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海回來的謝寸官並不知道發生的一切事情,因為惠果果被張苗兒叮囑,一定不能將這件事告訴謝寸官。


    吃著謝寸官煮好的餛飩,張苗兒就噗嗤噗嗤地掉眼淚。


    謝母讓謝寸官還捎來一件自己為張苗兒織的毛衣,張苗兒愛不釋手的樣子,引得謝寸官一陣眼潤,卻讓苗兒自己的母親躲在病房外哭出了聲。世上如果有後悔藥,她一定不會丟下自己的女兒,一走了之。


    然而,世上卻並沒有後悔藥!


    張苗兒的生命,終於走到了盡頭,病魔讓她開始劇烈地消瘦下去。最後的幾天,她開始拒絕謝寸官看她,她不想將自己醜陋的一麵,表現在自己的愛人麵前。謝寸官隻能強忍悲痛,呆在病房外麵,整日整夜地隔著那道門,陪伴著她。


    謝寸官的臉上,已經胡子拉碴,十幾天沒洗澡,身上已經有了味兒。可是,誰也勸不走他,他就那麽呆在屋外,不進屋一步,卻一刻也不離開。


    他相信,張苗兒感覺得到自己。


    終於在那一天,胡大夫出來,招喚他進去,張苗兒有話要對他說。


    謝寸官進去時,一個屏風被擋在他與病床之間,從屏風後,伸出一隻瘦成骨架的手。


    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滴在那手上。


    “別哭!”張苗兒的聲音無力,卻清晰異常。


    謝寸官哽噎著點頭,雖然張苗兒看不到,他相信她能感覺到。


    “我這一輩子最幸運的事情,就是遇到了你!”張苗兒道,她讓謝寸官不要哭,但她的聲音裏卻明顯帶著哭腔:“我很幸福!真的,我感覺我比大多數女孩都幸福!因為我有愛,有我愛的和愛我的傻瓜陪在身邊,不離不棄!我現在不得不離開你,要去另外的地方了!但是,你要答應我,好好的活著,而且活出精彩來,這樣我才能放心的離開!答應我,一定要答應我,有合適的女孩,願意嫁給你這樣的傻瓜,你就娶了她,給我看!”


    說到這裏,她似乎氣力不繼,停頓了一下,然後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一個小盒子就從裏麵遞了出來:“這是我做給你的一條項鏈兒,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個戴同樣項鏈的人,就一定要大膽地追她,她的身上,一定帶著我對你的祝福!她會替我來好好愛你的,她一定會替我來好好愛你這個傻瓜的!一定會的!一定會的!一定……”屏風後麵終於沒了聲音。


    “苗兒?”謝寸官輕叫一聲,但屏風後沒有聲息。


    “苗兒!”謝寸官大聲叫道,還是沒有聲音。


    “胡大夫!胡大夫――”謝寸官大叫起來。


    門外立刻衝進了胡大夫,她到屏風後看了一眼,淚水就湧出了眼眶:“她已經去了!她剛才讓我給她打了一針強心劑,就是想給你說話!”


    謝寸官不顧一切地推開屏風,屏風後,一張已經瘦得沒有人形的臉,那麽幹癟著……病魔終於還是無情地奪去了她的美麗!


    謝寸官走上前去,用手輕輕撫那張瘦骨嶙峋的臉,好像那仍然是美麗的天使。那臉上的溫度還沒有完全褪去,那唇依然柔軟,但鼻間卻已經沒了氣息。


    謝寸官輕輕地伏下身體,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真正地吻上了那唇。沒有了保鮮膜的阻隔,沒有了總是擔心傳染給他的那個膽怯的聲音!張苗兒,她第一次這麽聽話,這麽溫順地讓他吻她的唇。


    “傻丫頭,你難道不知道,你在我心中,永遠是那個後海小碼頭上最美麗的乘風天使!”他輕輕地說,為她合上了眼睛。


    一旁已經見慣了生死的胡大夫,扶著床沿,泣不成聲。


    謝寸官茫然地看了她一眼,他不明白,張苗兒去了,自己都沒哭,這個女人哭什麽。


    他起身往外走,卻不知怎地撞到了門框上,一股莫名的燥火堵在他的心頭,他看了門框一眼,好像那是個什麽人。突然間,他虎吼一聲,雙手成把,狠狠地撲在那門框上,轟窿一聲響,塵揚磚塌,那鑲了門框的牆竟然被撲出一個洞來。


    然後他嗬嗬地傻笑著,往外走去。


    “哎,你這人……”一名護士忍不住道。


    “住嘴!”旁邊傳來一聲壓抑的怒吼聲,護士轉頭,看到了曾世雄似乎要齧人而食的目光:“這門我們負責修理!”


