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8年10月30日,周一。


    入夜了,已經改名為“明珠島”的小漁村內,燈火通明,在結束了新一天的施工勞作後,上千的海盜和幾百本地海盜家眷在吃飽之後,被華美陸軍官兵帶到了村莊後側那座曾經的難民營裏。


    外籍軍團在內,國防軍在外,若幹管風琴機槍拉到了現場邊緣,上千號士兵都荷槍實彈刺刀雪亮,站成一個整齊的大大的空心方陣,方陣外圍就是上千名以為自己才吃了一頓斷頭飯、嚇得全身直哆嗦的本地海盜。


    不多時,一百多名被綁得嚴嚴實實的海盜被帶進了場,明顯和之前早就“投誠”的本地海盜形成了鮮明對比,一個個蓬頭垢麵、垂頭喪氣或者赤紅著雙眼。這些上午才放棄抵抗的海盜一入場,四周圍觀的本地海盜家眷和大明難民們頓時咆哮起來,一個個從地麵抓起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越過華美官兵人牆扔了過去。


    此時,在營地邊的某座小角樓裏,幾個顏家的代表正和遠征艦隊總指揮張春銳準將為首的華美海陸軍官們激烈地爭辯著,甚至那個七姑都跪在了地上拚命磕頭。


    “將軍要為妾身做主啊,妾身夫君可就是被劉香那夥賊人給……給害死了!”七姑眼淚鼻涕一把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邊呆坐著表情嚴肅的顏七叔。


    “劉香之眾助紂為虐,殘害顏家部屬,禍害島上同胞,萬惡不赦!”受邀參與“通氣會”的羅大,氣呼呼地拍案而起,一邊還對著身邊的顏家大小姐使勁遞眼色。“對此等禽獸不如的賊寇。還有何道義可言。張將軍何必為這些人留什麽生路?!”


    態度基本上和前幾日一樣,顏家的人對劉香趁火打劫以及手上沾了七姑老公鮮血的行為是痛入骨髓,根本不覺得還有什麽其他的選擇。


    幾個在顏家有地位的人都是如此的態度,作為遠征艦隊最高指揮的張春銳卻遲遲沒有發言。隻是盯著桌麵的一份審訊報告慢慢敲著手指。


    “把他們全部槍斃,也就幾分鍾的事。”嚴曉鬆看了眼默不出聲的顏顯屏,笑著站起來緩和氣氛,“但這樣會讓剩下的海盜們人人自危。除非全槍斃了。甚至以後我們遇見的每一個顏家對頭,東南亞的每一家海盜,都會和我們死命對抗。我們沒有那麽多兵力四處分攤,也沒有時間精力在大明沿海搞肅清運動,更不是來四麵樹敵的。所以處死劉香,明顯不符合我們華美的利益。”


    顏七叔此時猛然抬起頭,雙眼冒出精光,在嚴曉鬆的臉上來回看著。而嚴曉鬆,也目不轉睛地回望著這個顏家碩果僅存的老者,絲毫不懼。甚至還帶著一絲微笑。


    處死劉香,是顏家所望。是顏家的訴求,但卻不是華美國的利益,如此**的表態,讓羅大和顏顯屏都愣住了。後者慢慢回過頭,看住了身邊的孫陽,臉色有點發白,而孫陽隻是摸著鼻子裝傻。


    “如今大軍遲遲不發,劉香也不殺,那貴國希望如何……”顏七叔仿佛蒼老了許多,起身扶起了跪在地上已經快哭啞的女兒,目光又逐漸變得渾濁起來,“若嚴先生和張將軍能看在顏家這幾年和華美的幾分情分上,給顏家一個公道,顏家上下必定以死相報,從此馬放南山,做個順民。”


    說著,顏七叔對著張春銳和嚴曉鬆深深鞠了一躬。


    “七爺爺!”顏顯屏再也忍不住了,跳起來扶住了顏七叔的身體,紅著雙眼對著嚴曉鬆露出乞求的目光,“嚴大哥,你不是當年對我爹爹說,隻要有華美國在,顏家必定不會在大明受什麽委屈!現在,顏家已經沒剩多少人了,難道當年的承諾隻是隨口一說嗎?”


