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


    腳步聲停在胡桃木門外,隨後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正是那日布蘭多所見過酷似學姐的女騎士。“尼玫西絲?”格裏菲因一手挽發,一手撫平在先前的爭執中弄皺了的長裙。


    “還有老臣,公主殿下。”一個低沉利落的聲音答道。


    “歐弗韋爾大人。”格裏菲因輕吐一口氣,短短幾秒,她就恢複如常,“請稍等一下,我正準備就寢……好了,兩位請進。”門應聲推開,門外站著冷麵的尼玫西絲與歐弗韋爾,狼爵士好像淋了雨或者剛從外麵返回,身上濕漉漉一片。


    尼玫西絲隨手關上門,歐弗韋爾立刻說道:“公主殿下,馬卡羅他們去會見小陛下了――”


    “你不用說了,我什麽都知道了,歐弗韋爾卿。”格裏菲因一下打斷他,抬起頭來以明亮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兩位近臣。尼玫西絲與她自小相識,兩人的關係與其說是上下不如說是摯友與姐妹,尼玫西絲曾經發誓要成為她的騎士――她正在實踐自己的諾言,埃魯因的公主忍不住抿嘴一笑,不知道自己的這位姐姐還記不記得當初懵懂的誓言。


    她又將目光投向歐弗韋爾,雖然名義上利伍茲才是她與小王子的老師,但實際上她一身劍術與政治卓識都是由這頭外人所稱的孤狼所傳授,“老師,尼玫西絲姐姐,請你們準備一下,我們立刻離開安培瑟爾。”


    歐弗韋爾微微一怔,忍不住抬起頭來。他本來準備了長篇說辭準備讓這位公主殿下振作起來,可沒想到自己的學生的承受力竟出乎自己預料。他很熟悉這位公主殿下的性格,立刻敏銳地猜到這段時間之內是否發生了什麽。


    想及此,這位王黨的中堅人物狐疑地打量了房間內一眼,他的目光很快落在打開的窗戶上。


    “老師,你不用猜了,我已經想通了,我不可能將埃魯因的未來拱手相讓,也不可能任由蘭托尼蘭大公分裂王國。你說過,那麵光輝的旗幟還留在埃魯因,但我能將它重拾起來嗎,無論前途多麽困難與艱險?”格裏菲因問道。


    “不嚐試如何知道結果,公主殿下。”歐弗韋爾收回目光,讚許地看著這位公主殿下。


    “不過現下的首要任務是回到我的領地,在那裏我將發起討伐西法赫家族與聖殿的戰爭,我相信民眾會與我們站在一起的,埃魯因人從未忘記過他們曾與克魯茲人英勇戰鬥過,忘記的隻有那些忘記了貴族的誓言的人而已。”格裏菲因公主點點頭。


    歐弗韋爾微微鞠躬表示讚同,他開口道:“那麽聖殿一定得知我們內部發生了分歧的消息,但它一定不會料到我們會這麽快決裂,這正好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他回過頭,“尼玫西絲,你能調動多少皇家騎士?”


    皇家騎士團的大團長卡德勒爾是利伍茲的學生,王黨的死硬派,這個時節肯定不會站在公主一邊;歐弗韋爾先前安排尼玫西絲進入皇家騎士團,就是為了遏製這位大團長的勢力,不過至今為止,尼玫西絲也隻在青年一代的騎士中享有威望而已。


    尼玫西絲低頭沉吟了一下,冷著臉答道:“不超過三成,而且都是從騎士學院畢業的士官生,缺乏實戰經驗。”


    “少了一些。”公主秀眉緊鎖。


    “我們或許可以尋求外來的幫助。”歐弗韋爾微微一笑。


    “外來的幫助?”埃魯因的公主殿下麵上閃過一絲驚慌,忍不住看了看衣櫃那邊。


    “歐汀伯爵似乎對公主殿下反對分裂王國的做法非常讚賞,我先前送他出門,他言語之中有意於站在我們一邊。他有手下有一支雇傭兵,隨他一起從黑森林歸來的,如果能說服他加入我們,不僅僅是對我們現下的局勢有幫助。”狼爵士這才緩緩道來自己這一身淋得濕漉漉的衣服的來曆。