    “寸官!”一旁滿臉悲痛的張克勤突然大聲地叫著謝寸官的名字。


    謝寸官茫然地回頭。


    “記住,苗兒就是不在了,你依然是張家的女婿!有什麽事情,需要張家出麵,就開口!”張克勤淚流滿麵地道。


    “哦!”謝寸官竟然笑了起來,笑容裏有種慘然的味道:“不,我不是張家的女婿,我隻是苗兒的丈夫!張家如果有事,我義不容辭!因為我是苗兒的丈夫。不過,我自己的事,就不麻煩張家了,千古艱難惟一死,如果我死了,正好去陪苗兒,她是一個怕黑卻從不會說給別人聽的女孩子……”


    張克勤呆呆地立在那裏,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謝寸官就這樣緩緩地走了出去,走出了醫院的大門。


    他沒有回學校,也沒有回張苗兒的四合院,他甚至沒有幫忙料理張苗兒的後事。


    在張苗兒的葬禮上,有個親戚埋怨謝寸官不應該時,一直閉目的老太爺突然發火道:“住嘴!張家所有的人,在苗兒麵前,有那個配說那孩子的不是!都給我滾出去!滾出去,讓苗兒靜靜地走!讓她靜靜地走!”


    於是,張苗兒在火化時,沒有一個人在靈堂裏。


    張苗兒在火化時,身上的最外麵,套著謝母為她織的那件毛衣,顯得不倫不類,但卻是她的遺願。


    一周後,遠在上海的謝母收到一封信,打開信封,裏麵隻有一行字:“媽,但願下輩子,我還能做您的兒媳,我一定像對親媽媽一樣孝敬您!謝謝你為我織的毛衣,我穿著它上路了……”


    落款隻有兩個字“苗兒”。


    謝母看著信,放聲痛哭!


    謝寸官一下子失去了音信,沒有人知道謝寸官去了那裏,顏裴的辦公室裏,錢裕山、何守戒和褚燕赤三位老人都一言不發地坐在那裏,聽人匯報謝寸官的事情。


    最後,一直閉著眼的褚燕赤突然睜開眼對顏裴道:“蟲俑終於要破繭成蝶了,雖然這過程殘忍了些!”說著,竟然推著自己的輪椅出門而去,邊出門邊道:“我們這些老家夥,已經可以退休了!”聽了他的話,錢老裕山和何守戒竟然也起身離開了。


    顏裴坐在那裏,若有所思,卻對那個呆愣在那裏的助手道:“去幫謝寸官辦個休學吧!”雖然知道此舉不一定有意義,但她還是辦了。


    謝寸官離開了北京城,一人徒步開始走江湖。他離開張苗兒的病房,沒有帶任何錢物,就這樣孤身上路了。


    不過,他一路卻沒有餓著。


    因為他是黃士鴻的弟子,得了他的真傳,他會吃江湖飯。


    江湖人吃三口飯,交演打!


    交就是交朋友,要有點自來熟的精神。碰到麵子抹不開的那種情麵軟的人,就要自來熟,臉皮厚,要有開口就叫哥,拿起來就敢吃,奪都奪不下的精神。


    演就是碰到喜歡武術的外行,就演示自己的功夫,讓對方有所求,教教騙騙,混口飯吃。


    打就是最沒有辦法的時候用的!碰到愛武術,而且是內行的人,那就隻能動手,讓對方知道喇叭是銅鍋是鐵,知到自己是條真正能咬人的漢子,互相敬重,吃一口飯。


    這是黃士鴻教給他的江湖法則。


    過去,謝寸官是學生,帶著學生氣,江湖氣就弱了點兒。


    但張苗兒的離世,讓他一下子看淡了世事人情,甚至看淡了自己的生死!活一天,是賺的,死了,正好去陪那孤單的傻丫頭,就是他現在的心理。


    一路出京城,下河北,過天津,到山東,再到河南、四川、陝西、甘肅、山西,一路行走,也一路地訪問各地武林。碰到練得好的也看,練得孬的也看。此刻的他,完全是網上犀利哥的樣子,一身破衣,但卻神采奕奕。


    每到一個地方,都打聽那些能打的人,先是沒事看人紅功,感覺有東西的,就想盡辦法也要交手一番。


    沾過光,吃過虧,占過上風,也打過秋風!


    他到處換拳,用心意換螳螂,用螳螂換通背,用通背換戳腳,用戳腳換八極。他不介意別人知道他知道的,隻想盡一切辦法,知道自己不知道的。


    不光是拳法,他也拚命汲取各種器械知識,長棍短棍、花槍大槍、長刀短刀樸刀春秋、硬鞭軟鞭、斧鉞鉤叉,他見啥學啥。在一個武術已經極度沒落的時代,他隻能不分好賴地吸收一切,希望能勉強還原那來自冷兵器時代,血與火的殺伐中,十中萬一的殺法。


    他相信師父黃士鴻的話,一個人就是一個係統!所謂去蕪存精,就是留下適合自己的,拋棄不適合自己的。拘泥於一家一門,終是大器難成!但如果遍習各家,無所專攻,也會門門精通,門門稀鬆。


    總之是功練一家,法知萬門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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