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才剛到卯時, 言錦便在外間裏稟報, 說是富察格格已經平安誕下了弘曆的長子。


    “爺,可要跟妾身一起去瞧瞧?”早膳過後,正準備動身前往富察氏院子裏的顧清曉看了眼臉上多少掛著一絲喜氣的弘曆詢問道。


    “嗯。爺跟你一道去看看。”弘曆點點頭, 和顧清曉一同出了院子。


    顧清曉到富察氏的院子裏的時候,高氏幾人還留在那兒。


    給弘曆和顧清曉見過禮後, 高氏滿臉喜色的看向弘曆,“爺, 大阿哥雖然瘦弱了些, 可太醫說大阿哥的身子骨還算壯實,將來也一定會健康平安的。”


    弘曆聽見高氏說大阿哥有些瘦弱的時候有些不悅的蹙了蹙眉,“大阿哥在哪兒?爺瞧瞧。”


    “大阿哥剛剛被奶娘抱去喂了奶, 估計現下已經被抱回屋子裏睡了。”


    顧清曉和弘曆一起走進屋子裏去看了看大阿哥。


    像個小猴子似的。皮膚紅紅皺皺的, 五官還沒張開,看著倒是像富察氏多些。


    弘曆嫌棄的看了一眼便不再看了。顧清曉倒是不覺得有多難看, 她知道剛出生的小孩子都這樣的。


    弘曆走後, 顧清曉又去看了下富察氏,富察氏雖說平安誕下了長子,可到底是傷了元氣,太醫也說今後恐難再孕,這個孩子, 也許就是她這輩子唯一的孩子了。


    對於摔跤事件,據富察氏所說,她是在院子裏散步時突然感到有些頭暈乏力, 也不知怎的身子一歪便摔在了地上。幸好當時有馨兒和瑟兒墊在她的身下,否則,她恐怕已經凶多吉少了。


    顧清曉親自到事發地點看了看。


    很平常的一條道路,路麵很幹淨,沒有任何的汙跡雜物。道路兩旁是種的一些小花小草和成排的貼梗海棠。


    顧清曉沿著這條路走了好幾遍,眼睛不停的掃過道路兩旁的花草樹木。她懷疑富察氏應該是中了一種會讓人產生眩暈的輕微毒素才會導致不慎摔倒的。


    在顧清曉第十一遍徘徊在這條路上時,她終於有了發現。


    道路左邊的一叢花草裏有被采摘過的痕跡。如果是平時,誰也不會注意到這些路邊的小花小草。可顧清曉不一樣,顧清曉雖不能說醫術有多高超,可要論到識別這些草藥,可能連太醫院的院首都未必有她認識的草藥多。


    這種草,在顧清曉看過的醫書上記載的學名為“錦絨草”,在大清還沒有被記載入藥,大家都還隻是認為它僅僅是一種很普通的裝飾草。


    本來錦絨草是無毒的,這種草長不大,最多長到十公分高,葉子呈針形,每年二三月份開花,花朵成白色,拇指大小,花瓣六瓣,香味很淡。


    顧清曉伸手撥了撥已經被掐掉花朵的錦絨草,抬頭看了眼開得正豔的貼梗海棠,微微勾了下唇角。


    錦絨草花朵的香氣和貼梗海棠的香氣一混合,便會產生一種能讓人短暫暈厥的輕微毒素。都說海棠無香。其實海棠並非無香,它隻是香味很淡而已,似有似無,藏於隱躍之間。


    富察氏正是聞到了這種錦絨草花和海棠花混合的香氣才會產生眩暈的。至於與她一同的馨兒和瑟兒兩個丫頭為何卻安然無恙,顧清曉猜想,可能是因為這種毒素本就很輕微,富察氏因為懷孕免疫力難免有所下降,而且,孕婦對許多氣味都甚為敏感,一些平常人聞得的氣味孕婦偏生聞不得,因此才有了昨天富察氏跌倒的那出。


    顧清曉現在已經能確定這起事件是人為的。可到底是誰?她現在還並不知道。隻能順藤摸瓜,慢慢調查了。


    富察氏跌倒事件雖然是人為的,可是顧清曉並不想打草驚蛇。在她還沒有查清凶手以前,她是不打算公布真相的。就算查清楚了,她也覺得證據嚴重不足,不足以扳倒幕後之人。因此,顧清曉將此事認定為是一起意外事件。懲罰了一番富察氏院子裏的下人後便草草了事了。


    富察氏雖然心裏頗不高興,她認定了一定是有人迫害於她,但礙於她自己也沒有任何的證據能證明是何人所為,也就不敢反對顧清曉的結論。


    倒是高氏幾人都有了鬆口氣的感覺。她們就怕顧清曉會趁機將此事栽倒她們的頭上。雖然她們也打算對富察氏動一些小手腳,可這不還沒有來得及行動,富察氏就生產了嗎?