    “老師,你能說服歐汀伯爵嗎?”格裏菲因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不僅僅是因為這意外的外援,更是因為自己的主張得到傳統貴族的認同。雖然站在她一方的布蘭多手下的勢力早在托尼格爾的戰爭中嶄露頭角,但歸根結底,這位公主殿下還是不認為一個新興勢力能有什麽底力。


    比起來,格裏菲因更看重布蘭多個人作為一個黃金階的劍士所派上的用場。的確如此,相較而言歐汀伯爵手下一支能從黑森林中返回、身經百戰的傭兵此刻在安培瑟爾現下風雨密布的局勢之中發揮的作用就大得多了。


    更何況歐汀伯爵身後還站著一個古老的家族,以及一大批與他持相同政治訴求的貴族,這是一個龐大的助力。能得到這個勢力的善意,對於岌岌可危的公主一方的勢力來說,實在是彌足珍貴。


    不過躲在衣櫃中的布蘭多卻對此嗤之以鼻,歐弗韋爾與公主殿下還是想要依靠貴族的力量。當然這也無可厚非,思想上的桎梏不是那麽容易打破的,何況王國確實也需要有能力的人來治理,布蘭多也不得不承認在這個世界貴族中有知識、有才幹的人才要多得多。


    奧伯古七世建立青年警備隊、從建立從地方上選拔人才的學院,就是為了打破舊貴族對於權力的壟斷,不過這一切如今才剛開了個頭埃魯因就陷入戰火之中。但未來的埃魯因依舊從此中獲益,大批從青年警備隊中選拔出的優秀人才充實王國,給埃魯因這個古老的國度帶來了十數年的中興期。


    若不是第二次與第三次黑玫瑰戰爭打斷了這一進程,說不定那位攝政王公主殿下這能夠緩緩將埃魯因王國這輛脫軌的破車給挽回正確的軌道上來。


    想及此,布蘭多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


    他繼續聽外麵尼玫西絲冷冰冰的聲音說道:“密道通往城外,但走陸路附近地區都在聖殿的控製之下,再往南是安列克大公的領地。騎士學院的學員們預先就策劃過逃亡的路線,唯一的結論是走水路才有機會逃離安培瑟爾。”


    “但我們沒有船。”歐弗韋爾答道。


    “有船也不行,新月之海上的風暴就要來臨了,在這個時節無法出海。”尼玫西絲補充了一句。


    “不,我們或許有一艘船。”格裏菲因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她麵上露出猶豫的神色來,尼玫西絲與歐弗韋爾都奇怪地看著這位公主殿下,王室在各處都安排有密探與一些隱秘的退路,如果說在這裏有一艘商船正是王室預先安排的暗子他們也並不會覺得奇怪――埃魯因民間有一句俗話,國王的秘密最多――雖然不完全正確,但也道出了個中三分。


    隻不過沒想到格裏菲因猶豫了一下之後,忽然說道:“讓我給你們引薦一位客人。”


    “一位客人?”


    尼玫西絲微微一怔,但歐弗韋爾一怔之後卻露出恍然的神色來。格裏菲因公主咬了咬唇,屈起手指敲了敲木桌道:“出來吧,布蘭多先生,我希望你實踐自己的諾言,全心全意幫助我們離開這個地方。”


    布蘭多沒想到公主殿下會在這個時候把自己推出去,不過他隻驚訝了一下很快就恢複了正常。外麵兩位看樣子都是格裏菲因公主的近臣,她肯讓自己這個時候出現,就說明至少這位公主殿下已經認同他成為這個圈子的一員了。


    他吐了口氣,打開衣櫃的門走了出去。


    “是你!”尼玫西絲微微一挑眉。


    歐弗韋爾也抬了抬眉毛,但卻沒有急著開口。倒是布蘭多有些尷尬,為什麽不呢,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是一國公主,難免外人會有什麽猜測――何況先前他確實做了一件不那麽光明正大的事情,雖然隻是一時衝動――不過所謂做賊心虛,布蘭多也忍不住臉紅了紅。


    他忍不住打了個哈哈道:“歐弗韋爾爵士,又見麵了。我聽說你曾見過在下,不過可惜在下之前卻一直無緣與爵士先生一見。”他說的自然是狼爵士偷偷跟蹤他們的事情,這件事不是公主告訴他的,而是那頭小母龍的提醒。再加上後來公主在信上無意中透露出的一些細節,布蘭多隻需一猜,就能猜出自己遇上了什麽人。


