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遺詔,就是皇帝駕崩之後,為後人留下的遺書,遺言等。為了充分表達本人的意願,更好地完成自己沒有完成的意願,由於某種原因,不便於立即決定,表白,隻能采取臨終時有大臣所寫了,這事兒大多數是在皇上去世後,群臣對他老人家生前所作所為一種評價,是對的給予讚揚,是錯的也可以指責的,仁宗的遺照就是按照這個路子走的,當初楊士奇寫的時候充分讚揚了仁宗生前為百姓所做的一切好事,但也批評了他過分的追求長生,於是導致奸邪小人趁機欺騙,結果天天禱告,年年建宮殿,對宗廟的拜祭不夠,禮儀廢弛,不僅違背憲令等等,當時宣宗就認為這個批評有些過了,但礙於仁宗已死,楊士奇又是托孤老臣也就沒在這事兒上計較,如今宣宗有意聽聽遺詔,用什麽路子他還真不好說,萬一皇上不高興,一怒之下做出什麽舉動也不是不可能,在這個皇權至上的大明朝,隻要皇上沒死,一切都有可能,所以楊士奇顯得有些猶豫。


    宣宗等了半天沒等到楊士奇的回應,神情顯得有些憤怒,咳嗽了一聲,道:“先生不願為朕所寫麽?”


    楊士奇心道:“這等好事誰不願意了,隻是你不能壞了規矩嘛,你一個大活人卻要聽遺詔,這不是為難老夫麽?”


    “皇上,楊大人年老體衰,寫遺詔這種體力加腦力的事兒,楊大人未必能勝任,我看這事兒還是由微臣代勞吧?”一個聲音從人群裏傳了出來。


    宣宗抬頭望去,見說話之人是站在楊榮身後的楊崢,不由得眼前一亮,其實宣宗的本意也不是想讓這幫老臣來給自己寫遺詔,這些人忠心是忠心,但看法與見識難免有些狹隘了,早些年他喜好筆墨丹青沒少被這幫大臣說道,玩了一陣子蛐蛐便說什麽勞民傷財,他還真擔心這幫老臣會這些寫,隻是礙於本朝的規矩,才不得不如此為之,此時楊崢從人堆裏跳出來,無疑是合乎了他的心意。


    “先生覺得呢?”宣宗看了一眼楊士奇問道。


    楊士奇道:“妥到是妥當,隻是遺詔向來是由輔臣擬定的,楊大人還不是輔臣。這樣做未免不合規矩?”


    宣宗對楊崢能跳出來十分滿意,見楊士奇這個時候還拿規矩來說事,有些不悅的道:“規矩是死的,活人還能別規矩給累死麽,朕都這時候了先生難道想要氣死朕麽?”


    楊士奇忙道:“老臣不敢。”


    宣宗揣著粗氣道:“不敢最好!”頓了頓目光看向了楊崢,道:“楊愛卿朕的遺詔就有你來寫吧?”


    “微臣領旨!”楊崢應了聲,從人群裏走了出來。


    “時間這麽短,你能成麽?”走到楊士奇的身旁,楊士奇輕聲問道。


    “不成也得成了!難不成你還有別的法子麽?”楊崢低聲道。


    楊士奇苦笑了聲,楊崢說的是實話,皇上的要求除了答應之外,還真沒什麽好法子。


    一旁等候的太監這時已準備好了文房四寶,王振親自將一隻朱筆放在了楊崢的手中,一臉羨慕的道:“楊大人。”


    楊崢頷了頷首,略一思索,便當著宣宗的麵揮毫了起來,他的動作極快,嘴裏不是嘀咕什麽,不過半柱香的功夫,就聽得楊崢吐了口氣,道:“皇上好了。”


