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在宮外的府邸已經建成了。喬遷的日子就在下個月中旬。


    這天是弘曆的休沐日, 午休過後, 弘曆將一幅建築圖展開在顧清曉麵前,指著南邊的一座院子說道,“這個就是你的院子。爺讓人在裏麵中了很多的桃樹。你以後要畫桃花的時候, 隻要推開窗戶,看看自己的院子就行了。喜歡嗎?”


    “嗯。喜歡。爺費心了。”顧清曉露出兩個甜甜的笑窩, 對著弘曆燦爛的一勾唇,弘曆覺得懷中這個人兒的笑比盛開的桃花更為迷人。弘曆漸漸地將頭靠近顧清曉。


    “啟稟四阿哥、四福晉, 富察格格的丫鬟馨兒求見。”還沒有等弘曆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吳書來尖細的嗓音便在屋外響起。


    “可有說是什麽事?”弘曆不耐的蹙起眉,眼裏閃過一絲不愉。


    “回爺,並未細說。隻說是有要緊的事情要見爺和福晉。”


    “讓她在外屋候著。”弘曆轉身溫柔的看著顧清曉, “走吧, 去看看富察氏到底有什麽急事?”


    顧清曉隨著弘曆到了外屋,馨兒見兩人出來後趕忙跪在地上行禮。


    “說吧, 有何要緊的事情要急著見爺和福晉?”弘曆淡淡的看著馨兒, 聲音平靜。


    “奴才是來給爺和福晉報喜的。”馨兒依然跪在地上,聲音裏卻透著一絲顫抖與不安。


    “喔?喜從何來啊?”弘曆的眼皮跳了跳,他皺皺眉頭,心裏突然覺著煩躁。


    “回爺。富察格格有喜了。太醫說已經一個月了。”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弘曆挑挑眉,看著馨兒的眼神淩厲無比。


    “回——回爺, 富察格格——有喜了。已經一個月了。”馨兒的聲音有些發抖,可她還是硬著頭皮將話重複了一遍。


    “很好,很好。”弘曆不怒反笑, 一連說了兩個很好,“你先回去照顧你家格格。”馨兒走後,弘曆有些複雜的看了眼顧清曉,顧清曉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歉意與愛憐。其實顧清曉倒是一點兒也不驚訝。馨兒來的時候她就已經隱約猜到了。富察氏宣太醫的事情她是知道的,沒有她的同意,太醫又怎麽會來?


    “笑兒,委屈你了。不過你放心,以後這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如果是以前,不管哪個女人懷了他的孩子他都會覺著高興的吧。可是現在,他隻想讓他的福晉為他生育嫡子,特別是嫡長子。庶子庶女什麽的,他倒不是很在意,這些,至少要等到他和笑兒的嫡長子出生後才能有。長子,無論怎樣,對於嫡子都是一個威脅。皇瑪法的大阿哥和廢太子不就是例子?這樣的想法是什麽時候有的,連他自己都不甚清楚。他隻知道自己想要護著笑兒,不讓她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笑兒,爺現在還有要事要處理,晚上再來看你。”弘曆握了握顧清曉的手,帶著吳書來出了院子。


    弘曆一走,顧清曉就玩味兒的笑開了。富察氏的運氣真是挺好的。隻一次就如願以償了。至於弘曆賜避子湯給富察氏喝的事情,顧清曉倒是一概不知。


    “主子,這可怎麽辦才好?”段氏見顧清曉全然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心裏焦急,“要是富察格格誕下長子,那主子的地位——”


    “我的地位會受什麽影響嗎?我仍然會是四福晉。長子也得叫我一聲嫡額娘。嬤嬤,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可是我現在才十五歲,身體都還沒有張開,懷孕產子會有危險的。何況,長子也不一定就多有優勢。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看著吧,後院裏,就要風起雲湧了。”顧清曉懶懶的說道,有一下沒一下的玩弄著指套。


    弘曆的書房裏,吳書來正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承受著弘曆的滔滔怒氣。他的帽子已經被弘曆扔過來的茶杯打掉在地上,額頭紅腫。


    “你不是親眼看到她將藥喝了嗎?怎麽還會懷了爺的子嗣?”發泄了一通怒氣後,弘曆的心裏總算是平靜了下來。


    “回爺,奴才的的確確是守著富察格格喝下藥的。奴才等了一刻鍾方才離開的。”吳書來微微抬起頭看了眼弘曆,一臉的委屈疑惑。


    “爺讓你去查的那天富察氏給爺喝的湯,你查出什麽了沒有?”