    事實上公主身邊能自由行動的也就這幾個而已,馬卡羅當時還在南境的群山中當傭兵頭子,自然不可能出現在裏登堡。


    歐弗韋爾聞言微微一笑:“布蘭多先生的劍術進展實在是出人預料,我先前聽說你已趨近要素領域還不敢相信,沒想到事實就在眼前,這才相信原來這個世界上的確是有天才存在的。”他恭維了布蘭多一句,但馬上話鋒一轉,問道:“不過布蘭多先生此刻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我倒是想要一個答案。”


    “老師,”格裏菲因公主的臉蛋微微有些泛紅,當然不是因為羞澀,而是因為害怕被拆穿的緊張:“布蘭多先生早已成為我的騎士,他是我的密探,這次來安培瑟爾也是為了在暗中幫助我們的。這件事先前你們已經知道了,不過今天晚上我讓他來這裏是因為他手上有一艘船,正好可以派上用場。”


    “我沒記錯的話,布蘭多先生是乘托尼格爾領的船來安培瑟爾的吧?”半精靈少女看了他一眼。


    “我什麽時候手上有一艘船了?感情我還改行做船老大了?”布蘭多微微一怔,他當然是乘船來的,可那船是地地道道的商船。現下風暴將至,可沒有商船敢出海,托尼格爾與安培瑟爾的各大商會的關係也還沒緊密到那個程度。他沒沒想到公主大人說起謊話來也是有理有據的,不過他倒是確實有辦法搞到船,不是靠買也不是靠借或者租,而是搶,納加一族天生就擅長幹這個,它們是點了強盜專精的――喔,是海盜。


    他想了一下,很快理清了思路,點了點頭。公主殿下這套說辭看起來天衣無縫,但實際上破綻卻很大,誰能想到王黨會內部分裂呢。何況獅人提前發動戰爭的消息也是一兩個鍾頭前才送到她的書桌上,她提前布置的說法其實很容易就不攻自破了。


    不過這個時候歐弗韋爾的思路還集中在布蘭多與他手上的船身上,他看了布蘭多一眼,勉強接受了公主殿下的說法,然後問道:“可即使有船,有風暴也無法出海,難道公主殿下打算穿過安培瑟爾海峽進入亡者之壁,可那邊的海路是要途徑安列克省的臨海,安列克大公肯定會動用海軍來攔截我們。”


    “不,不用。”格裏菲因搖了搖頭:“安德浮勒聖殿的收藏品中有一座先君埃克時代的船首像,據說是用海魔鯨的牙作成的瑪莎女神的船首像,傳說裝上這座首像的船隻可以平息風暴。”


    “這倒是個好辦法。”歐弗韋爾眼中一亮:“不過安德浮勒聖殿的地庫可不是那麽容易進去。”


    “我會請瑪格達爾幫忙,至於潛入聖殿的人選……”格裏菲因將目光投向布蘭多。


    “我?”布蘭多一怔,他倒是知道這座船首像的傳說,不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當然能拿到這東西的話也不錯――倒不是為了應付眼下的情勢,眼下有海魔鯨哪用那麽麻煩――倒是未來可以為了進入風暴之鄉作準備,風暴之鄉是信風之環南麵瑪莎的守護之地之外的海域,裏麵有個巨大的副本可以拿到七十級的套裝與重鑄青銅軀體的任務物品。


    風暴之鄉外常年肆掠著魔法風暴,而且是納加族人的禁區,沒了納加的海魔鯨,唯一的辦法就是弄到可以平息風暴的物品。比如聖水寧靜之息,瑪莎船首像或者是足以操控天候的禁咒。


    布蘭多當然不願意在這個時節節外生枝,隻是默默記下這個信息,然後點了點頭。


    格裏菲因似乎很滿意布蘭多的態度,她忍不住安慰了一句:“放心好了,布蘭多先生,瑪格達爾她在聖殿內行動自如,進入地庫也不是什麽那麻煩的事情。財物對於聖徒來說不是什麽重要的物事,隻是常人難以進入罷了,你的任務不過是接應她一下,順便把東西帶回來。何況現下我身邊,也隻有你可以自由行動並且能取得瑪格達爾的信任了。”


    布蘭多想了想,發現公主殿下的說的好像還真是那麽回事,於是他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心裏想的卻是正好趁機去與瑪格達爾接一下頭,那位修女公主應該正在聖殿內探聽消息吧。


    ……


    (嗚嗚,更新不力我就不賣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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