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水琛和水琨二人,因事情初現差錯,破廟倒塌,差點沒讓霽雲飛和晴雯出大事,因此驚動了黛玉。俗話說,知子莫若母。黛玉一聽此事,便料定必然跟自己的兩個兒子有關。於是也不多話,當日隻把二人叫到祠堂裏,當著列祖列宗的麵,讓兄弟二人跪下。一番審問,便審出了結果。


    水琛和水琨二人,平日裏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母妃傷心。當黛玉歎了口氣,眼圈一紅,眼淚一掉。倆孩子立刻把事情的原原本本都招了出來。


    黛玉咬牙垂淚道:“小小年紀,竟然膽大至此。這樣大的事情,都不跟大人們商量,就任意胡為!若是弄出了人命,你們兩個活是不活?看來這次不好好地教訓你們一次,將來必定要惹禍。請家法來!”


    水家原是公族世家,武將出身。雖然家法要比平常的官宦之家嚴格,但也都是以訓教為主,並不提倡太過苛責。所謂家法,水家分三等,從小到大,依次是:戒尺,藤條,檀木板。


    黛玉一聲令下,家人哪敢怠慢,隻好下去,不多時把家法都請了來。戒尺乃是一尺六寸長,一寸寬,半寸厚的棗木條,自然是打手心的。藤條,乃是特製的紅荊條所製,經過浸泡,打磨,看上去紫幽幽的十分漂亮,抽在身上卻是徹骨的疼。檀木板,卻是三寸寬,一丈二尺長,一寸厚的沉檀木板子,又厚又硬,打在身上,數十下便可要命。


    水家的家法乃是教訓水家子弟所用,一般家人,是用不到這個的,所以平日裏水琛和水琨也沒見過。今日跪在祠堂裏,因聽母妃說要動家法,便悄悄地看了一眼。水琛一點也不害怕,還偷偷地對著水琨笑,用眼神告訴弟弟,沒什麽大不了的,挨一下就過去了。


    水琨卻不那麽樂觀,心中著實有些後悔,不該單把此時告訴父王。看來以後還是要想明白,凡事都要回明白母妃,父王在母妃跟前,有些事還是欠點火候。比如今天,父王就沒出現。明明知道自己哥倆要受罰,他卻借口有事,出府去了。


    不過還算這兩個孩子有幾分人緣。水安一看黛玉傳了家法來,要處置水琛和水琨。便急忙跪下求情,隻說世子還小,隻求王妃略施懲戒吧,太重了,恐怕出事。


    黛玉雖然在氣頭上,但心中也有數。想著一定要給這兩個孩子吃點苦頭,怕他們將來無法無天,惹是生非而已。便沒有用檀木板,隻叫水安拿了藤條,給這倆孩子屁股上每人抽了十下。水安心疼的要命,雖然出手不重,但也不敢太輕。即使這樣,兩個孩子的屁股也開了花。


    黛玉雖然心疼,但也隻好忍著。又命他們兩個在祠堂裏跪祖宗思過一個月,不許踏出祠堂半步。又警告水安,若是太妃知道了這事,就把水安兩口子都趕出去。


    水安隻好連聲答應,忙吩咐自己的媳婦悄悄地弄了被褥和治外傷的藥膏來,照顧兩個世子在祠堂角落裏打了地鋪,每日都悄悄地弄些好吃好喝來給二人養傷。


    最初幾日,二人都疼得受不了,整日呲牙裂嘴的忍著。不過十來天,那傷口便結了痂,便又奇癢起來。水安家的每日都來看望幾次,囑咐二人不可用手抓。又偷偷地找雲輕廬弄了湯藥來給二人服下,還找了治傷疤的藥來替他二人覆上。


    二十多天後二人的傷便好的差不多了,人也變得不老實起來。白天跪在祠堂裏的時候,二人便要說些笑話來解悶兒,後來索性探討起各自看的書籍來。以至後來因為觀點不同而爭論不休,經常吵一架,甚至發誓老死不相往來;但一有了共同的觀點,便立刻把前嫌丟開,又湊到一起共同笑罵感慨,好的跟一個似的。


    一個月期限到時,水安悄悄地來接二人出去。水琛和水琨二人早就神采飛揚,走出祠堂門口,水琛回頭看看列祖列宗的牌位,歎了口氣,說道:“不知我將來被供在這上麵的時候,會對水家有什麽成績。”


    “哥哥,光宗耀祖就是你的使命了。弟弟我就不跟你爭了。”


    “別忘了你也是水氏子孫。”


    “有你這個長孫就好了。我呢,還是喜歡自由些。”水琨笑笑,先一步離開祠堂。


    此時黛玉正在太妃屋裏陪太妃說話。因家人回稟說兩位世子回府了。太妃便立刻眉開眼笑起來,一疊聲的叫著:“我的寶貝孫子在哪兒?快過來給我瞧瞧!”


