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的佛學知識很淺,其實前世的時候,他倒也似乎聽過什麽八部眾之說,但也僅此而已,八部眾是那些神怪,他卻是一無所知了。


    也正因如此,他在飯館之時,雖然對夜叉這個名字很熟悉,卻並不知道夜叉便是佛教的八部眾之一,至若乾闥婆,他更是茫然不知。


    此時聽如蓮這般說,楚歡才豁然明白,也難怪夜叉聲稱和乾闥婆出自同源,他們同屬八部眾,都是屬於佛教的護法天神,自然出自同源。


    猛然間想到在忠義莊的藍衫公子,他這幾年來,倒是收集了不少石頭和玉牌,從劉聚光、虎紋公子、阿氏多和太原蕭晨的身上,獲得了四塊石頭,至若玉牌,除了夜叉王這一塊,在藍衫公子身上也是得到了一塊,隻是這些東西他都妥善收好,並沒有帶在身上,心裏想到那藍衫公子既然有黑玉王符,十有**也是八部眾之一,當下便向如蓮請教。


    黑玉王符不在身上,楚歡隻能將另一塊王符上麵的圖案描述給如蓮知道,如蓮聽完之後,也不急著說話,她進了自己屋內,片刻之後,竟是拿著一本佛經出來,翻到一頁,遞給楚歡,問道:“大哥說的可是這樣的圖案?”


    楚歡隻看了一眼,立時點頭道:“不錯,就是這個!”


    “這是摩呼羅迦。”如蓮肯定道。


    楚歡深吸了一口氣,他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但是經過如蓮應證,心裏卻還是吃了一驚,侏儒有黑玉王符,是夜叉部的夜叉王,藍衫公子也有王符,那麽照此看來,那位藍衫公子就是摩呼羅迦王了,同屬八部眾之一的首領。


    那麽早在幾年前,八部中的摩呼羅迦王,就已經自盡死去,加上夜叉王,八部之中,已去其二。


    這是楚歡此前從沒有聽過的勢力,但是現如今他已經明白,自己所經曆的諸多詭異之事,自己一直想要找到的躲在背後的一股龐大勢力,很有可能就是大心宗,大心宗已經完全滲透到中原,隱於暗處,正在圖謀不軌。


    摩呼羅迦王當初在忠義莊行刺齊王瀛仁,楚歡心中最大的懷疑對象,便是太子,畢竟當時齊王前往忠義莊,是秘密行事,而且是太子的吩咐,隻有太子知道他的行跡。


    隻是現在看來,這中間似乎是另有玄機。


    按照黑衣神相的說法,天網有一個計劃,便是以琉璃接近太子,得到太子的寵愛,然後天網在暗中扶持太子繼承大統,他朝再利用太子瀛祥打開白樓的檔案,從中找出龍舍利的下落。


    他們要扶持太子登基,當然要除掉的敵手,而太子的敵手,除了漢王,齊王當然也在其中。


    天網被大心宗所控製,如果這個計劃是心宗佛徒指定,那麽就可以理解摩呼羅迦王為何會在忠義莊行刺齊王。


    摩呼羅迦王是心宗佛徒,而且應該也是那個天網組織的成員,他們的目的,就是要除掉齊王和漢王,為此肯定也在暗中一直注意著太子的對手,齊王跟隨徐從陽前往雲山,很有可能就被天網的人得到了消息,他們密切注意齊王的行蹤,當齊王前往忠義莊之時,他們螳螂捕蟬,跟在身後,伺機刺殺。


    楚歡腦中畫麵連續閃動,想要將這些片段連接起來,如蓮見楚歡神情凝重,若有所思的樣子,也不說話,擔心驚動了楚歡。


    藥穀地下石窟之中,楚歡從黑衣神相口中知道了不少事情,但是他一直對黑衣神相的話相信一分懷疑九分。


    黑衣神相聲稱,西昌王曾經信奉心宗,膜拜大孔雀明王,他是中原最早信奉心宗的佛徒之一,而且地位尊崇,因此而得到了心宗賜予的六塊佛玉,借六塊佛玉,可以在死後進入佛窟,但是楚歡從媚娘口中也得知,所謂的佛玉,真正的名字叫做龍舍利。


    楚歡很懷疑,那六塊龍舍利,起到的作用是否真的隻是能夠讓人進入佛窟?


    如果說六塊龍舍利果真隻是進入佛窟的信物,因為信物遺失,西昌遺臣找尋不到,乞求心宗相助,心宗這才派出佛徒前來幫忙,找尋龍舍利的下落,楚歡道並不覺得事情有多嚴重,畢竟龍舍利本就是屬於心宗,他們找回自己的東西,無可厚非。


    楚歡就擔心龍舍利根本不是什麽進入佛窟的信物,這隻是謊言,這背後蘊藏著更大的陰謀。


    贈送信徒佛物,楚歡倒是相信,可是他卻很懷疑,贈送西昌王的龍舍利當真有那般重要,竟然要派出八部眾前來找尋。


    八部眾在佛教的分量,楚歡從如蓮口中,已經明白,作為最強大的護法天神,如果不是極其嚴重的事情,心宗當然不至於派出這樣分量的人,能夠讓八部眾遠來中土,找尋龍舍利,楚歡很難相信龍舍利僅僅隻是一個信物,輪到八部眾親自出馬,這龍舍利必然是非同小可。


    楚歡甚至懷疑,所謂八塊龍舍利,根本不是賜給西昌王,西昌王雖然是中原最早信奉心宗的佛徒,而且在當時地位不低,但說到底,也隻是一個地方諸侯,心宗賜予一些象征性的佛物倒是很有可能,怎可能贈出需要八部眾親自出馬找尋的寶物作為禮物?