    “回爺,奴才仔細的詢問過那天試吃的小太監,並無任何的問題。”弘曆總覺得那天自己的情況有些不對勁兒,他有些懷疑是不是富察氏給他下了藥。如果真是富察氏動了手腳的話,他不介意將富察氏貶為侍妾,一輩子拘著。所以,他才會讓吳書來暗中調查。可吳書來能怎麽查?采買沒有任何的問題,廚娘沒有任何的問題,你想再檢查檢查那天剩下的湯和盛湯的碗,可湯已經沒有了,碗也洗過了。吳書來隻好問那個試湯的小太監。最後的調查結果表明,那天的湯沒有任何的問題。弘曆也隻得放下心裏的疑惑,他想也許是他多心了,富察氏應該沒有那麽大的膽子。他不知道的是,如果沒有萬全的準備,富察氏怎麽敢對他下藥?那種藥隻會對健全的男子起作用,對於像太監這樣的殘疾男子根本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現在富察氏已經懷孕了,弘曆也隻能期盼富察氏能誕下個健康的長子,畢竟,富察氏是喝過避子湯的,也不知道對孩子有沒有影響。至於生下孩子之後,還是冷著吧。如果一個女人既有了他的子嗣同時還比較得寵,而她又不是嫡福晉,那麽這個女人必然會漸漸變得心大,想要的更多,會給他和笑兒添麻煩的。


    富察氏懷孕的事情很快就被眾人知道了。皇帝、皇後以及嬪級以上的宮妃都派人送了賀禮過來。


    早上請安的時候,顧清曉看見富察氏一直將手護在肚子上,不耐的皺了皺眉頭,“你有孕在身,以後就不必過來請安了。”


    “婢妾多謝福晉的體恤。請安是婢妾的本分,婢妾萬不能失了規矩。”富察氏微笑著對著顧清曉福了福身子,溫柔而識大體。


    “隨你吧。”反正該說的她也說了。富察氏說的也沒錯。還沒見過有那個小妾隻懷孕一個月便敢仗著自己有了身子就不去給當家主母請安的。有的甚至懷孕□□個月了也得挺著肚子去立規矩。


    之後的生活很平靜。誰也不會傻得在富察氏正出風頭的時候動手腳。


    喬遷的日子很快就到了,顧清曉終於搬出了皇宮。這樣也好,她也不想天天跟禧妃相看兩厭。


    前來恭賀喬遷之喜的人很多。顧清曉終於又見到了自己的額娘和幾位嫂子。


    富察.黛芬也來了。再次見到她的時候,顧清曉有些不敢置信。她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兒。沒什麽精神,身子骨瘦得厲害。最讓顧清曉不解的是,她看自己的眼神充滿了狠厲與殺氣,就像自己奪了她最珍愛的寶物一般。


    直到晚上睡覺的時候,顧清曉想起富察.黛芬看她的眼神都會覺得毛骨悚然。


    “怎麽了?睡不著?”弘曆伸手攬過顧清曉翻來覆去的身子,低啞著聲音問道。


    “爺?妾身吵醒您了?”顧清曉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弘曆。


    “無礙。笑兒這是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弘曆摸著顧清曉散開的長發,眼神關切。白天累了一天,按理說應該會睡得很安穩才對。


    “妾身白天的時候見到了妾身的堂姑。不知道為何,妾身總覺得堂姑對妾身似乎有些不喜,妾身正在猜想是不是妾身無意之中哪裏惹惱了堂姑。”顧清曉不是笨蛋,她和黛芬的少有交集,唯一能讓黛芬嫉恨她的恐怕就是選秀時黛芬被撂了牌子,而自己卻成了四福晉。這麽對弘曆說,也是為了試探。看看弘曆和黛芬之間到底有沒有關係。很好。剛才在弘曆的眼睛裏,她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厭煩。富察.黛芬應該是心係弘曆的。


