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說:‘現在我軍使用的大炮,每次隻能發射一枚石炮,所以殺傷力小,若是換裝像雞子般大的石炮一鬥,發射出去後擴散的範圍大,敵人的人馬一定死傷更多。’皇上也接受了。又有人說:‘廣西、四川一帶獵殺老虎都用毒藥,若是塗在箭頭上,一觸到皮肉,不管是人是馬立即斃命。’這建議也被采納,毒藥已由廣西等地送來。還選拔國內善於射箭的人三十萬,以罪犯為箭靶舉行演習,結果成效甚好。又有人建議:‘現在火槍隊雖有三、四排,但敵人每次都趁我軍


    填裝子彈時騎馬衝入我軍陣地,若是建造大型雙頭火槍,一次可裝填數發鐵彈,塗上毒藥,排在火槍隊之後,等敵人騎馬衝殺時同時發彈,一定會讓敵人腸穿肚破。’經過試驗後證明,遠在三百步距離外仍極具殺傷力。凡是獻計的人,都可封官獲賞,所以有智謀的人沒有不爭相獻計的。再加上軍士們個個勤加操練,人人士氣旺盛,後來情況爾等也知道,我大明永樂皇帝親率五十萬眾出塞北征。明軍大敗本雅失裏。明軍遂回師東擊阿魯台部,阿魯台部大敗,於是年冬稱臣。成祖先後共進行了五次親征,除十四年是打擊瓦刺勢力以外,其餘皆是征討韃靼部。當初韃靼若是知道會是這個結果隻怕不會冒然出兵了,可惜了?”


    胡人疑惑道:“可惜什麽?”


    楊善說道:“可惜現在全用不上。”


    胡人說:“怎麽用不上?”


    楊善說:“若大明與瓦剌講和修好,這些準備怎麽派上用場?”


    胡人聽了立刻報告脫脫不花。


    第二天,楊善與脫脫不花會麵,脫脫不花問楊善官職,楊善說:“都禦史。”


    脫脫不花說:“大明與瓦剌友好多年,這次為什麽要扣留我的使臣,減少進貢的賞賜,所賞的錦緞也都一匹剪斷為二,並且把我派去的使者扣押在行館中,不讓他們自由行動,這筆帳要怎麽算?”


    楊善說:“您父親和脫歡那一代時到中國進貢馬匹,所派的使者不過三十多人,得到賞賜的也不過十有二、三人,從來不加計較,兩國情誼友好深厚。今天您派往中國的使臣多達三千多人,見了皇上每人都賞得一件織金衣服,即使十幾歲的孩童,也和成人般同樣賞賜,至於皇上豐盛的賜宴更不用說。為了使您有麵子,使臣回瓦剌前又再賜宴。更派特使護送,哪有拘留使者的事?可能是隨使臣同來的奴仆,在中國作奸為盜,害怕使臣責罰,畏罪由小路逃走,中途或是落腳他處,或遇虎狼遭到意外,也說不定。這些人中國留下他們又有什麽用?至於減少進馬的賞賜也是有原因的。先前您曾寫了一封信,托使臣王喜送交您的中國友人,正巧王喜外出,信件讓吳良誤收了呈給朝廷,後來您的朋友怕朝廷誤會,就對大臣說這次瓦剌前來獻馬的使臣不是您所派,不能比照往例賞賜,所以賞賜就比以往少。而您的朋友為使者送行時卻誣賴說是吳良的計謀,想借您手殺了吳良,您果然殺了吳良。”


    脫脫不花說:“者(即胡語中“對”的意思)。”


    楊善又說:“再說到買鍋,這種鍋隻有廣東才有,廣東距京師有一萬多裏,所以一隻鍋定價兩匹絹,貴國使者買鍋,隻肯出一匹絹,雙方討價還價,賣鍋的人索性關門不做生意,這種事皇上又怎麽會知道?就好比中國人向貴國使者買馬,出價太低使者當然不肯賣,難道能說是您的授意不成?”


    脫脫不花笑著說:“者。”


    楊善又說:“剪斷錦緞都是回回人(使臣奴仆)做的,他們將一匹錦緞剪成兩段,若您不信,搜他們的行李,整匹完好的錦緞都在他們的行李中。”


    也先又說:“者,者,都禦史說的都是實話。如今事情都過了,都是小人讒言。”


    楊善見脫脫不花態度緩和,就說:“您是瓦剌的可汗,卻聽信小人讒言,忘了大明皇帝恩德,常常侵犯邊境,殺害百姓。上天有好生之德,您卻好殺戮,所俘的明朝士兵,或因思念家人而逃跑,抓到便挖心摘膽,他們淒厲的慘叫聲,上天哪有聽不到的?”


