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波洪峰在三天之後抵達。


    全縣幹部群眾奮力搶險,總算確保大堤無恙。蘆花鎮有多數堤段出現險情,所幸搶險措施得力,勉強度過了難關。


    一連四五天,範鴻宇都奮戰在抗洪第一線,直到第二波洪峰安然度過,才抽空回了一趟縣政府宿舍,好好洗了個澡,換上一套幹淨舒爽的棉質睡衣,美美睡了一覺。


    次日一早,範鴻宇前往縣政府辦公室上班,準備處理一下這幾天積壓下來的公務。


    抗洪固然是一等一的大事,日常工作也不能完全停擺。


    遠遠的就看到陳霞和董全慶正站在縣政府辦公樓門口聊天說話,董全慶神情略略有些激動,揮舞著手臂,連比帶劃,陳霞隻是微笑搖頭,神色卻很堅決。


    “董教授,怎麽啦?”


    範鴻宇連忙加快腳步,走了過去,笑著問道。


    陳霞一見範鴻宇,頓時長長舒了口氣,說道:“縣長,你終於來了,太好了……”


    聽上去,陳主任碰到了極大的難題,不知該如何處置。這些天,幾位正副縣長大多數時候在沿湖區鎮指導抗洪工作,縣政府的日常工作,基本由陳霞在處理。


    “陳主任,什麽事?”


    “哎呀,你快勸勸董教授吧,他堅決要求到第一線去參加抗洪搶險工作……不但他要去,香港專家們都要去呢,我怎麽勸都勸不住。”


    陳霞急急忙忙地說道,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這樣的事,居然也有人爭著搶著去幹的?


    純義務勞動,沒有任何報酬,隻有危險。


    真要是香港專家們在抗洪第一線出了什麽事,這簍子就捅大了,陳霞自覺擔不起這樣的責任。正準備給範鴻宇打電話請示呢,範縣長就來了。


    董全慶也說道:“範縣長,你來得正好,我們想要去湖邊的鄉鎮,參加抗洪搶險,請你批準。”


    範鴻宇笑著說道:“董教授,感謝香港專家對我們縣裏抗洪搶險工作的大力支持。目前人手已經足夠了,專家們還是留在縣城比較好,調研考察工作也一樣的非常重要。”


    董全慶很認真地說道:“範縣長,調研考察工作是很重要,這是我們的本職工作。但不管什麽樣的工作,現在都不如抗洪搶險那麽重要。碰到這樣的天災,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我們必須要去參加。不然,我們沒辦法原諒自己。這是我們的價值觀念,請範縣長能夠理解。”


    範鴻宇肅然起敬。


    隻因為董全慶說這番話的時候,沒有絲毫嬌柔做作之意,就好像說到人活著必須吃飯喝水一樣自然。經過這一個月的接觸,範鴻宇對這批香港專家有了更加全麵清晰的認知,無論人品還是學識,確實都堪稱精英典範。記得湯敏曾經在電話裏和他說過,十二位專家,都是令和繁親自敲定的,並且全都親自約談過。


    令和繁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個完美主義者。


    “董教授,我很敬佩你們這種精神。既然大家都有這個要求,陳主任,請你安排一台車,送專家們去十原,請顧雲峰同誌做好接待工作。”


    範鴻宇隨即做了決定。


    綜合這這幾天抗洪搶險的情況來看,十原區是相對最安全的抗洪第一線,顧雲峰前段時間紮紮實實下了功夫,防洪大堤加固工作完成得最為徹底。連續兩波洪峰過去,十原大堤都安然無恙,經受住了洪水的實際考驗。讓專家們去十原,範鴻宇比較放心。


    陳霞嚇了一跳,連忙說道:“縣長,這個……怕是不大妥當吧?”


    香港專家啊。


    雖然前不久的《時事論壇》上已經發表文章,很嚴厲地質疑了雲湖縣這種搞法是“走資本主義道路”,但具體到香港專家個人,卻依舊是“寶貴”的。不管怎麽說,人家香港的教授,博士專程趕到雲湖,免費搞考察調研,免費給幹部們上課,和大夥一起吃份飯,確實十分難得。


    須知他們就算在香港,也是“人上人”的身份,工資幾萬甚至十幾萬港幣一個月,什麽樣的好東西沒有享用過?


    現在範鴻宇居然讓專家們去抗洪搶險的第一線,萬一要是出個閃失,卻如何擔待得起?