    “隻是個無關之人。笑兒不必在意。她不喜歡你,你以後也不必理會她就行了。睡吧。很晚了。”弘曆笑著輕輕撫了撫顧清曉的臉蛋兒,看來,他得找傅玉談談了。


    “嗯。”顧清曉乖順的點點頭,閉上眼睛漸漸沉入夢鄉。交給弘曆去解決此事那是再好不過了。


    雍正五年八月六日,已被削了宗籍的三阿哥弘時病故。


    顧清曉不明白雍正和弘時之間的矛盾。這些皇家辛秘本就是不能被旁人知道的。她隻知曉似乎是弘時放縱不謹犯了錯,惹惱了雍正,所以被雍正一怒之下逐出宮廷,黜了宗室。可究竟是怎麽樣的錯誤能讓一個父親這樣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顧清曉不得而知。她覺得,也許雍正的本意是為了弘時好。畢竟大阿哥和二阿哥都夭折了,弘時就算是長子了。雍正沒有嫡子。長子獲得儲位的可能性按理來說應該是很高的。可難就難在弘時的生母齊妃是漢軍旗出生。在有純滿洲血統的阿哥麵前,弘時的身份會成為爭儲的最大障礙,而弘時爭儲的結果必定會以失敗告終。雍正削了弘時的宗籍,也不過是為了徹底了斷弘時爭儲的心思。不然新皇上位,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身為長子的弘時。這也算是一種變相的保護了吧。


    當然,以上這些都是顧清曉自己的猜測。她不知道的是,對於雍正對弘時所做的一切,即使是後世的史學界裏也是眾說紛紜、各執己見的。顧清曉之所以有這樣的猜測還是因為雍正在得知弘時病逝後他自己也病倒了。如果說雍正的心裏沒有這個兒子,那麽他一定會無動於衷的。不會在昏迷之中還在喃著弘時的名字。


    皇帝生病,弘曆和顧清曉自然是都要入宮侍疾的。


    雍正醒來後也知道自己的身體是無法繼續處理前朝事務的,因此便將前朝事務教由怡親王允祥、果郡王允禮和四阿哥弘曆一同處理,重大事件當然還是得有他親自定奪。


    顧清曉能做的事情其實很少。皇帝生病了,正是各宮的妃子們表現的最佳時機。皇後自是不必說的,隻要一有時間就會陪在皇帝的身邊,什麽事情都要親曆親為。其次是禧妃,每天都會去養心殿一趟,今天端著藥膳,明天端著參湯。


    今天,顧清曉又陪著禧妃去了養心殿。


    皇後已經被雍正打發回了寢宮。雍正正翻看著前朝送來的一些折子。聽見宮人通報說禧妃和四福晉求見後,雍正便讓人將折子收了起來。眉間皺起了深深的褶皺。看在弘曆的份兒上,他還是要給禧妃一些臉麵的。


    經過宮人的通傳後,顧清曉和禧妃順利進了殿門。


    一見到雍正,禧妃便迫不及待的端出自己帶來的藥膳粥,想喂給雍正吃。雍正示意一旁的試吃太監先舀了一勺試吃,見小太監點頭後,才張開嘴慢慢的喝起了粥來。


    禧妃的臉上一直都掛著溫柔的微笑,心裏得意得很。


    哪知道粥還沒喝完,雍正便劇烈的咳嗽起來,禧妃被嚇著了,忙讓人宣太醫。顧清曉見雍正咳得厲害,滿臉通紅,甚至連氣都喘不順,嘴角甚至隱隱流出血絲,她自己也被嚇住了。如果雍正就這麽去了,那她和禧妃能好的了?這謀害皇帝的罪名可是要被誅九族的。即使皇帝沒有生命危險,可她和禧妃也照樣討不了好。雍正是在吃了禧妃送來的藥膳粥才會如此的,多多少少,她和禧妃也會在雍正的心裏留下不好的印象。


