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雲寒看著享擁抱在一起的子詹和鳳璿,先是吃了一驚,然後慌忙轉身,把身後的兩個婆子給擋了回去,“你們去吧,郡主這兒有我呢。”


    水雲寒是誰?那是三爺的師傅。


    怎麽?嫌她是女的?當年咱們王妃還給太子爺做師傅呢,也沒人敢說女的不行。


    兩個婆子看著雲寒一臉嚴肅的樣子,忙答應一聲,轉身退去,不疑有他。


    水雲寒往前走了兩步,站在月洞門門口,左看右看,見著甬路上人來人往,再也沒有人接近這裏,方長出了一口氣。暗暗歎道:丫的,沒想到本姑娘穿到這裏來,竟是給人家這對小戀人守門來了。


    “子詹哥哥,你先放開我吧。反正你也不走了,這會兒父王和母妃剛回來。我還要過去……”鳳璿的臉埋在子詹的懷裏,聲音有些悶悶地。


    “好丫頭,等會兒再走。”子詹回身坐在一塊青石上,攬著鳳璿的雙臂放在她的腰間。此時二人平視,鳳璿呆呆的看著子詹的臉,輕輕地抬手,撫上消瘦的麵頰。


    “子詹哥哥,你怎麽又瘦了?海寧的飯菜不好吃嗎?”


    “嗯,難吃死了。好想念北靜王府的飯菜,所以我決定了,這次回來,就住這裏。等我吃的胖一些再回太子府。”子詹開心的微笑,一手攬著她的纖腰,另一隻手也慢慢的捏住鳳璿的臉蛋,“怎麽你也瘦了呢?難道這段時間你又跑出去被人家綁架了不成?”


    “你又胡說。”鳳璿抿嘴,伸手去推子詹的雙肩。


    “琳兒……”子詹手上猛然用力,鳳璿腳下不穩,一下子跌進子詹的懷裏,櫻唇在他的臉頰上滑過,便伏在他的肩頭。


    “子詹哥哥,你幹嘛?外邊有人呢。”鳳璿嚇了一跳,又要掙紮著起身。


    “不怕,那個丫頭幫我們守著門口,不會有人進來。”子詹抱著鳳璿,眼睛瞟了瞟月洞門口之外那個淺綠色的身影,暗暗地笑道,這個丫頭不錯,待會兒好好地賞她。


    “啊?誰?”鳳璿有些小意外,忙轉過臉去看門口,然後噗哧一聲笑了。


    “笑什麽?”子詹有些意外,怎麽琳兒看那丫頭的眼神這麽奇怪?


    “她不是丫頭,她可是我們家的西席呢。”鳳璿推開子詹的手臂,理了理有些散亂的碎發,對雲寒喊道:“雲寒,你快過來。”


    “呃,郡主。”雲寒心中暗道,小丫頭啊小丫頭,你終於發現我的好了吧?看你還平時對我待答不理的,跟看怪物一樣的看我不?


    “來,這是太子殿下。”鳳璿指了指子詹,又笑道:“水雲寒。瑫兒的師傅。”


    “哦,水姑娘。”子詹倒是挺有風度,雖然依然坐在青石上,手也一直握著鳳璿的手,眼睛卻上下打量了一下雲寒姑娘,並點點頭,算是對雲寒的一種認同。


    “太子殿下。”雲寒對著子詹輕身一福,沒辦法,萬惡的舊社會就是這樣子,麵對強勢,不得不低頭啊。人家是太子,將來主宰天下之人。自己想要在這一畝三分地上混,就得表示出對人家的尊敬和仰慕,呃,還有——忠誠。不然小命難保。


    “能讓北王府的三少爺甘心拜師的人,必定與眾不同啊。人不可貌相,本殿今兒算是見識到了。”子詹不得不對這個相貌平平的小丫頭刮目相看:上等貢緞淺綠色滾邊衣裙半新不舊,領口袖口都用粉紫色的絲緞堆砌成片片櫻花瓣,細致的裝飾著裁剪合體,樣式簡單的衣裙,粉紫色的絲帶把頭上略微泛黃的頭發綁成雙鬟髻,淚滴形翡翠耳墜,丹鳳眼,紅綾唇,不過是八九歲的年齡而已,小模樣還沒長開,勉強能看,跟天生麗質傾國傾城一點都不沾邊,顯然這姑娘跟鳳璿不是一個類別的女孩。但她一雙眸子裏閃爍的卻是與年齡十分不配的深邃,仿佛看透了世間繁華,經曆了歲月的洗禮,對凡俗世事都是一副了然於胸的樣子,那種沉靜竟然讓子詹不禁感到詫異。