    此話一出,一屋子都陷入了死寂,張春銳的目光離開桌麵,靜靜地看住了站在屋子中央被顏家人當靶子的嚴曉鬆。


    “屏兒,不得放肆!”老七叔猛然轉身,對著身邊的侄孫女露出嚇人的表情,隻是眼睛裏充滿了一種深深的自嘲。


    “嚴副部長說的沒錯,四麵樹敵的話,對今後的行動有百害而無一利。但我們不是簡單的放過劉香這些人,否則人人心存僥幸,我們前腳走,這個島就會亂了套。”張春銳此時站了起來,終止了在場的情緒對峙。看到總指揮起立,在場的幾乎所有軍官都起身立正,等待著最終命令。


    “把島上難民指認的罪大惡極者,執行槍決。劉香暫時關押,等無線中繼站完成,情況發回國內。”張春銳說完,就走出房間,一屋子軍官紛紛敬禮。


    張春銳算是不偏不斜地選擇了更為穩健的處置方案,既不潑顏家的冷水,也不讓顏家過於“撒潑打滾”。


    ……


    另一座小木樓裏,在於山上士的帶領下,一隊荷槍實彈的外籍軍團士兵守候木樓內外。而木樓裏,則是中尉喬肆帶著一名士兵給關押的劉香送來了一份晚餐。


    “娘的!不是說好了我和兄弟們沒事嗎?把他們綁起來幹啥?說話不算數?不是我說啥,隻要你們敢動手,這裏的人會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劉香丟開勺子,抓著肉罐頭直接就用手挖出油滾滾的肉塊,狼吞虎咽,一邊還抓起旁邊的水碗,大口灌著蔬菜湯。


    就在今天上午,劉香終於接受了華美陸軍的招降。按道理來說,劉香成功地用自己的頑抗到底獲得了一線生機,不過他依然不覺得這些番兵有什麽大不了,基本幾天來全被自己壓在山頭下打,而且對方似乎也拿自己沒辦法,如果不是出逃太過倉促,食物快吃光了,這才和對方達成了投降條件。


    在劉香看來,這些不知來路的番兵和那些荷蘭、弗朗機人差不多,不可能在這裏待多長時間,隻要時間一久。就不得不走人。到時候這裏還是自己的天下。隻要自己的老底子還在。就不怕拉不起一支隊伍。


    鄭芝龍和顏思齊當初都有不少華美軍械和海貨,劉香認為自己地位“邊緣”,以前顏思齊太強勢,又有鄭芝龍壓著。自己才沒有出頭機會,也一直沒有獲得這種在大明沿海已經初具口碑的家夥。劉香早就打算也和荷蘭人搞豬仔走私,換取大量銀兩軍械,然後控製南洋。


    現在鄭芝龍正和顏家殘餘在“東番島”對峙。終於給自己釋放出了一塊天地。可是生意才剛剛開張,荷蘭人的商船還沒有卸貨,就被這些莫名其妙的番兵給打上了門。


    至於對方為什麽那麽準地就在這個大島上找到了自己,劉香倒沒有去深想,隻打算等事情過後,再重新在附近小島上找一個更隱秘的地方落腳。


    看著麵前吃態粗野的海盜頭子,喬肆隻是微微一笑,指了自己的軍帽和臂章:“劉香,你知道我們是誰嗎?”


    “看你小子趾高氣揚,怕是在荷蘭紅毛手下混得不錯吧?或是弗朗機人?”劉香打著飽嗝。心滿意足地靠在了椅子上,端起了桌麵唯一一碗一直沒舍得喝的酒。輕蔑地看著眼前的年輕軍官。在這個半個字都不識的海盜頭子印象裏,包括呂宋的弗朗機人,也有一些華裔子弟在軍中做跟役,在南洋看到一個華裔番兵並不稀奇。


    “我們是華美國陸軍。”喬肆仿佛聽到樓外傳來腳步聲,於是站起來整理了下軍裝,“好了,估計有人要繼續審訊你了。”