    丫頭婆子們簇擁著二人進了凝瑞軒,上前給太妃請安後,又給黛玉磕頭。水琛悄悄地看黛玉的臉色,因見母妃臉色如常,並沒有生氣的樣子,但也沒有太多歡喜之色。心中便有些忐忑。和水琨二人敷衍了太妃一陣子,又拿出了從外邊帶回來的‘禮物’,眾人又說笑了一會子,水琛便借口趕路乏了,想先下去沐浴。太妃便跟黛玉說:“如今天兒冷了,很該把後麵的溫泉收拾了,讓他們兩個去沐浴才好。”


    黛玉少不得答應著,吩咐人去準備。太妃便說乏了,叫黛玉自己回房去歇著。


    出了凝瑞軒的門,黛玉便看見兩個兒子站在外邊,規規矩矩的等著自己出來。想著他們兩個也是為了撮合霽雲飛和晴雯。心裏的氣便消了一大半。再想想自己一月沒見兩個孩子,他們在祠堂打地鋪,一個照顧的人也沒有,定然吃了不少苦頭。便歎了口氣,對二人說道:“你們去玉泉館吧,沐浴後再來見我。”


    二人忙答應著,送了黛玉回靜雅堂後,方去沐浴。偏偏子詹算著今日他們兩個受刑已滿,可以釋放出來,便偷了個空兒,來北靜王府看他們。因是常客,也不用通稟,便直接去了靜雅堂。


    此時鳳璿也在洗澡。因她近日來十分不願洗澡,所以每次進浴盆都要哭鬧一陣子,初時黛玉還以為水溫不合適,後來卻發現她是怕水弄到臉上,偏偏今日洗澡,她自己拍水,濺了自己一頭一臉,還把邊上奶媽子的衣裳也弄濕了。一時這小丫頭又哭鬧起來,黛玉坐在一邊,連聲歎氣,隻說道:“這個丫頭,竟然比琛兒和琨兒兩個還難管,真真讓人頭疼。”


    “哈哈,怎麽了?琳兒。”子詹自己掀簾子進屋,看見木盆裏,一歲半多的鳳璿坐在水裏,嗚嗚的哭著正是傷心地時候,卻聽見子詹的聲音,立刻就不哭了,一邊擦眼淚,一邊可憐兮兮的看著子詹。


    “喲,瞧我們小郡主,見了大殿下就不哭了?”奶媽子在一邊笑道。


    “你們不好好服侍,卻怪琳兒不乖。”子詹淡淡的笑著,先給黛玉請安,複又回來挽起衣袖,拿過毛巾來,給鳳璿洗澡。


    鳳璿便咯咯的笑著,伸著小手抓子詹肩膀上散落的碎發,卻無論如何也抓不著,反而弄得子詹的衣襟都濕了。


    “乖,別鬧,你看把哥哥的衣服都弄濕了。”子詹卻很耐心的抓住她的小手,不讓她胡亂抓撓。


    “你們還不快搭把手?眼睜睜看著大殿下給琳兒洗澡,像什麽樣子?”黛玉看著臉上隻顧著看熱鬧的奶媽子,皺著眉頭吩咐道。


    “是。隻怕小郡主不許我們動手呢。”奶媽子便輕笑著上前來,拿了香皂來,給鳳璿搓。卻被鳳璿一把打掉,粉色的香皂落盡水裏,鳳璿便開心的去抓,卻無論怎樣都抓不到。


    子詹便伸手抓住,握在手心裏,對鳳璿笑道:“叫哥哥,哥哥就給你。”


    “哥哥!”鳳璿毫不猶豫的開口,聲音響亮且甜美。


    子詹莞爾,把香皂放進她胖嘟嘟的手心裏,而她卻因手太小,力道不均勻,香皂再次滑落進水中。


    “嗚嗚……哥哥,我要嘛!”鳳璿指著水中的香皂,衝著子詹撒嬌。


    “乖,你還小,捉不住它。哥哥替你捉,等你長大了,就好了。”子詹又把香皂撈起來,搓起了豐富的泡沫,抹在鳳璿肉呼呼的小身子上,又笑道:“小丫頭,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啊?”


