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荀有點慌神。


    這種小幹部,雖然平日裏油嘴滑舌,嘻嘻哈哈的,似乎什麽都不在意,其實心裏頭小九九特別多,對什麽都比較在意。高潔嚴詞批評,老荀不可能不緊張。


    從高潔的辦公室灰溜溜地出來,老荀一溜小跑,迫不及待地去了辦公樓東端盧衛東的辦公室,剛一進門,尚未開口,盧衛東便板下臉,冷冷說道:“小荀,熱臉貼在冷屁股上了吧?”


    荀主任連連哈腰,嬉笑著說道:“書記就是書記,料事如神,佩服佩服……”


    “哼哼,你少來這一套。牆頭草,風吹兩邊倒,很有意思嗎?”


    “嘿嘿,書記,您可千萬別這麽說,我啊,就是去探探口風。書記,您知道的,我小荀是您一手提拔起來的,教子教孫,也忘不了您的大恩情,她高潔算什麽,小毛丫頭一個,什麽都不懂,就知道擺架子。”


    老荀倒也機靈,一時三刻,就想好了搪塞盧書記的理由。


    要說老盧也不是這麽好忽悠的,但他心裏,壓根就沒將荀主任當成個什麽要緊角色,平日裏見他還算懂事,也還湊趣,便由得他胡混。如今老荀諛詞潮湧,盧衛東便很是躊躇滿誌。


    在這楓林鎮,沒有老盧擺不平的事情。


    老荀去高潔哪裏拍馬屁也好,探口風也罷,都不放在盧衛東心上。


    “她怎麽說?”


    “她,她讓我寫書麵檢討,還讓我在計育辦開檢討會,當眾檢討……她還說。還說……”


    老荀故意吞吞吐吐的,邊說邊看盧衛東的臉色。


    “還說什麽?”


    “她還說,三天之內,如果沒有看到我的書麵檢討,後果自負!”


    “哼!”


    盧衛東臉色沉了下來。十分不悅。


    “書記,您看啊,這事,其實也不能怪我們,誰知道那個黃秀英要偷人。奸夫淫婦謀殺親夫啊,您說是不是?誰也不是神仙嘛,咱們就全怪到我們頭上了?這不公平!”


    老荀便相當委屈的樣子。


    “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少發牢騷!”


    盧衛東板著臉教訓道。


    “是是,書記,我明白我明白!那,書記。我就不打擾您了……”


    老荀又一連串的點頭哈腰,佝僂著身子,轉過頭,笑眯眯的去了。


    有了盧衛東這句話,老荀心裏頭就有了底。至於高鎮長的“警告”誰在乎?


    三天不交檢討,後果自負!


    嘿嘿!


    我倒要看看,怎麽個後果自負法。


    老荀離開高潔辦公室不久,範秘書就悠哉悠哉地來到了鎮長辦公室,也不進門。就站在門口,笑著對高潔揚了揚手裏的一摞稿子,說道:“鎮長大人。走吧。”


    高潔雙眉一揚,說道:“這麽快就弄好了?”


    她知道範鴻宇手裏拿的是那個3號線的招標方案,這對高潔而言,是一個全新的創造性思維,原以為範鴻宇固然了得,怎麽著也得huā個十來天功夫。才能弄出個初稿來,不料三兩天就完工了。


    “嗬嗬。就是些文字工作,思路都是現成的,組織一下語言罷了。”


    高潔便點了點頭,說道:“行,那我給盧書記打個招呼。”


    說著,便拿起桌麵上的電話給盧衛東撥了過去,說是要去市裏有點事,鎮上的工作,請盧書記多費心。


    盧衛東淡淡的應了,心裏卻在想著,高潔這個時候去市裏,怕又是“訴苦”去了。那也由得她,倒要看看,地區市裏的大人物,要怎樣幫著她來壓我盧衛東。


    高潔和範鴻宇來到院子裏,高潔拿著車鑰匙,向吉普車的駕駛座走去。這台吉普車已經修好了。


    範鴻宇隨手拿過了鑰匙,說道:“我來開吧,領導要有領導的架勢。”


    高潔詫異地道:“你會開車啊?”


    八七年那會,司機是個很吃香的職業,並不是什麽人,都會開車的。高潔也是在省裏的時候學會駕車,省裏大機關的條件,自然非下麵地市可比,車子不算太稀罕,高潔有機會學駕駛。卻不知道範鴻宇這駕駛技術,在哪學的?


    範鴻宇被問得有點犯愣怔。


    作為一個老刑警,開車就好像吃飯一樣,乃是必備技能。


    隻是這話,自然不能和高潔提起。


    範鴻宇笑笑,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彬彬有禮地請領導上車,很狗腿的模樣。


    高潔抿嘴一笑,儀態萬千地上了車。


    這一幕,剛好被從盧衛東辦公室出來的老荀看到,不由扁了扁嘴,很不屑地輕輕“啐”了一口,嘀咕了一句:“假洋鬼子!”