    劉香手裏的酒碗微微一顫,不少酒水蕩了出來,就這樣呆呆地看著門口,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就在劉香吃驚的一刻,嚴曉鬆帶著淡淡的微笑走了進來,隻是對著門口的陸軍中尉微微點頭,就關上了門。


    “劉香,你比我想象的要年輕。我叫嚴曉鬆,華美國外交部副部長,本次華美國前來東方的特使。”嚴曉鬆掏出香煙點上,深深地吸了口,露出玩味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在飯桌前發呆的青年海盜,順帶著把香煙和火柴丟到了桌麵,“以前抽過這個吧,我能聞出你身上的煙味,應該是駝鹿牌的。”


    劉香確實在這幾年喜歡上了這種來自遙遠華美的海貨,還是從鄭芝龍那裏淘到的。即便近些年從英格蘭弗吉尼亞殖民地獲得了更充足而較便宜的煙草貨源,加之生產效率提高,華美香煙的生產成本比最初降低了至少60%,但最便宜的駝鹿牌輸送到大明都要賣到八分銀子(約合12美分)一包,高檔的紅雙喜更是一錢銀子以上,就算是在澳門,從弗朗機人手裏也很難買到紅雙喜。這種帶著特殊香氣和精棉過濾嘴的香煙,幾乎是劉香平時飯後的最愛,一包煙再怎麽省著抽,也不過三五天就沒了。


    如今一封幾乎完整的紅雙喜就放在麵前,劉香忍不住就煙癮上湧。迅速抽出香煙叼進嘴,又摸過華美火柴,極為熟練點上,看來這些年對華美商品的使用頻率蠻高的。


    “嚴……你就是顏家口裏經常提到的嚴先生?華美國的官大人?”劉香壓住內心的驚顫,大口吸著香煙,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對麵的高挑青年,“原來是你們……是不是顏家的人請來的……難怪那麽快就能上島!”


    “你可以說是顏家請我們來的,也可以理解為我們之前一直沒空過來。”嚴曉鬆坐到了劉香的對麵,饒有興致地指了指桌上的華美香煙和火柴,“其實我們一直都在,隻是換了種方式。”


    “那又怎麽樣?難道你們還打算替顏家出頭不成?哈哈,這可是大明,現在連澳門的弗朗機人都差點被朝廷趕走,呂宋那邊更是連個屁都不敢放,南洋的荷蘭紅毛還不跟著在喝湯?顏家以為有了你們華美的步銃和大炮就了不得了?現在還不是等著哪天被朝廷和鄭芝龍剿滅!華美海貨是好,你們做生意大家都樂意,就千把人來趟這趟渾水,我看還是先掂量掂量再說吧!”


    劉香丟開煙頭,又抓出一支點上,臉上的不屑越來越盛:“你們對顏家仗義,給你豎個大拇指!但如果不是我走的匆忙。落下了東西。這幾天大家夥都沒吃的了。還指不定誰輸誰負呢!”


    “我現在來,就是想告訴你,我們不光能夠做生意賣點貨,還能幫大家做很多事。而且有能力把事情做好……劉大當家的。請!”嚴曉鬆指了某個方向,一邊的外籍軍團士兵趕緊走過去,推開了窗戶。


    “嗯?”劉香一奇,不知道對方想讓自己看什麽。於是叼著香煙慢慢走到了窗前。


    ……


    大約百多米外,難民營地裏燈火通明,一群群大明難民哭哭啼啼圍著大約一百多名海盜在罵罵咧咧,甚至在哭訴的人中,還有不少本地海盜的家眷。被眾人指點謾罵的那群海盜,看樣子全是劉香的死黨部下。


    而那些原本屬於本地的海盜,因為曾經都是顏思齊的附庸,負責在這裏一代做走私貿易並收取過路商船的保護費,而且一家老小也在島上,所以平時行為還是比較收斂。沒有遭到關押在營地裏大明難民的集體責難。而劉香帶的海盜就不同了,他們本質上是入侵者。本著勝利者的姿態在島上胡作非為,不光難民營裏的人被各種非人虐待,就連不少本地漁村裏的海盜家眷都遭了秧。