    “雲寒是應該自慚自己的容貌平庸呢,還是該慶幸殿下稱讚雲寒是才女呢?”雲寒淡淡一笑,帶著幾分自嘲的語氣,像是尋常朋友之間開了個小玩笑一般。


    氣氛一下子輕鬆起來,子詹嗬嗬大笑,抬手指了指雲寒,又搖頭對鳳璿道:“果然與眾不同,不愧是瑫兒的師傅。如今連我都有幾分好奇了。”


    “子詹哥哥不是說要在北王府住幾天嗎?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雲寒的這裏麵,可是有很多很多讓人意外的驚喜呢。”鳳璿指了指自己的腦門,對著雲寒做了個鬼臉。


    “郡主取笑雲寒。”雲寒隻好打個哈哈,太子爺嘛,雖然俊逸瀟灑,人品風流,但他想對自己來說還是個孩子罷了,真正能勾起興趣的,還是剛才看見的那些父字輩的男人們。不過人家一個個都是成雙成對的,自己若是出手,可就成了新社會人人鄙視的小三了。


    哎,慘啊!雲寒啊雲寒,穿到這麽好的地方來,卻撈不到啥便宜,好男人都名草有主了,自己可怎麽辦呢?


    “咳咳,雲寒姑娘。我們要走了,你——還要留在這裏嗎?”子詹的眼睛裏帶著淺淺的笑意,說話的聲音也提高了兩成,這個小丫頭還真是可愛啊,有時候那種眼神深邃的像是個飽學之士曆經繁華落盡的女子,怎麽有時候,還會發呆發成這個樣子?琳兒都叫了她兩聲了,都沒聽見,莫不是有什麽問題吧?


    “呃……你們先走。我……還有點事。”雲寒回神,被子詹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有些恍然,再看看鳳璿笑嘻嘻的看著自己的樣子,又忽然有點心虛。看來在這個虛無的時代,還是少動心思的好。


    子詹拉著鳳璿的手出了月洞門,直接送她去後院上房。


    此時黛玉身邊依然圍著一群人,大家都高興地說話,你一言我一語,顯然沒有人注意到鳳璿此刻沒在屋裏。但鳳璿一進門,還是感覺到了自己母妃若有若無的目光,她趕忙看過去,卻見黛玉正回頭跟邊上的王沐輝夫人說話。


    鳳璿便悄悄地溜到婧月身後,叫了聲:“二姐。”


    “哪去了你?剛才母妃還問我呢,說怎麽一回身不見了琳兒。”婧月悄聲笑著,往門外看了看,子詹早就離開,去前麵找水溶等人說話去了。


    “小姨小姨——”小素顏張著一雙小手跑過來,拉著風選的衣襟仰著小臉叫她,“小姨,抱抱我。”


    “素顏——”鳳璿彎腰,想要抱著個小丫頭,卻發現自己的力氣根本不夠,不是鳳璿太弱,而是素顏如今長胖了好多,她比水瑫小半年,卻好像比水瑫還重似的,圓圓的小臉蛋胖嘟嘟的,一點都不像消瘦的婧月。


    “哎呦!這胖丫頭。小姨抱不動你。”鳳璿挫敗的起身,搖搖頭,拍拍小素顏的臉。


    “嗚嗚,那我去找大舅舅玩去。”素顏小嘴一撅,不樂意的拋開。


    “二姐,這丫頭越來越胖了啊,你可不能把她養得太胖。都不像咱們家的孩子了。”


    “傻丫頭,素顏本來就是皇甫家的丫頭,她父親姓皇甫呢。”婧玥開心的看著女兒跑出去的身影,這丫頭,全身上下都是她父親的影子,當然,就是太胖了點,子書也是消瘦的人,想不到這孩子竟然會長的這麽胖嘟嘟的。


    “二姐,你什麽意思?難道從此以後,你不是水家的人了?”鳳璿不滿的瞪了婧玥一眼。


    “是啊,自從嫁出去的那天起,我不就姓了皇甫了嗎?你別跟我瞪眼,咱們做女子的,命運都是一樣的,娘家再好,也不會呆一輩子。將來你也一樣。”一樣姓皇甫。婧月笑笑,後麵五個字沒說出來,留下空白讓鳳璿自己去想。


    “哎呀二姐,你這話什麽意思?”鳳璿瞥了一眼婧玥的背影,不滿的撅起嘴,難道天下除了皇甫家,再也沒別的男人了嗎?