    脫脫不花說:“我不會下令殺人,都是下麵的人殺的。”


    楊善說:“現在兩國誤會澄清,和好如初,可否請可汗管好自己的將士,免得上天發怒降災。”


    脫脫不花笑著說:“者,者!請問楊大人回國後還是將軍麽?”


    楊善說:“楊大人是皇上選的將軍,這次又立下了大功,怎能再更換?”


    脫脫不花道:“楊將軍與瓦刺有莫大的恩情,瓦刺百姓多有感激,此番互貢瓦刺自當遵從,事朝廷唯謹。部下卒有掠奪邊氓者,必罰治之”。


    楊善道:”如此最好不過了,我大明邊境休息,東起延、永,西抵嘉峪七鎮,數千裏軍民樂業,不用兵革,可汗不用擔心。”


    脫脫不花道:“如此最好不過了。”


    這時候,有個平章插嘴說:“貴國前來簽訂協議,帶什麽禮物答謝我國?”


    楊善說:“若攜帶禮物,後世的人會嘲笑您貪財;若空手前來定下協議,表現您的仁義之心,能順應天道,自有曆史來從沒有這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臣一定監督史官修史時詳細記載,讓後世萬代人人稱頌您的作為。”


    脫脫不花笑著說:“者,者!就請都禦史好好為我寫吧。”


    此次出使雙方都取得了滿意的結果。脫脫不花遣使上表稱謝,並向明朝請開互市,楊善上奏明廷,內容為明蒙雙方相戒互不犯邊,邊境地區通貢開市,以使邊境民眾休養生息,瓦刺則召集諸部首領嚴定規矩:“如果哪一部落的台吉(首領)擅自率兵進入內地為非作歹,就削減他部落的兵馬,並革除其首領身份;如果有哪戶人家擅自入邊的,就將該戶的人丁及牛羊馬匹盡數給賞別家”。同時,明朝也進一步做出規定,約束將士嚴禁出邊攻擾。此番何談可謂是順風順水,讓一向名聲並不顯的楊善算是大大露了一回臉,回來後也不知是心有所感,還是早就醞釀了氣氛,就在前幾日一出青樓大筆一揮寫了首《煮粥詩》,幾句詩詞通過那些歌姬一番傳唱,立即在京城傳開了。


    ”哪裏算什麽風頭,不過是給朝廷做了一件小事而已?”楊善嘿嘿一笑,臉上的得意展露無遺。


    徐唏見他如此模樣,不覺有些莞爾,尋常人縱然立下了不世之功,被人當麵讚揚,不管是否出於真心,總會謙虛幾句,哪知楊善根本沒這意思,硬是接下了這幫讚揚之詞,雖覺得好笑,但絲毫不敢對其輕視,此人之圓滑之雄辯,當朝無人能比,但也因太過圓滑所以一向不被清流所看重,知心的朋友並不多,而他恰好是其中之一,他本沒有攀談的意思,隻是這朝堂之上,他一時尋不到人來說說話兒,好掩蓋自己的緊張而已,今日這一番爭鬥勝敗如何尚不可知,暗中將一身前程交給了王振的他,難免比旁的官兒多了幾分忐忑,卻不想隨口一說,卻引起了楊善話頭,不免有些後悔自己沒尋對人,但話頭已打開,也不好冒然斷了,隻好繼續敷衍下去。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你可知道朝中是如何讚揚你的,說你此番瓦刺之行,猶入虎狼之地,能安然回來已屬難得,然你單憑一張巧嘴,湊成瓦刺答應互貢,其功勳不亞於小楊大人的三場大戰。”


    樣善嘿嘿一陣幹笑,道:“這都是世人吹捧,當不得真的,當不真的.“


    徐唏正待說什麽,卻聽得一陣響動,側目看去,就見楊士奇從台階上走了進來,徐唏忙止住了話題,就這會兒功夫,楊士奇笑吟吟一路與九卿們打過揖後,便站在了文臣的首位,四周的官兒忙湊了過去噓寒問暖了一番,楊士奇一麵與群臣含糊,一麵將目光在群臣裏看了看,經他囑托的六部給事中就這麽站在人群裏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表示事情已準備妥當。