    高潔的年輕漂亮,以及她的大城市氣質,都和這偏地小鎮格格不入。


    範鴻宇熟練地啟動吉普車,一轟油門,車子蹦蹦跳跳地駛出了鎮政府院子,直奔彥華而去。


    “哎,開慢點……”


    一路上,高潔不住提醒範鴻宇。


    這家夥,把這破吉普當賽車來著,要飛起來了。


    眼見得吉普車在坑窪不平的公路上一路飛奔,時不時來一個“神龍擺尾”的驚險動作,高潔小心肝噗通噗通亂跳,俏臉微微變色。


    “嘿嘿,這車和馬一樣,要磨練,每天快跑十幾裏,慢跑幾十裏,才能身強體壯,不然動不動就趴窩,一點勁都沒有。”


    範鴻宇穩穩把著方向盤,笑著說道。


    “什麽歪道理?機器是機器,和動物有可比性嗎……哎……”


    高潔一句話沒說完,就是一聲驚呼,吉普車猛地一顛簸,整個人朝著範鴻宇直撞過來,範鴻宇條件反射般的一伸手,想要攔住她。誰知道計算失誤,手掌從高潔高聳的雙峰上直接掠過去,入手是驚人的豐滿柔軟,滑膩膩的,一股麻酥酥的感覺。迅速傳遍全身。


    “你……你壞蛋!”


    下一刻,高潔坐穩了身子,俏臉一下子變得通紅通紅,禁不住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小手握成粉嫩嫩的拳頭。在範鴻宇肩膀上不管不顧的就是一陣狠砸。


    叫這個家夥開慢點,就是不聽!


    他,他簡直就是故意的!


    一時之間,範鴻宇手忙腳亂,差點將吉普車開進溝裏去,連忙急打方向盤,好不容易才“撥亂反正”。不由得長長舒了口氣,抬手擦了一把汗,嘴裏極低極低的嘀咕了一句。


    “開車不摸奶,摸奶不開車……”


    一不小心,範秘書就成了“摸奶哥”。好不冤枉。


    “你說什麽?”


    高潔一聲斷喝,扭過頭,惡狠狠地盯著他,水盈盈的杏眼瞪得老大,潔白的雙腮鼓了起來。


    剛才這一句嘀咕,鎮長大人隱隱約約聽到了幾個字。不是那麽真切。


    簡直豈有此理!


    這個臭家夥!


    莫名其妙!


    範鴻宇輕點刹車,車速降了下來,不過瞬息之間。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的範秘書,已經滿頭大汗,又抬手擦了一把,滿臉通紅,形容訕訕的,好不尷尬。憋住了一口氣,不敢呼出來。


    見了這般模樣。高潔便扭過頭,望向窗外,雙唇緊緊抿著,拚命的忍住笑。


    她自然知道範鴻宇是無心之失。


    看到這個囂張的家夥忽然之間,赧顏滿麵,高潔真的要費很大的勁才能忍住不大笑出聲。


    這種時候,可千萬不能笑,一笑就全毀了。這家夥本來就痞賴萬分,鎮長大人再一笑,豈不是在縱容鼓勵於他?從今往後,再也難以在他麵前保持女性的矜持和領導的威嚴。


    要緊要緊!


    範鴻宇又抹了幾把冷汗,才慢慢鎮定下來,漸漸又將車速提了上去。


    高潔一直望著窗外,直到脖子有點不舒服了,才端正了坐姿,努力不去看範鴻宇,不過眼神的餘光總是禁不住會掃過去,卻隻見這家夥嘴角上翹,臉上掛著一絲鬼鬼祟祟的笑意,高潔頓時又“憤怒”起來,杏眼一瞪,怒道:“笑什麽?”


    “沒……沒笑什麽……戰戰兢兢,不敢不笑,我也不能哭啊……”


    範鴻宇語無倫次。


    “噗嗤”一聲,高潔自己也笑了起來,隨即咬了咬嘴唇,拚命忍住,俏臉漲得通紅,益發的嬌豔欲滴。


    範鴻宇頓時長長舒了口氣,嘀咕道:“就是嘛,笑笑才好看……”


    “不許說話,閉嘴!好好開車!”


    高潔大發嬌嗔。


    “你下回再開英雄車,我取消你的駕駛資格!”


    “是是,不敢不敢……”


    範秘書一副老實到極點的模樣,點頭不迭。


    那車子,卻又飛了起來。


    麵對這樣沒節操的家夥,高鎮長也莫可奈何。


    範鴻宇直接將吉普車開到了彥華市長途汽車站,又屁顛屁顛地排隊買了去省城的車票,雙手交到高潔手裏。


    這也是他們昨天就商量好了的,高潔回省城,去《青山日報》請相熟的記者吃個飯,讓他們抽空到彥華走一趟,好好報道報道“範寶青事件”。


    盧衛東不是想捂蓋子嗎?


    高潔就偏偏要把這事捅出去。


    盧衛東在楓林鎮經營那麽多年,可謂根深蒂固,想從內部動搖他的“統治”基本不可能,唯有借助外力。


    市裏不用想,宋瑉絕不會向著高潔的。


    誰不知道高潔是邱明山線上的人?


    邱明山也不好直接出手,隔著一個彥華市呢,就算要支持高潔,也不能直接跳到前台去,官場上有很多規則是必須要遵守的。


    但這難不住高潔,她的底牌,遠遠不止一張,稍露崢嶸,盧衛東就未必抵擋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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