    顧清曉幾乎是在隻有幾秒鍾的時間便做出了決定,不管怎樣,雍正一定不能有任何的閃失。於是,顧清曉眼睛一閉,便暈倒在地。而她的靈魂卻已出竅,顧清曉的靈魂飄到雍正的麵前,找準位置,對著雍正張開的嘴巴,將兩滴靈液滴入了雍正的喉嚨裏。雍正正忙著咳嗽喘氣,嘴本來就張著,一點兒沒發現有人在往自己的嘴裏送東西,隻覺著自己似乎吞下了什麽。做完這一切,顧清曉的靈魂便退到一旁,靜靜的看著雍正。靈液的作用很明顯,雍正漸漸地便停止了咳嗽,身上似乎也恢複了些力氣。這時,眾人才發現顧清曉暈倒了。雍正讓宮女將顧清曉抬到偏殿休息,並宣了太醫過去給顧清曉瞧瞧。


    顧清曉任宮女將自己的身體抬走,她的靈魂卻仍然留在養心殿裏。不多時,太醫便來了。六名太醫依次給雍正診了脈。眾人診完脈後都有些不可置信。雍正自然也察覺出來了。


    “怎麽了?朕的病很嚴重?盡管說實話,朕不怪罪。”雍正感覺自己的身體還行啊,比剛才好多了。難道是回光返照?


    “回皇上。皇上的身體很好。剛才那一陣咳嗽將皇上心裏的濁氣已經盡數吐出,皇上現在脈象不沉不浮,和緩有力,並無任何病兆。”太醫院院首鍾太醫上前兩步緩緩的說道。


    “喔?是嗎?朕的身體果真無礙?”誰不希望自己的身體能健康長壽,特別是當皇帝的人。


    “回皇上,微臣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有任何的欺瞞。”鍾太醫跪在地上,語氣堅定。其他幾位太醫也跪了下來,態度恭謙。


    “好。通通都有賞。”雍正微微夠了一下嘴角,“蘇培盛,去看看四福晉那邊如何了,可有大礙。”


    “!


    蘇培盛下去後月一盞茶的功夫便回來了,身後跟著個年約五旬的太醫。


    “四福晉可醒過來了?”雍正猜想那個小女孩兒多半是被自己給嚇著了吧。到底年紀還小,缺乏沉穩,看來還得多教導教導。


    “回皇上,四福晉並無大礙,隻是驚嚇過度,最多再過一個時辰便會醒來了。”


    “嗯。那就好。”雍正點點頭,轉而看向禧妃,“愛妃受驚了。富察氏朕會派人將她送到你的寢宮,等她醒了再回四皇子府吧。愛妃也退下吧,朕想休息一會兒。”


    禧妃恭順的點頭行禮告退了。直到回到景仁宮,她還驚魂未定,心有餘悸。這次,真的是在鬼門邊兒上轉了一圈兒。幸好皇上並無大礙,也沒有怪罪於她,否則,她的下場——看來,這段時間,自己還是安分一些的好。


    顧清曉醒來後向禧妃告了別,便打道回府了。


    宮裏的事情,弘曆自然是聽聞了的。顧清曉晚上也將事情的經過全部告知了弘曆。


    弘曆聽完後摸了摸顧清曉有些發涼的臉蛋兒,“乖,以後千萬不要獻任何的吃食給皇阿瑪、皇額娘以及宮裏的其他人。以免被人動手腳。”


    “額娘呢?獻給額娘也不行嗎?”顧清曉看著這個男孩子,他沒有怪罪自己,他的眼裏隻有對自己的擔心。如果雍正不是現在這樣完好無損而是因此病入膏肓甚至薨逝,顧清曉不相信弘曆會不清楚此事對他的牽連?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還是不要的好。”弘曆有些不滿自己額娘的行為。關心皇阿瑪可以有許多的方法,不一定非要給皇阿瑪送吃的。這次是皇阿瑪吉人天相。事後皇阿瑪也讓太醫檢查了額娘送來的粥,是太醫確定粥品裏並無任何有害有毒物質的說法使得皇阿瑪打消了懷疑,不然——


    “睡吧。你今天也被嚇著了吧。別擔心。爺會護著你的。”弘曆將顧清曉攬在了懷裏,輕淺的呼吸就在她的耳邊,顧清曉突然覺得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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