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如此,販賣私鹽一直是沈家的主業從未斷過,這次沈老爺子一舉成為蘇州紅頂商,對於楊崢給身份又給地位,自是大為感謝,同時也有心將沈家在蘇州的地位,人望太提高一些,因楊崢早已嚴明,這紅頂商並非一成不變,一年考核一次,成績不合格者,取消紅頂商的資格,這話兒讓沈老爺子留上了心,他這次能選上一方麵是僥幸,另一方麵也是楊崢看中了沈家的實力,下一次就未必就有這個好運氣了,通過他的觀察,安定下來的蘇州,商業必然走向壯大,似沈家這樣的大綱商,必會更多,因此一年以後,大家實力相當,再選必然是靠人望了,人望從何而來,不就是這一年來,帶領手下一百多個小商走上壯大之路麽,世間的生意千百種,能賺錢的的確不少,可有哪一種又比得過販賣私鹽來得更快,利潤更大呢,本著這個心思,沈老爺子這次決議把手下一半的小商送上販賣鹽業的道路,當然了,這其中也不是沒有他的小九九,隨著沈家在蘇州地位鞏固,財富的堆積,如今身份地位都有了,再者見識了楊崢的種種手段後,沈老爺子對於魏國公府奪取蘇州的希望越來越渺小,甚至隱隱有些懼怕,沈家能從泥沼裏走出來,實屬不易,不能因一個魏國公重新跌入泥沼,況且這些大人物的什麽手段,他們這些百姓,著實看不明白,想當年自己先祖萬三,一心一意的討好洪武皇帝,何從看清楚了皇帝的臉,最終落得家破人亡的地步,血的教訓讓沈老爺子對退出魏國公府的心思越來越重,但他心知這事兒急不得,不說魏國公權勢滔天,想要捏死他還不是捏死一隻螞蟻,所以這個退隻能慢慢來,好在他跟隨魏國公多年,知道這位國公爺在權勢上並無多大的進去心,反而對商業有更大的野心,將手下一半的介紹到南京做私鹽買賣,一方麵是壯大蘇州小商的實力,給自己添點人望,另一方麵也是抱著其中一兩個出眾的商販,被魏國公看中,自己好從中隱退,可以說這個是一個穩妥的法子,按說是因為是萬無一失的,以沈家與魏國公的關係,這麽走倒也不是不可以,當楊崢奇怪的,沈家的人還沒到南京,反而是南京的人來了蘇州,並且明目張膽的抓人,這其中的貓膩是什麽,楊崢本看不明白,但魏國公一句私鹽,似讓他看到了什麽,雖不真切,但隱隱約約有些模糊的影子。


    這一番思索,那公子自是不得而知,見楊崢沒反對,也沒說話,還以為被自己的權勢所迫,嚇的不敢說話了,對於這一點他有絕對的自信,魏國公三個字,從大明開國就是一塊金字招牌,不管多大的官兒,多大的王侯公孫聽到了這三個字,莫不是收斂鋒芒,放下架子,以委婉的語氣與他說話,南京的大小官兒如此,蘇州的各大府衙、縣令莫不是如此,就是堂堂的十七王爺不也是如此麽,楊崢二品巡撫,吏部侍郎,官職不算低,可在魏國公三個字麵前,就是官兒再大點,身份再高點也不過如此,他再高能高過魏國公麽,很明顯在大明朝是不能了。


    那公子這一番思索,臉上的笑容頓時如那春日的海棠花,緩緩綻放開來,說不出的好看。


    他帶著一臉的笑容,看著不知因驚訝而默默不語的楊崢,語氣竟溫和了幾分,道:“徐某作為南京守備,有責任有義務維護朝廷法紀?”


    自朱棣遷都北京後,南京作為大明陪都,位置一樣重要,在永樂十九年設置節製南京諸衛所,及南京留守、防護事務。明洪熙元年,以宦官同守備,宣德後,南京地位越發重要,守備以公、侯、伯充任,兼管南京中軍都督府,協同守備以侯、伯、都督充任,兼管前、後、左、右、中五軍都督府事務,以中府為治所,節製其他各府,魏國公作為南京守備不二人選,從永樂十九年設守備後,這個職位一直沒逃過徐家的手掌,當然了,一家獨大的局麵不是皇帝所希望的,所以才有後來的鄭和協守南京,王景弘同樣作為守備,如今鄭和、王景弘下西洋,沒了這兩個能力出眾的太監在一旁礙手礙腳,徐家這個守備可謂做得風生水起,若不然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的來蘇州抓人了。


    對此楊崢雖明知對方不過是用私鹽做了一個接口而已,可也挑不出理來,作為南京守備,有責任有義務抓捕販賣私鹽的販子,況且沈家是蘇州第一家,販賣的私鹽絕不會少。


    那公子很滿意這種居高臨下的說話方式,眼裏滿是笑容:“沈家販賣私鹽數額巨大,本國公不得不親自來蘇州抓人,叨擾了楊大人,還請見諒,待本國公審了沈家給朝廷一個交代,定來給楊大人賠罪?”