    楊士奇見事情穩妥,本帶著幾分威嚴的臉色立即變得溫和了起來,來寒顫的官兒也是笑臉相迎,先前壓抑的氣氛立即一掃而空。


    ”東裏兄?方才楊小弟的官家托我告你一聲,今日這場朝會他不來了。”拖著病態的楊榮走了過來低聲道。


    楊士奇哦了聲,道:“不來也好,既然不參與了,那就該到底才是。”


    楊榮頷了頷首道:“我也是這個意思,所以剛才弘濟也被我攔回去了。咱們三人共事多年,還是頭一次分開,老夫還真有幾分不習慣。”


    楊士奇哈哈一笑,道:“可不是麽。”頓了頓,又道:“你身子沒事兒吧?”


    楊榮前兩日得了風寒,上吐下瀉不止,可嚇壞了楊士奇生怕今日這樣的場麵楊榮趕不到,此時將他來,一直提著的心算是放下了。


    “吐是不吐了,可渾身沒什麽力氣,不過你也不用擔心,這樣的朝會還是能堅持的,三楊一起共事多年,那次不是共同進退的,總沒有丟下你一個的道理。”楊榮麵上雖帶著笑容,雙眼裏已經含著淚花。


    楊士奇何嚐不是如此,三楊早已是生死與共的兄弟,共事多年的情誼並非一場生與死便能壓垮的,今日楊榮拖著病體趕來,換做是楊榮是今日的首輔,楊士奇也一樣會來。


    ”還別說,老夫還真怕你丟下我一個人。”眼圈泛紅的楊士奇哈哈大笑著道。


    楊榮擦了一把眼淚,淡淡一笑不再說話,三人的情誼早已印到了骨子裏,可不是幾句漂亮的話兒就能說明一切的。


    就在兩人說話之際,忽聽得殿門前傳來“刷刷刷”三聲清脆的聲響,兩人不及轉身望去,就聽得一個太監扯著嗓音衝著裏麵大聲喊道:“皇——上——駕——到。”


    喊話的太監經過多年的培訓,這句話兒喊得甚是威嚴,聽得話頭的文武百官不及細看,嘩啦啦一齊跪下,剛才還是一片嘰嘰喳喳熱鬧非凡的場麵,此時變得鴉雀無聲。大殿的百葉窗忽的被一陣秋風吹了開來,不等眾人反應過來,漆黑的夜空中,轟隆一聲驚雷從天而降,把跪在地上的眾官兒嚇了一大跳,跟著落下了幾道閃電,閃電射在皇宮覆蓋大殿琉璃瓦片上,顯得十分的耀眼,跪在地上的官兒明知大雨降至卻是誰也不敢抬頭去看一眼,聽得一陣腳步聲,不急不緩,力道卻輕了幾分,但聽了幾十年的官兒仍舊從這幾聲聲音中聽出皇上走上了台階的第三層,在走幾步就該到龍椅上了。


    很快,空曠安靜的大殿裏傳出一個稚嫩的聲音:“諸愛卿不必多禮,起來說話。”


    眾官兒立即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方才一一從地上爬了起來。


    新皇帝端在在龍椅上,黃色的滾龍袍穿在這個小小身板上倒也有幾分帝王家的威嚴,英宗似沒見過這麽大的陣仗,神情顯得有些拘謹,目光不時的看向了左側,群臣出於好奇也側目看了看,便見龍椅的左側多了一道屏風,屏風和廳堂之間掛一道簾布,因為風大,偶吹起簾布的一角,露出裏麵的一切,眼角的人立即看清楚了裏麵孫太後,先是一愣,隨即又釋然了,當朝皇帝不過是個九歲的孩子,朝會這樣的大事,一個連話都說不清楚的孩童又如何處理政務呢,孫太後身為皇帝的嫡母,又是宣宗遺照製定的掌權人,做出此等舉動,倒也算不上違背了規矩,所以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無人說話。


    這樣的局麵,若是按照往日,身為都察院的顧佐是無論如何要說兩句的,但今日情況畢竟有些不一樣,以楊士奇的說話,皇帝畢竟是一個九歲的孩童,治理不了這個天下,彈劾王振這等大事,每個掌權人來秉公處理,這事兒未必就能落到實處,孫太後無疑是最佳的人選,想到此處他身子動了動,卻沒有站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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