    大阿哥的洗三宴辦的還是挺隆重的。古人都十分的注重洗三禮、百日宴和抓周禮這幾個大日子,他們認為小孩子隻有經過了這幾個大日子才會平安長大,福壽綿長。


    大阿哥這幾日倒是張開了些,不再像剛出生時那樣皺巴巴的。響盆的時候,大阿哥的聲音算不上有多響亮,畢竟是早產兒。弘曆的臉色有些不大好看。顧清曉覺得有些無奈,古人就信這些。


    大阿哥快滿月了。顧清曉每隔上個三五天也會去看看他。小孩子都是一天一個樣兒的。也許是顧清曉身上的氣息清新淡雅,大阿哥最喜歡顧清曉抱他。每次顧清曉一抱著他,大阿哥就會睜著一對烏溜溜的大眼睛咕嚕嚕的轉著,直直的盯著顧清曉,旁人一抱他,他就哭鬧不止,隻有在顧清曉手裏時才會安靜乖巧的像隻小貓兒。


    富察氏隻是個格格,按理說,她是沒有資格撫養大阿哥的。四皇子府裏,唯一能教養大阿哥的隻有她。除非弘曆另外請封一位側福晉。否則,大阿哥終是要養在她的名下的。


    果然,過了幾天,當弘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看著她時,她就知道他要說什麽了。


    “爺——您有什麽話就跟妾身直說吧,您憋在心裏不難受嗎?”顧清曉坐到弘曆身旁,柔聲說道。


    “咳咳——”弘曆尬尷的咳了兩聲,“是這樣的,笑兒。我想著這不是大阿哥馬上就要滿月了嘛。你也知道富察氏身份低微,是沒有資格教養大阿哥的。所以——”弘曆看了眼顧清曉,見顧清曉依然溫柔的微笑著後,心裏略略放鬆了些,“所以,爺想著,要不就把大阿哥養在你的名下,隻是養,笑兒放心,不是記名。嫡子還是我們的兒子。你看如何?”弘曆沒有告訴顧清曉的是禧妃早在幾日前就找他說過此事了。禧妃的意思是將高氏升為側福晉,把大阿哥養在高氏的名下。弘曆以顧清曉也是膝下無子,何況他和顧清曉才剛大婚不久,不宜過早冊立側福晉為由拒絕了。


    禧妃當然是很不高興弘曆對顧清曉的維護了。選擇高氏,禧妃也是有著她自己的考量的。縱觀弘曆的後院裏,除了顧清曉之外也就高適和蘇氏的相貌略勝一籌了。蘇氏的家世在朝堂上沒有多大的優勢,倒是高氏的父親高斌是雍正的心腹,聽說馬上就要擢升為從二品的廣東布政使了,正是步步高升、官場得意的時候,拉攏高斌對於弘曆而言也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可她沒想到弘曆竟然會一口回絕,甚至態度是前所未有的堅決。禧妃在心裏深覺顧清曉是個禍害,一定要除去。


    “瞧爺說的,大阿哥也是妾身的孩子啊。他還得叫妾身一句‘嫡額娘’呢。妾身自是願意的。自是妾身畢竟沒有照顧小孩子的經驗,怕是照顧不好。”顧清曉也想過到底養不養大阿哥的事情。最後,她還是決定養。與其讓別人來給她未來的兒子培養出一個她毫不了解的對手,不如她自己給兒子培養出一個忠心耿耿的幫手。


    “這你不用擔心。爺已經給你挑好了奶娘和嬤嬤,不懂的事情交給她們就行了。”弘曆拉過顧清曉的手,滿意的笑了笑。他就怕顧清曉會拒絕。他知道顧清曉年紀不大,可能沒耐心照顧小孩子,真是要辛苦笑兒了。可是他一點也不想將長子安排給別人養。先不說如果要讓其他人養大阿哥就必須給一個格格升分位讓笑兒受些委屈是他不願意的,再就是長子的身份比較特殊,不是說他有多稀罕重視長子,而是長子本身的地位就是除了嫡子之外最尊貴的,他不想將來長子仇視嫡母,那樣會給笑兒和他們的兒子添麻煩的。


    於是第二天,弘曆便將大阿哥今後養在福晉名下的事情告知了全府。富察氏一方麵為自己的兒子以後能有宛如半個嫡子的尊貴身份地位感到高興,一方麵又為自己與兒子的分離感到傷心失落。其實從一開始她就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教養大阿哥的。就為她也姓富察,雖然和福晉已經是出了五服的,可弘曆也絕對不會將她立為側福晉。養在福晉名下,也許是最好的結果了吧。


    而本來以為會有機會升為側福晉的高氏此時卻雙眼泛紅。看來光是給你下了絕育藥還不行。我忘了你是福晉,是可以抱養別人生的孩子的。哼,看來我要好好的謀劃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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