    楊崢哦了聲,卻沒答應,而是低著頭思索了片刻,道:“按說魏國公抓人,下官怎麽也該給這麽麵子不是?”


    那公子麵上堆著笑容,卻不說話,但麵上神情似再說,算你小子識相。


    楊崢很不喜歡對方這張欠抽的臉,雖說他到目前為止,還不看不明白對方唱的是哪一出,但他也多少看得出,對方衝著沈家不過是個幌子,真正的目的隻怕是自己了,因此在情況不明的情況下,對方越是想要抓住什麽,往往就是問題的關鍵,沈家一直與南京合作無間,縱然有販賣私鹽的行徑,楊崢也有足夠的理由相信,這一切與魏國公府脫不了幹係,可明知如此,對方卻如此著急,甚至不惜堂堂國公爺親自從南京來抓人,這就足夠讓人懷疑了,更何況對方抓了人,卻不立即返回南京,而是進了坐鎮太監的別院,在楊崢的記憶力,大明的太監大多數的時候似逃脫不了狼狽為奸的嫌疑,有這種先入為主的觀念在,楊崢越發覺得這事兒不是販賣私鹽那麽簡單了,而這其中又以沈家老爺子是最為關鍵,看明白了這一點,楊崢決定無論如何不能讓對方這麽輕易的把人帶走了。


    那公子見他答應,顯得十分得意,衝著身旁的侍衛點了點頭,那侍衛便抱了抱拳去了。


    “且慢!”楊崢一看那侍衛動靜,便猜出對方的意圖,所以及時喊住了。


    那公子看了一眼楊崢,麵上神色有些不悅,語氣也便得不耐煩,厲聲道:“楊大人可還有事?”


    楊崢頷了頷首,臉上重新掛上了那人畜無害的笑容,一看這笑容,一旁的高航、況鍾便知他們的這位大人又有了自己的主意了,雖說這次麵的是魏國公,可這兩年來對他建立的強大自信,讓二人不由自主的相信,即便是比國公爺再大點的官,楊大人想要應付,也一定應付得了。


    “本官的話還沒說完,國公爺為何如此心急呢?”


    “哼,本公國奉命抓人,你還有什麽好說的?”那公子怒道,眼裏,臉上的笑容片刻間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憤怒,厭惡、甚至有幾分恨意。


    楊崢似沒看見,淡淡的笑容如一江春水,先是蕩漾起一波漣漪,跟著漣漪緩緩蕩漾開來,波及了整個江麵,隻聽得楊大人歎了聲道:“方才下官說了,按理國公爺辦案,下官這等小官該是有多遠滾多遠才是?可道理終究是道理不是,說說可以,可正要拿來執行,未必管用啊?”這話兒吐著幾分無奈,又帶著幾分自信,偏偏人家以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說出來,殺傷力可就不小了。


    “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劉寧見縫插針的罵了聲。


    對於這個酒囊飯袋的太監,楊崢直接選擇了無視。


    “你想做什麽?”那公子一張白淨的臉,已漲得通紅,雙眼盯著楊崢問。


    麵對著這樣一張憤怒的臉,楊大人沒有絲毫的畏懼,反而在心裏嘀咕開了:“你爺爺的,在南京小爺或許怕了你,可這裏畢竟不是南京,強龍還壓不過地頭蛇呢,在蘇州這一畝三分地上,還能怕你了一個光杆國公不成,今日若讓你走了,哭就不是沈老爺子了,而是本官自己了?”


    “哦,本官不過是二品的小官,在國公爺麵前還能做什麽?”楊崢笑著道。


    “知道就好?”那公子冷聲道,忽的喝道:“抓人?”


    “且慢?”楊崢再一次出聲阻止,同時歎了聲,道:“國公爺年紀也不小了,可這性子未免太急了,長久這麽下去可要吃虧的,下官勸國公爺抽空改一改?”


    那公子氣得麵色鐵青,有心想要發作,卻不知為何選擇了忍耐,從鼻腔裏哼了聲,道:“這個,不用楊大人操心?”


    楊崢卻擺了擺手道:“國公爺何必不好意思呢,大家都是通遼,偶爾幫忙提點兩句也是應該的,難得公爺如此當仁不讓,下官深感佩服,關於這一點下官日後可要好好學一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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