    搞不好會釀成極大的“外交事故”。


    眼下,香港尚未正式回歸,但也到了最緊要的關頭,一些西方敵對勢力,正在千方百計想辦法破壞香港回歸的大勢,真要是出了事故,肯定會有人以此大做文章。一旦和這樣的大事有了牽扯,真不是說著好玩的,高層雷霆震怒,得有人拿烏紗帽去交代。


    “陳主任,很妥當。”


    董全慶卻生怕此事又起變故,搶在範鴻宇頭裏說道,臉上神情頗為患得患失。


    “不是,董教授,我不是懷疑你們……懷疑你們對我們縣裏的感情……關鍵抗洪搶險是個技術性很強的工作,必須要有一定的經驗。沒有經驗的人去了抗洪第一線,不但幫不上忙,還會……還會分散其他同誌的精力……”


    陳霞急急忙忙地做著解釋,不過用詞還是比較注意。


    董全慶說道:“陳主任放心,我們不會成為累贅的。香港島四麵環海,每到台風季節,也有防洪工作要做,我們有基本的常識,也算是有一定的經驗吧。”


    範鴻宇臉上閃過一抹微笑。


    這一回,他卻不大認同董全慶的觀點,香港的防洪工作,和湖區的防洪工作,不是一回事。最少香港的海堤,幾乎沒聽說過要臨時進行搶險加固的。在非台風季節,早就已經把這個工作做到位了。


    隻是自然無須和董全慶爭論此事。


    “董教授,我同意你們去十原鎮,但是我也有條件。”


    範鴻宇認真說道。


    “可以,範縣長盡管說。”


    “我的條件有兩個,第一,所有專家必須團體行動,不能單獨行動。去了下邊鄉鎮,很多群眾都不會講普通話,語言溝通會有問題。第二,請專家們一定要服從區裏和鎮裏領導的統一安排,不能自行其是。抗洪搶險是集體行動,必須有組織有紀律才行。”


    “沒問題,我們完全接受範縣長提的這兩個條件。不過,範縣長,我也有一個條件。”


    範鴻宇饒有興趣地問道:“董教授有什麽條件?”


    “我們不去十原鎮,我們去蘆花鎮。”


    範鴻宇吃了一驚,說道:“去蘆花鎮?為什麽?”


    “很簡單,我們聽說,目前蘆花鎮的險情最重,我們希望去最需要人手的地方。範縣長,我們去抗洪,不是做個樣子,希望能夠發揮真正的作用。”


    董全慶望著範鴻宇,很認真地說道。


    範縣長的如意算盤被人識破,頓時有幾分訕訕的。


    同意香港專家前往抗洪搶險第一線,範鴻宇更多的是想要為全縣幹部群眾樹立一個榜樣。讓大家都看看,生活在資本主義製度下人,也一樣有著很好的道德觀世界觀和人生觀,並非三觀盡毀,萬惡不赦。


    也算是對禦用大腕那篇批駁文章的一個側麵回應。


    你高高在上,指手畫腳,批評質疑,人家香港專家卻不但做著實際的工作,還上了抗洪第一線。


    孰優孰劣,一目了然。


    至於讓董全慶等人去十原鎮,自然是為了他們的安全著想。實話說,在這樣大規模的抗洪搶險行動之中,在抗洪前線增加十來位香港專家,並不能增加多少實際的力量。此事的象征意義遠大於實際意義。、


    不料董全慶就識破了他的“詭計”。


    “不行,董教授,蘆花鎮太危險。”


    範鴻宇斷然搖頭拒絕。


    董全慶也是個執拗非常的性格,立即說道:“範縣長,正是因為蘆花鎮危險,才更加需要人手。好鋼用在刀刃上。我們知道十原的情況比較安全,去了那裏,無所事事,那我們去幹什麽呢?”


    陳霞不由暗暗好笑。


    就董教授您這樣的,搞學術研究,幫資本家賺錢,那是很厲害,但說到抗洪搶險,您怎麽也算不上是一塊“好鋼”吧?


    倒是挺自信的。


    “範縣長,我們已經商量過,如果你不同意我們去蘆花鎮,那麽我們就自己去了。反正蘆花鎮離這裏又不遠,幾公裏路程而已。”


    不待範鴻宇答複,董全慶又說道,語氣十分堅決。


    範縣長頓時也沒轍了。


    人家下定決心,非去不可,總不能叫警察把他們都看管起來,不許離開賓館吧?


    如同董全慶所言,蘆花鎮曾經是他們重點考察的地點之一,熟門熟路的,不怕找不到地方。


    “好吧,董教授,我同意你們去蘆花鎮。但是,我必須重申我剛才的兩個條件,必須集體行動,必須服從統一調度指揮。否則,我會對諸位采取強製措施。”


    範鴻宇極有決斷,略一沉吟,便即拿定了主意,鄭重地說道。


    “ok,ok,範縣長,一切都按照你的條件來辦。”


    見範鴻宇終於“服軟”,董全慶立馬變得十分高興,笑哈哈地說道,還給範鴻宇打了一個“ok”的手勢。


    “董教授,那就請你們先在賓館休息吧,我回辦公室處理一下工作,下午和你們一起去蘆花鎮。”


    這事,他得親自過去安排好了,才能真正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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