趁此機會擴大自己的影響力。


    這次商業稅有楊崢一手提出來的,與麵子上楊大人沒準備參與這次與民聯歡的機會,可蘇州富戶大戶仍沒放過他,派人送來請柬了,為了怕他有顧慮,還特意讓彭老爺子親自來送,話都說道了這份兒上,楊崢自是不好推辭,便一口答應了。


    宴會在準備了整整五日後,在一個晴朗無風的夜晚開始了,天色剛黑了下來,沿著金雞湖畔搭建起的戲台便掛上了大紅的燈籠,這次燈籠有十六家米行出錢準備的,一共九百九十盞,取長長久久之意,每一個燈籠比尋常燈籠的直徑大了五寸,點兩根蠟燭,一路沿著戲台點燃,頓時把偌大的金雞湖畔照得亮如白晝,即便是站在數丈之外,也能看的見這裏的一切。


    一早就得知消息的百姓,早早吃過了晚飯,帶上幾兩銀子,領著妻子孩子,迎著月色,一路走了過來,因是蘇州難得的一次盛事,加上幾大商戶舍得花銀子,無論是規模,還是舞台,還是那些數一數而的青樓女子都是蘇州第一次,這樣的場麵,不來瞧瞧實在對不起住在蘇州了。


    比起百姓,小商小販則表現的更積極了,這次以主人翁的身份在舞台的四周擺上了攤位,吃食如小米子糖、灰湯粽、氽魷魚、熏魚、涼粉、藕粉、千張百頁、酒釀圓子、豆腐花、糖粥、梅花糕、海棠糕、焐酥豆、五香茶葉蛋、雞鴨血湯,其餘如麵、小籠饅頭、鍋貼、燒賣、餛飩、湯團等等,應有盡有,除了這些還有攤牌設攤。算命、相麵、測字的都集中在小吃的外圍,有的當街設一桌一椅,有的設館,總稱“巾行”,七十二巾可謂樣樣齊全。有量手曰“量巾”,鳥銜設牌曰“鳥巾”,拉胡琴曰“夾絲巾”,敲搭板小鑼曰“響巾”,相麵曰“斬盤搶巾”,批八字曰“八黑”,搖課曰“圓頭”,拆字曰“小黑”,瞎子摸牌曰“觀梅”。相麵有手相、摸骨相等幾種,但凡蘇州有的差不多都來了,在看相測字的外頭,則是各種江湖雜耍,有變戲法、木偶戲、耍猴戲、西洋鏡、唱小熱昏、賣拳頭、說露天書等等。鑼鼓響處,圍滿人群,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比起這些熱鬧,百姓關注更多的是那些戲台,他們早就聽說,九大姓為了提高這次宴會的品味,特願從蘇州各大青樓請來了當紅的姑娘,這些人平日裏在那高高的繡樓裏,他們就是想看一眼,也沒那個機會,更何況人家都說了,來的可都是蘇州數一數二的姑娘,不看一看未免太可惜了。


    為此他們破天荒的從口袋裏掏出了幾兩銀子交到了婆娘的手中,讓她們領著孩子去看看外圍的那些變戲法、木偶戲、耍猴戲、西洋鏡,吃一吃平日裏老念叨的小米子糖、灰湯粽、氽魷魚、熏魚、涼粉什麽的,隻要不打擾自己就行,婆娘們自是不知自家丈夫存了齷齪的心思,隻是驚喜平日裏死扣的丈夫,今日怎麽大方起來,那了銀子領著孩子便去了。


    丈夫們等婆娘孩子們一離開,便用盡了力氣往那戲台前麵擠了過去,他們早就聽說了,今晚來的姑娘穿的衣衫都薄如蟬翼,站在遠處隻能看個好看的影子,站在跟前想看什麽,就能看什麽,本著這個念頭,他們一個個都拿出了渾身的力氣,撲向了那戲台,以至於天剛黑下來,戲台的四周就站滿了饒首期盼的平頭百姓,偶爾聽得百姓衝著台上喊上幾句不知所謂的酸溜話兒,立即引得眾人哄堂大笑,好不熱鬧。


    似這般等了不知多久,聽得當當當幾聲鑼鼓的聲音過後,便見戲台上一直緊閉的簾布便被徐徐拉了開來,百姓頓時紛紛大叫,卻見簾布打開的戲台上,布了多是桌椅板凳、文房四寶,筆墨丹青以及各種樂器,不免有些失望,正要破口大罵,忽聽得人群裏一人喊道:“快看那邊?”


    眾人循聲望去,通過戲台眾人看到,在遠處的金雞湖上,亮起了幾十盞大紅的燈,燈籠下是一條條的烏篷船,船頭站著一個個衣著鮮亮,麵帶微笑的女子,她們或身著彩衣,或懷抱古琴、或胖或瘦,或笑、或悲、或站或做無不是動人的女子。


    雖說在遠處看不真切,但足以讓百姓激動,不少百姓開始大呼大叫起來,隨著船隻一點一點的駛近,那或溫柔、或委婉、或嫵媚、或端莊的麵容無不讓百姓歡呼,他們瞪大著雙眼看著這一切,認識的不認識的都跟著叫喚,那些隨風而來的姑娘們,莫不不是個個帶著微笑,她們知道今日是個什麽日子,知道該如何去經營自己的名聲,麵對濤濤洶湧的民情,她們很巧妙的展現自己嫵媚,一個笑容,一句親切的問候,甚至一個動人的手勢都吸引著大量的看客。


    數百個姑娘們依著船隻燈籠上所寫的號碼,一字兒的沿著戲台排了開來,每個台上站著十個女子,或坐或站,或撫琴、或書寫,但這一切都不足以吸引百姓的目光,他們的目光隨著這些女子走上戲台,便落在了她們的衣衫上,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哪一個可以看到什麽,哪一個看不到什麽,甚至哪一個的衣衫更好看,時而爆發雷鳴般的笑聲。


    戲台上姑娘雖不知台下的嬉笑,但能站在這兒的女子,多是蘇州各大的青樓的精英,無論是心思、才情、身段、模樣名聲都是最大最好的,縱然聽不清楚百姓說什麽,可看他們的神色,也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對於這些百姓,她們說不上厭惡,但也說不上好感,一來他們很少有大把的銀子出入青樓,所以在這些百姓的眼中,她們要做的是保持那份神秘,給他們更多的想象便可,所以這些女子給百姓最多的也就是一個笑容,一句親切的問候,或者一個嫵媚的手勢,再多一點她們未必會給,百姓也未必會喜歡,百姓關心的始終是她們衣衫薄厚。


    而對那些達官貴人,文人墨客、富貴閑人就不一樣了,他們才學過人,看中的反而是吟詩誦詞、彈琴唱曲,講究一個才貌雙全,其聲名地位的黜陟升沉,幾乎全要取決於名士舉子的品題臧否,如狂放文人崔涯“譽之則車馬繼來,毀之則杯盤失措。張先《碧牡丹》詞曰:“步帳搖紅綺。曉月墮,沈煙砌。緩拍香檀,唱徹伊家新製。”詞中所寫即是歌妓在晏珠招待張先的宴會上,歌唱晏殊新詞的情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逍遙江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景之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景之月並收藏逍遙江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