    鳳璿不明白子詹的話,隻是衝著他開心的笑著。奶媽子又舀了幹淨的溫水來,子詹把鳳璿抱起來,讓她站在浴盆裏,奶媽子舀了水,把她身上的泡沫衝掉,另有人遞過大毛巾,子詹便熟練地把鳳璿包裹起來,抱在懷裏,送到黛玉身邊的炕上。


    “子詹,以後這些事不許你做了。像什麽樣子?”黛玉皺著眉頭吩咐道。


    “嬸嬸,子詹也不常來,偶爾遇到一次,就當是陪妹妹玩了。”子詹開心的笑著,低頭親親鳳璿香噴噴的臉蛋,又問:“你說是不是啊?琳兒。”


    “哥哥抱。”鳳璿從小就有個毛病,這是北靜王府闔府都知道的,就是隻要大皇子在,鳳璿是不讓別人抱的,就連王爺也抱不過去。恨得水溶嚐嚐歎息,說女兒總是人家的人。


    黛玉無奈,看女兒還小,少不得由著她罷了。又問了子詹一些外邊的話,子詹抱著鳳璿,奶媽子拿了衣裳來給她穿上,因邊上下人多,子詹和黛玉也不過是說些家常話而已。


    後來說到霽雲飛和晴雯的婚事,子詹便笑道:“父皇說了,到時候讓子詹也去賀喜呢。”


    “你們倒是樂得去吃喜酒。隻是琛兒和琨兒兩個平日裏跟著你,可沒少學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心眼兒。”黛玉冷聲哼道。


    “冤枉啊,這件事兒可沒我什麽事。嬸嬸莫要冤枉了子詹。”


    “哼,冤枉你?你敢說你不知道這件事?”黛玉瞪了子詹一眼,子詹立刻傻笑兩聲,低頭去跟鳳璿扮鬼臉。


    霽雲飛的府邸不是新建的,皇上把原來寧榮二府那一帶的房舍劃出了一片來給他,又吩咐人重新修繕一番,另改了府邸格局,裏裏外外收拾一新。霽雲飛常年在軍中,所有俸祿皆無用處,今日成家,少不得都拿出來,布置新居,增設家私,做新婚用度。黛玉又叫林彤給了晴雯一筆銀子,說是她這些年來在織造坊裏的股息。另備了豐厚的嫁妝給晴雯,一如當日紫鵑雪雁出嫁時一樣。


    雪雁因要隨丈夫回京述職,趕在年底方能回來。收到書信說晴雯要成婚,便打發人送了賀禮來。紫鵑則奉黛玉之命,一心為晴雯張羅此事,倒也是完全妥帖。


    大喜之日,霽將軍府處處張燈結彩,歡聲笑語沉浸在紅綢之中。十分的熱鬧喜慶。


    林雨痕穿一身大紅衣裙,躲在後院的一處小小庭院裏,坐在一從墨菊旁,看著暮秋裏鬥豔的花朵。


    “雨痕,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兒?前麵那麽熱鬧,怎麽不過去玩?”耿鷂翎一早便隨父親過來,四處找她,幾乎轉遍了將軍府。


    “霽叔叔娶我娘,我又不能做什麽,隻好在這裏玩,不給他們添亂罷了。”雨痕的聲音低低的,帶著幾分落寞。


    “從今兒起,你有了父親,跟我一樣,也是將軍的孩子。怎麽卻不高興呢?”耿鷂翎坐在她的身邊,歪著頭問道。


    “怎麽會一樣?你是將軍的親生兒子。我怎比得你?”雨痕淡淡的說道。


    耿鷂翎一愣,他們幾個孩子,都不知當年的事情。大人自然也不會在他們麵前提及往事,所以耿鷂翎也同林雨痕一樣。隻不過原來看著雨痕十分的喜歡霽雲飛,想著霽叔叔成了雨痕的父親,一定會對她好。卻沒想到這一層。