    不過,這天下的男子,除了子詹哥哥,還真沒有一個人能入得了鳳璿的眼。鳳璿還小,此時不知,等過幾年,越來越多的女人紛紛湧進太子府的時候,她才真正意識到一件事——她的子詹哥哥原來是個人見人愛的男子。


    接風宴十分的熱鬧。孩子們吵吵嚷嚷鬧成一團,連大人也感覺年輕了好多。水瑫儼然成了孩子頭兒,耿延峰的女兒耿輕翎,王沐輝的兒子王俊琦,婧月的女兒素顏,雪雁的兒子,紫鵑的女兒,這幾個孩子年齡差不多大,小的兩歲,大的耿輕翎五歲,但無論大小,此時都圍在水瑫前後,嘻嘻哈哈鬧成一團。紫鵑因怕眾人吵嚷的厲害,黛玉聽了頭疼,便找了水祥過來,叫他帶著這一群孩子還有孩子的奶媽子們另去了一所院子玩,把吃的喝的都遣人另準備一份送去,省的大人不放心。


    饒是這樣,北靜王府依然吵鬧了一天,直到晚宴散去,眾人攜妻帶子各自回家,府裏才算是安靜下來。


    終於有時間得以父子母女坐在一起,水溶和黛玉看著眼前的五個孩子,水琛,林琨,鳳璿,水瑫四人,還有一個賴著不走的子詹。這一溜兒從大到小依次排開,坐在下手的椅子上,雖然這幾個孩子性情稟賦各不相同,都是一樣的清俊儒雅,溫潤可愛,使人見之忘俗。


    “想想這日子過得真快,一來二去的,你們一天天都大了。鳳璿也是大姑娘了,不像小時候那般不懂事,我與你們父王不在家的這些日子裏,家裏諸事都井井有條,可見如今也曆練了。”黛玉的目光從這幾個人身上過了一遍,最終還是落在鳳璿的身上。都說女兒是娘的貼身小棉襖,這話一點不假,如今黛玉想來想去,最不放心的人,還是鳳璿。


    畢竟她是個女兒家,將來要離開父母,跟著別人過日子。若一味的任性貪玩,終究要吃虧。但女兒真的如此乖巧懂事時,當娘的又覺得她如受了委屈一般。覺得她是忍著自己心中的意願,不得不學著長大,做出一副大人的樣子來。再想著在過兩年,這孩子就該談婚論嫁,便要去人家的家裏生活,侍奉翁姑,相夫教子,縱然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能再任性妄為,又為自己的女兒心疼。


    “父王母妃不在家,家中諸事都是管家叔叔嬸嬸們張羅,女兒不過是跟著學習罷了。”鳳璿聽了母妃的話,忙起身離座,答應著,細心回話。


    “你坐著吧。小時候你調皮,我從來不袒護你,如今你長大了,懂事乖巧,我自然也一樣的誇獎你。將來你再大些,也就明白我的苦心了。隻是瑫兒這孩子竟越發的頑皮,聽說拜了個師傅,如今好些了。不知這位西席是哪位?這會兒可總該讓我們見見了吧?”黛玉又看著小兒子,見他聰明之氣都寫在臉上,卻比平日多了幾絲難得的穩重,坐在那裏也有模有樣了。心中亦寬慰的很。


    “母妃,雲寒這會兒可能已經睡了。您要見她,不如明天再說?”鳳璿轉臉看了看一邊的西洋座鍾,雲寒每天都會在二更天的時候睡著,她向來不喜歡晚睡。


    “嗯,時候是不早了。你們也都回房休息去吧。琳兒你留一下,我還有話跟你說。”黛玉說著,別有深意的看了坐在一邊的子詹一眼,她的意思是很明顯的:不許子詹送鳳璿回房。


    “是,母妃。”鳳璿起身,答應著。然後和水琛林琨道晚安,又囑咐水瑫回去早睡。最後,跟走在後麵的子詹輕輕福身,說了一句:“太子殿下一路辛苦,請早些安置。”


