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航、況鍾二人聽得心頭暗笑,他們這位頂頭上司,最擅長的就是左右而言他,遲遲不說正事,愣是把好好一個人給弄得火冒三丈,恨不得殺人的心都有,但不可否認正是憑著這種不要臉,亂彈琴的本事,激怒了對方,從而讓對方露出破綻的事情可不在少數,尤其是在情況不明的情況下,最見奇效。 對此兩人心知肚明,除了嬉笑之外,也不多言。


    而魏國公這邊卻罵開了:“不要臉,太不要臉了,朝廷怎麽讓這樣一個跳梁小醜做了這江南巡撫,難道偌大的大明朝,當真沒人了麽?”


    楊崢麵上的笑容越發笑的歡實了,這種擾亂軍心的法子,最怕的就是對方認了方向不上道,可如今看來,這位徐家的後人,並不是那種意誌堅定之人,被自己一番東扯西扯竟上了鉤,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徹底激怒他,這樣才能得到更多的信息,看出問題的實質。


    “下官說了這麽多,以公爺的聰明,也應該明白下官的意思吧?這人在南京販賣私鹽是不假,可在南京公爺卻不抓,那麽下官是不是可以看做是公爺默認了,又或者是公爺從中謀取了好處呢,從而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來我蘇州抓人,誰知道公爺是不是因分贓不均來我蘇州殺人滅口呢,身為江南巡撫,職責是替朝廷巡撫一方,保一方百姓平安,沈老爺子既定居我蘇州城,那便是我蘇州百姓,豈能任由來路不明之人,隨意的帶走?”


    “你胡說,沈家販賣私鹽罪證確鑿,徐某乃當朝國公,皇親國戚,豈會與一階商賈有牽連,楊大人未免斜口噴人了吧?”那公子陰冷著一張臉道。


    楊崢嘿嘿一笑道:“孔老夫子說過,無論是有國的諸侯或者有封地的大夫,不必擔心財富不多,隻需擔心財富不均;不必擔心人民太少,隻需擔心不安定。若是財富平均,便沒有貧窮;和平相處,便不會人少;安定,便不會傾危。做到這樣,遠方的人還不歸服,便發揚文治教化招致他們。他們來了,就得使他們安心。如今你們倆輔佐季孫,遠方的人不歸服,卻不能用文治教化招致;國家支離破碎,卻不能保全;反而想在國境以內使用武力。我恐怕季孫的憂愁不在顓臾,卻在蕭牆裏麵。這就是今由與求也,相夫子,遠人不服而不能來也;邦分崩離析而不能守也;而謀動幹戈於邦內,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內也的意思,國公是皇親國戚不假,可單憑這個就說明國公爺是清白的吧,所謂禍起蕭牆,賊喊捉賊的事情,本官可見多了?”


    “姓楊的,你休得胡說?”那公子氣得夠嗆。


    楊崢伸手把指在自己臉上的手指輕輕撥了開去,笑眯眯的道:“國公爺沒做過,何必那麽氣惱呢,難道如本官所料,當真是禍起蕭牆,賊喊捉賊?哎呀,那就太不應該了,怎麽說人家為了你徐家吃喝拉撒睡做了犬馬之勞,如今國公爺為了一點看不見的好處,便行那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勾當,實在不應該了,不瞞國公爺,這滿朝文武,諸多王侯公孫,下官唯獨敬佩國公爺的人品,那可謂是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而不可收拾,聽國公一言,勝讀十年寒窗,看古近風流人物,還數閣下!能在此間見到您,真是下官一生之榮幸,回家定要燒香祭祖,感謝先輩積下陰德,卻不想國公爺竟是這等人物,所信非人,所信非人啊?”


    場上眾人繃著臉,就是那公子的那些侍衛也都漲紅著臉,顯然是極力忍耐。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賤則無敵了?”太監劉寧輕歎了聲。


    那公子一張臉紅一陣白一陣,雙眼裏的那個恨意足夠把人活活吞了,許久才聽得一聲怒喝:“姓楊的,本國公告訴你,今日這沈家老爺子本國公還就是要帶走了,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否則休怪本國公不客氣了?”


    “咦喲喂,這台詞不是我的麽,怎麽被他搶走了?”楊大人嘀咕了聲,麵上神色並沒有受到半分影響,衝著那憤怒的公子道:“下官可以把這個看做是國公爺的威脅麽?”


    那公子滿不在乎的喝道:“楊大人說是就是吧?”