    宣宗咳嗽了聲,麵露喜色,衝著楊崢點了點頭,才對王振喝道:“王先生你給朕念叨念叨。“


    王振應了聲,將身子微微轉了過來,伸出雙手將遺詔拿了起來,對著宣宗念道:“乙亥臣曰朕疾今不複起,蓋天命也,其命長子皇太子祁鎮嗣位,諸王宗室悉遵祖訓,謹守藩國。嗣君年幼,惟望聖母皇太後朝夕教訓,爾文武大臣盡心輔導,家國重務必須上稟皇太後皇後,然後行喪禮,以日易月,上崩,遺詔天下。詔曰:“朕以菲薄,獲嗣祖宗大位,兢兢夕惕懼,弗克負荷,蓋今十有一年矣,而德澤未洽於天下,心恒愧之,比者遘疾,日臻彌留。夫死生常理,修短定數,惟不能光承列聖之洪業,終奉聖母皇太後之餋,中心念之,雖歿弗寧。長子皇太子祁鎮,天性純厚,仁明剛正,其嗣皇帝位,在廷文武之臣協心輔佐,務以安餋軍民為本,毋作聰明,以亂舊章。凡國家重務,皆上白皇太後皇後,然後施行。中外大小臣僚各敬乃職,效忠嗣君,毋忝朝命。喪製悉遵皇考洪熙元年五月遺詔,毋改山陵,務儉約。宗室親王藩屏任重,謹守封國,各處總兵及鎮守官及衛所、府、州縣,悉心盡力,安撫軍民,勿擅離職,赴闕進香者,令佐貳幕職或遣官代行。兩廣、四川、雲南、貴州,七品以下衙門,並免進香,故茲詔諭,鹹使聞知。”


    王振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兒都念得字正腔圓,所以不光是宣宗聽得清清楚楚,便是群臣也聽得清清楚楚,這份遺詔雖沒說什麽好話,但也沒說什麽不好的話,總體來說還算是寫出了宣宗柄國這十年的功勳,這麽短的時間裏,能把一份遺詔寫成這樣實屬不易,而一旁的孫皇後到了這會兒暗暗鬆了一口氣,有了這份遺詔,至少在太子登基這件事上是名正言順了,想到了這裏不由得對這個知趣的楊大人心生好感。


    宣宗認真品味了這份遺詔,蒼白的臉上露出笑容,衝著楊崢點了點頭,算是感謝他在自己臨死之時之時還能得到認可,許久才聽得他喃喃道:“能得此評語,朕沒什麽不滿足的,可以放心的走了,太子天性純厚,仁明剛正比朕強多了,有諸位愛卿輔佐,朕也放心了。”


    “父皇……?”太子雖是個孩子,但看到了這場麵也隱隱約約知道一些,拉著宣宗的手腕哭過不停。


    宣宗淡淡一笑伸出的右手輕輕在太子的手背上輕輕拍打了兩下,柔聲道:“父皇隻是累了而已,不礙事的,從今日起這江山就交給你了,你隻是好好聽這些老臣子的話就能把這個江山治理好,朕也就寬慰了。”


    “鎮兒一定好好記著父皇的話兒……?”太子哭著道。


    眾官兒看著這父子間的談話,默默不語。天家的情誼被世人渲得血腥、冷漠、可怕,可看了這場麵,誰能相信這天家的會是如此呢?


    宣宗說了一會兒話,麵色開始變得難看起來,氣息也變得粗重起來,急速的咳嗽聲宛如一波一波的催命符,讓宣宗難受無比,他抓著太子的手腕越來越用力,想說點什麽,終究是什麽也說不出來,掙紮了兩下,便頭一歪,再一次昏了過去。


    “父皇……?”太子悲切的喊道。


    “皇上……?”群臣大聲喊道,似想將宣宗呼醒過來才好,可宣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宛如沒聽見一般。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的目光落在了楊士奇的臉上,身為首輔這個時候必須拿出態度來,怎麽說也是關乎朝局大事,容不得半點閃失。


    楊士奇也意識到事情到了這兒自己這個首輔必須拿出章程來,按說皇帝該說的話兒都說了,群臣也沒聽見了,雖說還沒有形成章程,但這也是遲早的事情,所以他局麵雖有些突然,倒也不會出什麽大亂子,想到了這兒,目光在群臣的臉上掃了一眼,見群官的目光都在自己的臉上,很顯然這事兒還得自己來拿主意了。


    這時楊榮走上前來低聲道:“首輔大人,常言道,國不可一日無主,皇上對此有所交代,現在大可確立新君?”


    楊士奇道:“這個老夫豈能不知,隻是這事兒還得再等等?”


    楊榮道:“等等,皇上聖旨已下,太子為國之儲君,天下皆知,咱們奉皇命輔佐新人君登基是本分的事,旁人還能說什麽?”


