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普通老百姓來說,京九城還是那個京九城,每日的柴米油鹽就構成了生活的全部,至於皇城之中,高層門閥間的風起雲湧之勢,比不上菜市場裏蔥貴蒜賤一角一分的漲跌,更比不上東鄰西舍、家長裏短、人前人後的小人物、小是非、豔情八卦。


    謝寸官此時卻將自己關在皇城根那一處四合院中,將事事非非全關在門外,過起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隱居生活。每日裏吃喝拉撒之後,就是一門心思地練拳。


    每逢大事須有靜氣!他就是要自己靜下心來,等一個水落石出的時機。


    又是一年入秋時節,院子裏的老槐樹開始掉葉兒了,雖然每天都有人打掃,但掃過之後,還是會掉。


    謝寸官站在槐樹下,心平氣靜,行拳走勢!猴形看天不見天,鷹形看地不見地,戴家的、滬上的融揉一起,一套拳形至意到,卻打得毫無火氣。


    常聽見有人說重意不重形,謝寸官每每想到這句話,就感覺好笑。


    拳家都講形意合一,形至意到,這是內外相合,陰陽平衡之道。重意不重形,這麽一句拳家之大謬的話,竟然在許多練拳的人中流傳開來,甚至在許多號稱大師的人口中講出來,不能不說是國術日漸沉淪的悲哀。


    當然,這些大師終生往往除了講手時打打自己的學生外,再無一勝之績。


    古語講,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在拳術來說。無形何以載意?一個人練拳,身形都走不出來。光靠腦子想想,就能打人?而反過來講。無意何以成形?一個人練拳,無殺敵之心,無戰鬥之意,那些是空具其形的體操,不能稱之為拳。


    形與意,於拳術來講,是二合一的東西,缺一不可。


    不過,在這種形至意到。卻絲毫不用僵力拙勁的行拳走勢中,身體的肌能卻煥發出一股子活活的氣機,這股氣機又崔動著身形拳意,拳意又行動著氣血。


    雖不用力,卻不乏力,正是於無聲處有驚雷的蟄雷之意。


    內家拳練到最後,用意不用力,就是取這種蟄雷之意。也就是將全身意力氣血,於每一形每一動中。含而不發,在進退閃戰中尋勢尋機。


    一旦得勢得機,遇敵好似火燒身,火機一發物必落。


    全身勁意在瞬間傾瀉而出。七拳十四處,那裏挨著那裏發,如水決堤。無孔不入。


    但此時,已經是在全身達到意動形至的外三合之後才能形的拳意。此時。也就是勁力暗化之時。含而不發,存而不顯。如簧存力,是為暗勁。而暗勁存身,知機知處,通拍合拍,就到化勁階段。


    再變換一個說話,明勁就是練就身體內外三合,意動形至,渾身和諧統一。暗勁就是練到氣血湧動,勁意存身,含而不發卻處處皆有。這兩者都練一個知已。就是自己知道自己,身體協調,知勁合意。


    但化勁就是從知已到知彼的一個轉換。


    就是能將自己的勁意,合上對方身體的節拍,能打到對方的勁力轉換的節點上。所以化以功的第一步,就是要聽勁,要能感知到對方勁力轉換的節點。


    在心意裏來說,明勁就是重動,即練身體合諧統一之下的爆發力。暗勁就是輕動,勁力內含,引而不發,表現在外在,就是感覺輕出輕收,渾不著力。而化勁就是靈動,隨機應變是為靈,靈就在變化二字上。


    不過,靈勁是暗勁不斷強化的結果,靈上還有靈,變化總無窮。


    所以,從暗勁到靈勁,就在於一個練字上,不斷地重複著勁力將發欲發的過程,在氣血蓄積到頂點時,猛然發出一兩次勁力。


    謝寸官不斷地將意識一次次調動到將發欲發的狀態上,終於,在一次鷂形返身後,他猛地跨前步,過後步,半空中再一倒步子,一個虎踐步從五米外一下子縱到了大槐樹下,猴蹲身之後,起身出橫拳,腰擠膀搖,一聲噫音從肺底深處,顫動著全身髓意,震蕩而出。


    他的整個左臂膀就靠在了老槐樹上。


    老槐樹的樹幹輕輕一顫,但樹冠處卻發出唰啦一響,就震蕩起來,一片片落葉如英,紛紛灑灑,謝寸官身體不停,一個望眉反斬,身體往後一擰,看著往前打去,但丹鳳朝陽勢中,右肩卻往後一靠,一個背靠又打在老槐上。