    可是如果龍舍利不是心宗贈予西昌王,那麽黑衣神相為何要撒謊?他聲稱琉璃的父親也是天網中人,也是為了找尋龍舍利,事情當真如此?如果龍舍利並非心宗贈與西昌王的禮物,那麽六塊龍舍利,又是如何流失到中原,被林元慶等人得到?


    楚歡越想腦子越是糊塗,線索似乎很多,可是順著這些線索,卻又很難分析出所以然來,他就感覺自己似乎身處一團迷霧之中,依稀看到了前麵的影子,可是真要仔細看,一團迷霧卻將眼前的一切遮擋起來。


    如蓮見楚歡一臉苦惱之色,終是輕聲問道:“大哥,你……你是不是有為難的事情?”


    楚歡歎了口氣,終是問道:“小妹,你有沒有聽說過……龍舍利?”


    “龍舍利?”如蓮一怔,隨即搖搖頭:“我知道舍利,那是得道高僧火化肉身之後,留下的佛骨,隻是並無聽說過龍舍利,大哥,龍舍利是什麽?”


    楚歡苦笑道:“我也不知道龍舍利是什麽。正因為我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麽,才十分苦惱。”


    “大哥,那……那我再從佛經之中找一找,看看是否有關於龍舍利的記載。”如蓮忙道:“等我找到了,再告訴你。”


    楚歡微微一笑,柔聲道:“不用專門去做這事,如果真的有這方麵的記載,你再告訴我……!”


    ……


    ……


    北山,丹陽城。


    丹陽縣縣衙,如今也變成了前線指揮所,甲州一戰,北山軍損失慘重,數萬兵馬,潰散到丹陽,便是被肖煥章視為北山之寶的北山騎兵,經此一戰,也是損失了上千,如今已經不足四千。


    也幸好西關軍打到梁子河之後,因為梁子河被破冰,難以渡河,所以並沒有打到北山境內,隻是北山付出的代價,卻是極其慘重,數千人因為梁子河破冰,葬身其中,除了不少生生在河中溺亡,亦有許多是互相擁擠踩踏而死,雖然大戰已經過去近十日,但是梁子河依然是一片狼藉。


    隻是比起北山兵敗,更讓肖煥章悲痛的,卻是肖靜笙的戰死,肖靜笙在退兵之中,被一支亂箭射穿脖子,當場斃命,年過半百的肖煥章在短短幾個月之內,連失兩子,對他的打擊當然是極重,等全軍退守丹陽城,肖煥章就病倒下去,連續近十日,丹陽城在羅定西的指揮下,緊急加固城防,而且肖煥章在病中連續簽發了數道命令,命令青州的士紳豪族組織家丁,儲備糧食,隨時與揮兵南下的西關軍拚死一戰。


    北山兵敗的消息早已經傳散開去,率先出現恐慌的就是青州,而心存最大恐慌的,無疑就是青州的那些世家豪族。


    青州豪族都知道楚歡在西關施行均田令,均田令中間,其中有一步就是檢地,不但要將豪族的土地清點清楚,而且私下占有的官地,也將強製回手,這自然是讓青州豪族心下驚恐,家門越大,門下的土地就越多,瞞報的土地也就越多,真要是施行檢地,對豪門大族的利益損失將是致命的。


    而且肖煥章親自口述,筆吏書寫,向青州十多位可以左右青州局麵的豪門大族去了信函,裏麵當然是將楚歡一旦攻下青州的嚴重後果詳加分析,所以整個青州在一種驚恐慌亂的氣氛中,大多數豪門大族還真是按照肖煥章的吩咐,組織起家丁,隨時往丹陽城增援。


    他們倒未必是真心想要支持肖煥章,可是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不會因為楚歡的進犯受到打擊,他們當然要以肖煥章為主心骨,抗拒楚歡,而且輿論掌握在這些世家豪族手中,紛紛宣揚楚歡的殘忍可怖,向百姓宣傳一旦西關軍真的打到北山,必將是生靈塗炭,屍橫遍野。


    整個北山道,至少是青州,人心惶惶。


    丹陽縣衙大堂,幾十名文武官員聚集於此,肖煥章經過這近十日的調養,雖然身體依然虛弱,卻已經能夠下床行走,今日召集丹陽城內的文武官員,準備商量下一步對策。


    當眾官員看到虛弱的肖煥章出現時,都是麵麵相覷,短短十日,肖煥章竟似乎一下子有老了十幾歲,削瘦虛弱,似乎一陣風吹來,便能將這幹癟的小老頭兒吹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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