    “縱然不是親生,霽叔叔也不會苛待了你。有我呢,他若是待你不好,你還住我家去。好不好?”耿鷂翎想來想去,隻想出這句話來安慰雨痕。


    “我原來住你們家裏,是因為我沒有家,如今我有了家,怎好去你們那裏住?名不正言不順的,像什麽樣子?”林雨痕笑笑,扭頭對耿鷂翎說道,“就算是耿伯父和霽叔叔是好兄弟,我在親戚情分上過去住幾日,也沒有常住的理。到底還要回這裏來。”


    “那我娶你做我媳婦,你不就常住我家了嗎?”耿鷂翎一著急,耳後的青筋也爆了起來。


    “你又胡說!”林雨痕瞪了他一眼,起身離開。


    “哎,雨痕妹妹,你別生氣啊。”耿鷂翎忙起身跟上去。


    “我比你大,你別叫我妹妹!”雨痕站住腳,生氣的回頭。


    “好好,那我叫你姐姐好了。那個……你別生氣,我不是故意的。”


    林雨痕早就習慣了耿鷂翎的脾氣,隻沉默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往前麵去。


    整整一天,耿鷂翎都陪在林雨痕身邊,直到晚飯後,酒席散了,耿延鋒叫人進來找兒子,耿鷂翎才隨著父親離開。


    霽雲飛雖然喝了不少,但人逢喜事精神爽,倒也沒怎麽醉。送走了耿延鋒父子這最後的客人,便回身吩咐家人關好院門,看好燈燭,往新房裏來。


    晴雯已經靠著床上的大紅帳子沉沉睡去,臉上的妝容依然豔麗,沉睡中卻透著幾分疲倦。


    霽雲飛擺手讓下人都退下,自己輕輕地坐在她的身邊,伸手扶過她的雙肩,把她抱到裏麵,拿過靠枕給她靠著,自己便歪在她的身邊,一動不動,隻看著她沉睡的臉。


    晴雯一覺醒來,朦朧中發現身邊躺著一個人,便揉了揉眼睛,剛要說話時,卻他溫和的問道:“累壞了吧?”


    “嗯,什麽時辰了?”晴雯說著,便要起身。


    “不知道。管他什麽時候呢,反正明日不用早起。”霽雲飛說著,便率先起身,扶著晴雯起來,又問:“餓了吧?叫丫頭們弄些吃的來?”


    “半夜三更的,折騰她們做什麽?忙了一日了,到底也該讓她們睡個安穩覺。”


    “不怕,我留了守夜的,有燉的細粥,叫她們端上來。”霽雲飛說著,便出門去,吩咐了兩句,果然有個小丫頭端了一大碗碧粳米粥,並碗筷進來。


    晴雯一日沒怎麽吃東西,這會兒的確是餓了。便下床去,霽雲飛親自盛了粥給她,又撿著桌子上的合歡酒菜給她。


    “不要這個,我隻要粥就好了。”晴雯擺手,慢慢的吃粥。霽雲飛便坐在她麵前,靜靜地看著。


    “你看我做什麽?”晴雯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便瞪了他一眼。


    “嗯,很好看。”霽雲飛微笑。


    “轉過身去。”晴雯嗔道。


    “好。”霽雲飛果然轉過身去,側身坐,但頭卻扭過來,依然看她。


    “你去睡吧,別在這裏坐著了。”


    “我等你一起。”


    “你這個人怎麽這麽膩煩?”晴雯不滿的轉身,背對著他吃了一小碗粥,又歎道:“不知雨痕這會兒睡了沒有。”


    “我回來時去看她了。已經睡熟了。”


    “哦!”晴雯心中安靜下來,女兒可以安睡,是她最大的慰藉。


    “我們也睡吧?”霽雲飛看她愣愣的坐著,便上前去拉她。


    “我不習慣跟人睡一張床。”晴雯甩手。


    “那你去睡,我在這邊坐著。”


    “當真?”


    “嗯。當真。”


    “你不困?”


    “困了我自然會睡。”


    “不許上我的床。”


    “知道,我睡地上。你給我一床被子就好了。”


    “你說話算數?”


    “自然算數,不然怎麽帶兵打仗?”


    “好。”


    晴雯果然從床上拉了一床錦被丟給他,自己和衣睡在床上。


    霽雲飛看她麵向裏側臥,一動不動。知道她未必睡得著,於是自己把外袍脫掉,往地毯上一躺,拉過被子蓋在身上,反剪雙手枕在腦後,不多時便沉沉睡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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