    心意至處,拳意如兵鋒所向,八方爭力,無處不存殺意。這正是手把青秧插野田,低頭便見水中天。六根清靜方為道,退步原來是向前。


    又是唰啦一聲響,落葉如英。


    謝寸官打完這一靠,卻呆呆地站在那裏,因為從這個方向看去,看到的正是西廂房的窗戶。那窗角上,有一盞燈,就是照亮院子的廊燈所在處。


    廊燈的下麵,有一個小石幾旁邊有兩個鼓凳兒。


    在那已經恍如隔世的青蔥歲月中,那石幾上總會有一壺茶水,幾袋小吃食,桌麵總是會反扣著一本比較文青氣息的書,而在旁邊的石凳兒上,總坐著一個纖瘦的身影,托著腮,瞪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百無聊賴地看他打拳。


    那時的謝寸官才是二十剛出頭的小夥子,但現在,他已經年過而立了。


    十幾年的時光如水,曾經美麗的麵容,在他的記憶中已經有些模糊,揮之不去的,就隻剩下那一對倔強的,亮晶晶的眼睛。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謝寸官停下拳勢,慢慢地走向了西廂房,這個張苗兒平日裏,消磨時光,呆得最多的地方。這麽多年來,他在這院子裏住的不多,西廂房更是從來沒有打開過。


    因為那裏麵,有太多的張苗兒的氣息,走近那扇門,都會讓他有心痛的感覺。


    今天,他突然有一種衝動,想進去看看。


    放鑰匙的抽屜外麵時時有人擦拭,但拉開來時,裏麵卻已經鋪滿了灰塵。鑰匙上還吊著一隻金屬的小猴子,那是他的屬相。曾經亮光晶閃的金屬表麵,此時已經有些氧化發烏了。


    鎖已經有些不好開了,西廂房是整個院子中唯一沒讓物業公司打掃的地方。


    推開門時,門軸發出吱啞的長長聲音,塵土味混合著一股黴味兒,撲麵而來。


    謝寸官伸手拉開了窗簾,陰暗的屋子裏就一下子亮了起來,一個個的博古架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兒,都是張苗兒親手琢磨出來的東西。


    這些東西,謝寸官都見過,此刻睹物思人,心裏一陣陣難言的酸楚,卻沒有了當初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如同老酒,沒有了那股子辛辣凜冽刺激,卻更沉澱了綿長的滋味。


    謝寸官伸出手,一個個撫摸過去,最後就來到了南牆邊那被布子蓋起來的一塊天地。他輕輕地揭開幕布,一整套的微縮雕刻的清明上河圖就出現在眼前。


    謝寸官蹲了下來,看著那形形色色的人物風景,似乎聽到了喧鬧的人聲。


    那個時候,他曾無數次蹲在這裏,看她將新雕琢好的物件兒補充進去,聽她繪聲繪色地講給他聽,那個她想像中的世界。


    謝寸官的眼睛輕輕地掃過去,一切都是那麽熟悉,卻帶著曾經熟悉的陌生。


    但他的眼睛突然定了下來,他看到了一處與原來不同的地方,他的眼睛不由地看向牆上高手仿製的清明上河圖,尋找過去。


    是的,確實不一樣!牆上的畫中,並沒有這麽一處院落。


    謝寸官分明看到,這個院落似乎就是自己這個院落的複製。那棵老槐樹,樹下的人,似乎正做著一個挑領的動作,而在西廂房的廊下,那個百無聊賴的隱約少女。


    謝寸官心裏不由一抽,難道冥冥中真有天意!難道生與死真有感應!


    他忍不住伸手去,輕撫那坐在石凳上的少女雕像,然後他的手就停在那裏,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四合院的地麵,因為這地麵與其他的仿品不同。


    其他的地方,都是用青石仿雕的地麵兒,但這個院子中間的一塊地麵,似乎是在紙上畫出來的。難道……謝寸官的手突然有些發抖,他輕輕地伸出手去,將那個院子拿了起來。果然,在院子下麵,是一個牛皮紙信封,信封露出來的地方,被用顏料處理成青磚地的樣子,同旁邊的青石地麵線條銜接,似乎想隱藏,卻又故意露出了破綻。將信封翻過來,上麵一行娟秀的字跡:傻瓜,被你發現了哦。字的後麵,畫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謝寸官席地而坐,他的手有些發抖。


    信封沒有封口,信紙被疊得整整齊齊。不知道是不是給牛皮紙染了,信紙有些發黃。


    謝寸官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卻又動作極慢地打開了那薄薄兩頁信紙,他竟然有一種近鄉情更怯的那種感覺。普通的雙格信紙,最下麵的頁腳還印著北外的字樣。


    仍然是娟秀的字跡,而在信的抬頭寫著:親愛的老公。


    謝寸官隻感覺自己的眼睛一下子潮濕起來,十幾年奔走江湖,打生打死,他都沒有再流過一滴淚,但此刻,他的眼睛就有些模糊起來。那雙倔強的、亮晶晶的眼睛一下子就浮現在眼前,對著他,似怨還嗔,如泣如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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