    “嗯。”子詹心中老大不樂意,但又礙於水溶和黛玉在一邊站著,不敢多說。於是匆忙出門,帶著自己的隨身下人,往青雲軒走去。


    “琳兒,你以後是大姑娘了。就算太子跟你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也總是男女有別的。以後不可以跟他拉拉扯扯,叫人家說我們北王府的女兒沒規矩。”黛玉拉過鳳璿的手,低聲說道。


    “知道了,母妃。”鳳璿心中委屈的很,她已經在很努力的躲著子詹哥哥了。可是,很多很多時候,她是躲不開的。


    “玉兒,罷了。他們二人從小親密,很多事情都習以為常,若此時刻意的疏遠起來,倒像是因為什麽惱了似的。”水溶笑笑,亦站在女兒的另一側,抬手摸摸她的發辮,“琳兒是懂得分寸的孩子。子詹也是真的喜歡她。孩子們心裏沒什麽,都叫咱們當大人的說老說去,好像真有什麽事兒似的。”


    “嗯,我也知道,咱們琳兒是最懂事的。”黛玉點點頭,看著女兒委屈的樣子,知道這件事要從子詹身上想辦法。女兒還是聽話的,也明白做父母的心思。無奈皇上卻好像認定了鳳璿是他們的兒媳婦一樣,硬是明著暗著把子詹和鳳璿往一起推,而且子詹也每每見了鳳璿,都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真真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女兒讓父王和母妃操心了。母妃和父王回府,家中之事也用不著女兒插手,女兒想出城去別院住幾天,這些日子在家裏住的,有些憋悶了,很想出去自在自在。不知父王和母妃可能答應女兒?”鳳璿知道,隻要子詹在北王府住著,便會有千千萬萬個理由去找自己說話。到那時母妃又不開心,她不願看見母妃為難的樣子。這也是唯一的辦法了。


    “別院倒是清靜,你願意去住幾天也好。”黛玉無奈的笑笑,看來是時候讓水溶跟皇上說說這件事了。鳳璿是北靜王之女,水溶權勢太大,水琛如今又是太子的伴讀,林琨握著漕運,等於握住了國家南北交通命脈,把糧食,絲綢,鐵,鹽的運輸都握在手中。水家如今權勢通天,家大勢大,已經遭人非議。若鳳璿再與太子走到一起。水家必然成為強勢的外戚,而水家子孫後代的結果,便岌岌可危。


    畢竟,沒有任何一朝天子願意當傀儡。外戚專權,是曆代皇室所不能容忍的事情。


    鳳璿給太子為妃,和水家今天的局麵,二者必須擇其一。但是若水家放棄今天手中的權勢,鳳璿還能安全的站在子詹身邊嗎?會不會有其他的女人,其他的臣子去打她的主意?想著把她擠下來,把自己的女兒送上去?


    黛玉每次想到這些,便不能安睡。鳳璿和子詹的事情,已經成了她的一塊心病。


    水溶是不同意女兒出城去別院的。但當他看見黛玉眼睛裏閃過的痛苦神色之後,也隻能無聲的歎了口氣。黛玉的心思他是知道的。也曾在心裏想過很多遍,但最終都沒有答案,因為這個答案本就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身為臣子,便要忠君愛民。水溶雖然生性狂放不羈,但對皇上的忠心是日月可鑒的。所以這件事情的決定權在皇上那裏。


    “琳兒,天晚了,有什麽事兒明天再說。先回房睡吧,累了一天了,回去好好地睡一覺。”水溶看著女兒疲憊的小臉,心中隱隱作痛,才多大的孩子,竟然也要承擔一些不必要的壓力。這富貴二字,有時候真的是負擔啊。


    鳳璿辭別父母,出了靜雅堂的屋門,隨身丫頭弄墨和淡妝二人忙拿了棉綾披風披在她的肩上,二人一左一右攙扶著鳳璿步出靜雅堂的院門,往歸雲堂走去。


    秋日的夜風帶著絲絲微冷撫上臉龐,趁著皎潔的月色,鳳璿不經意間想起了母妃的一句詩:


    圃露庭霜何寂寞,鴻歸蛩病可相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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