    “威脅,威脅啊?今日諸位可都聽見了,看見了?”楊大人目光看著眾人大聲說道,當目光落到了況鍾的臉上時,楊大人輕歎了聲:“況大人,我朝律法上司威脅下屬是什麽罪?”


    況鍾汗了一把,心道:“上司還用得著威脅下屬?再說了我朝律法也沒這一條啊?”但他畢竟做了多年的知府,知曉楊崢這一番用意不過是激怒對方而已,有沒有罪名並不重要,需要的是一個調侃的借口而已,明白了這一點,上前一步,抱拳朗聲道:“我朝規定,凡京官及在外五品以上官有犯﹐奏聞請旨﹐不許擅問﹐六品以下﹐聽分巡禦史﹑按察司並分司取問明白﹐議擬聞奏區處。若府州縣官犯罪﹐所轄上司不得擅自勾問﹐隻許開具所犯事由﹐實封奏聞。若許推問﹐依律議擬回奏﹐候委官審實方許判決”。縉紳犯公罪可以收贖﹔犯私罪也得以解職﹑調離或降等抵罪。”


    楊崢嗯了聲,麵對那公子道:“國公爺聽到了?威脅下屬可是要吃罪的,不過念在大家同朝為官,低頭不見抬頭見,這等小事就算了?”


    那公子似也看明白了,與此人做口舌之爭鬥占不到好處,唯一的用處就是擺出自己的架子,當今世上,魏國公三個字,還沒人不敢放在眼裏。


    “姓楊的,你少羅嗦,本國公現在就告訴你,這人拿定了?”說完也不理會,轉身離去。


    楊崢道:“公爺怕是忘記了一件事?”


    那公子道:“忘記了什麽?”


    楊崢道:“這個不是南京,也不是徐家的府邸,而是蘇州,在這蘇州一畝三分地上,還輪到公爺當家作主的份兒?”


    “楊崢你大膽?”那公子轉身喝道,隨即目光掃視場上眾人,道:“我看那個不怕死的,剛阻攔?”


    楊崢走上前淡淡一笑道:“公爺請收回你的那一套,咱蘇州用不上,下官也不怕告訴公爺,公爺若是想愉快的回到南京城,最好把魏國公的架子給收起來,要不然下官也不知他們會不會因為氣憤做出什麽過激的事情來?”


    那公子麵上神色難看之極,如楊崢所說,這裏不是南京城,看對方的架勢,當真沒把自己這個國公爺放在眼裏,在這裏動手占不到好處,況且今日這事兒,在沒拿到沈老爺子之前,事情不易鬧得太大,一旦驚動了皇帝,他縱是魏國公有些幹係也不能抽身而去,但讓他對楊崢妥協,那是萬萬不能的,魏國公三個字這塊金字招牌,讓他縱橫了大半輩子,沒怕過誰,今日若是認栽了,丟了可不是徐家的名聲,還有魏國公這塊金字招牌日後的權威,雖說他明知道今日局麵不易於在糾纏,可卻又放不下臉麵,可以說楊崢剛才的胡攪蠻纏倒也並非一無是處。


    在心裏計較了一番,他決定還是以權勢來打這張牌,自己的勳爵、地位、品級、兵權等不言而喻要高出對方許多,雖說如今的魏國公這一脈,不如北京的哪一位,但國公就是國公,當真要做些什麽,麵臨什麽困境,北京的哪一位也不可能坐視不理,可以說在蘇州他雖有不利,但也不是一點好處也沒有,那就是他姓徐,身後還有一皇後,兩國公作為後盾,隻要還想在大明官場混的,就不得不有所顧忌,除非那種混不吝的人物,從自己的觀察看,楊崢從那一方麵看都不是這種人物,此人聰明,知進退,善算計,懂謀略,這樣的人物斷然不會做出不顧後果的事情來,把握住了這一點,他麵上再一次露出了笑容,盯著楊崢一字一字的道:“楊大人本官若告訴你,今日這人本國公拿定了,你又能如何呢?”


    楊崢不以為然的笑了笑道:“小時候老師對我將自貢問政的事情,說子貢問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


    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


    曰:去兵。


    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二者何先?


    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那會兒我不太明白,足食,足兵,民信,三矣,去什麽都好,唯獨不能去了一個“信”字,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一個朝廷沒有信難以立足,後來我長大了,有幸做了官,再誦這番話兒時,才發覺其中的妙用?”


    場上眾人多半是做官的,眼看著楊大人一臉陶醉的模樣,不免有些心動,紛紛豎起了耳朵,大太監似已忘記了先前的不愉快,認不出出聲詢問道:“什麽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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