    楊士奇道:“話雖不錯,可這事兒還得拿一個章程出來不是,還有張太後哪兒到現在都沒人來,老夫著實有些擔心啊。”一聽張太後,楊榮心頭咯噔了一下,自從知道皇帝快不行了,他的心思就一直擱在太子,國家社稷上,起先怕皇上什麽也沒留下,鬧出什麽亂子來,現今的大明看著是一片繁榮,但最是生不得任何的亂子,尤其是太子還年幼,稍有不慎就落入了小人的算計中了,所以到了這兒,他是最期盼皇上能醒過來,把自己該交代的後事交代清楚才是最好不過了,這樣名正言順,也省得旁人惦記,鑽了空子,總算是老天爺保佑,病重的宣宗不負眾望,把該說的都說了,該囑托的也都囑托了,這才讓他鬆了一口氣,為了避免夜長夢多,他才著急著讓楊士奇早早拿出主意來,否則以他沉穩的性子,宣宗生死尚且不可知的情況下,是斷然不會做出這等魯莽的事情來,此時聽楊士奇提起張太後,他才驚覺自己將這個如今大明最有權勢的婦人給忘記了,身為內閣大臣,宮中的傳聞他並非一無所知,張太後對孫皇後太子不滿的言辭,他也知道一些,如果說張太後這個時候站出來幹預,這事兒就不好說了,一來皇上口諭尚未形成聖旨下發內閣,可信度就大大降低了,隻要張太後說一句,宣宗病重難免說出一些糊塗的話兒,做出一些糊塗事來,便可讓天下人信服了,而他們則拿不出任何的憑證來,其次,皇上病重的消息,他們這些住在皇宮外的大臣都能知道,住在慈寧宮的張太後不可能一無所知,身為宣宗的母親,在自己兒子即將離開人世的時候,卻沒有來看望,這有些不合乎情理,在這種局麵下,難免讓人擔憂了。


    “你是說張太後……?”楊榮壓低著聲音說了一句,多餘的話兒並沒有說出來,三楊柄國多年,彼此早已形成了默契,一個眼神,一個手勢就能知道對方要說什麽。


    不等楊榮把話說完,楊士奇便頷了頷首道:“慈寧宮哪位的心思你也不是不知道,皇上都這樣了,他老人家卻沒露麵,著實讓老夫心有不安啊?”


    楊榮嗯了聲,道:“這事兒的確透著奇怪,但事到如今,咱們也隻能以不變應萬變了,皇上昏迷不醒了,形勢如何你也知道,太子雖年幼了些,但知書達理,性子敦厚身為大明皇帝名正言順,你身為大明首輔,皇上托孤之臣,當有當斷則斷的手段來,若因我們的瞻前顧後,壞了朝政大事如何對得起皇上的信任。”


    楊士奇道:“言之有理,這事兒老夫這就定了。”


    楊榮嗯了聲,道:“不管你做什麽,我們三楊是共同進退,總不能讓你一人擔負責任.”


    楊士奇道:“這個老夫知曉,你不用多說。”


    兩人商議了一會兒,楊士奇便整理了衣衫,看了一眼太子,徑自走到了孫皇後的跟前,畢恭畢敬地做了一緝道:“娘娘,眼下皇上模樣,怕是再難為大明分擔國事,可國不可一日無主,太子雖年幼,但知書達理,性子敦厚身為大明皇帝名正言順,老臣與群臣商議過,可選一個良辰吉日,行登基大禮好安天下群臣百姓之心,此事還需娘娘拿出一個主意才好?”


    自從宣宗說了那一番話,加上楊崢的遺詔內容也明確了太子的地位後,孫皇後一直懸著的心算是徹底放了下來,同時也暗暗感激,宣宗能看著彼此夫妻多年的情分上,並沒有抓著今日這事兒上追究,否則他醒來第一句話大可說出一切,那樣她與太子將麵臨什麽,她比誰都清楚,如今楊士奇出言詢問,她才從剛才的擔憂之中回過神來,擦了一把臉上的淚痕,拉著皇上的手腕,哭著道:“我一個婦道人家哪有什麽主意,你們都是皇上信任的托孤之臣,皇上能將太子與江山托付給你們,這事兒就有你們來處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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