    被壓在場地中央的劉香死黨們,已經被五花大綁,但一個個還是窮凶極惡抬頭大罵,四周圍觀的難民和本地海盜家眷都怒容滿麵。


    “準備吧!”馬卡洛夫此時也叼著香煙,抬頭看看某個方向的木樓窗戶裏透出的可燭光,見氣氛差不多了,於是輕輕揮了下手。


    華美陸軍官兵開始清場,現場包圍的人群被慢慢趕開,六架管風琴機槍被推到了距離一百多名被綁縛的劉香死黨一百多米遠的空地上,機槍陣地後方,幾排外籍軍團的士兵橫著步槍,阻攔著激憤的難民和海盜家眷。


    營地四周是兩人高的木柵欄,除了管風琴機槍陣地這一邊,其他三個方向的人群早已退場。被綁縛跪在另一頭的劉香死黨們似乎感覺到了不秒,開始出現了騷動,不少人都在拚命掙紮著身上的繩索,不過也有一部分則莫名其妙地看著遠方那六架古怪的像炮不像炮,像銃不像銃的東西。


    “上彈,瞄準!”一個站在機槍陣地外側的華裔士官,此時舉起了手。一連串“哢嚓”聲中,37發裝的管風琴彈倉壓入了機槍後方的裝彈位置。


    “弟兄們,這些番兵要殺了我們!我們和大當家都上當了!”一個海盜小頭目終於嗅到了死亡的氣息,雙眼怒張,猛地站了起來,開始煽動掙紮的同伴。


    “射擊!”望著百多米外一群徒勞扭動的身影,負責指揮的華裔士官冷笑著揮下了手。


    六道火舌猛然噴出,灼熱的彈頭以音速出膛,以每分鍾超過200發的射速,潑灑出雨瀑般的彈雨。


    管風琴機槍槍架微微顫動著,搖擺出一個小小的弧線,視線的一頭,一個個或跪伏或起身掙紮的身影在鮮血飛濺中搖擺碎裂,無數的彈頭所製造的無形金屬切割器在受死的人群裏製造出一片片血肉橫飛的驚悚畫麵。


    “和他們拚了!”又一個跪在稍後麵的海盜小頭目站了起來,朝前方衝去,不過才跑出兩三步,一顆管風琴機槍子彈就打爆了他的腦袋,接著更多子彈擊穿了他的上半身,被破開的胸膛炸出的血肉幾乎飛到了幾米之外。


    也有若幹海盜沒命的朝兩邊跑去,企圖翻越柵欄,不過他們都無一例外地成為了掛在柵欄上的一塊塊缺胳膊少腿的屍體。


    “停止射擊!”


    華裔士官在兩分鍾後再次抬起了手,幾秒鍾後,密集的槍聲又瞬間停歇。超過三千發子彈就這樣短短兩分鍾內打出,百米遠的刑場上已經看不到一具完整的屍體,碎肉漂浮在厚厚的鮮血表麵,七歪八扭的屍體層層疊疊,穿透人體的子彈甚至還打爛了相當長度的營地木柵欄。


    管風琴機槍被拉了出去,一個排的外籍軍團士兵挺著刺刀走上去,皺著眉頭檢查著槍斃兩分鍾的現場。


    營地內外,一片鴉雀無聲,先前還義憤填膺恨不得撕咬海盜的人們都蒼白著臉,惶恐地看著身邊維持秩序的華美國陸軍士兵。


    距離槍斃現場不遠。黃虎兒正蹲在一個奄奄一息的華裔女子身邊。懷裏還摟著一個嬰兒。呆呆地看著燈火通明下的槍決現場,口微微張著。


    “相公啊,給你報仇了……報仇了……”一把木片削成的匕首插在華裔女子的胸口,年輕的女子一邊吐著鮮血。一邊還帶著微笑看著摟住自己孩子的華美水兵。


    “嫂子……”


    看著曾經同村的玩伴的妻子在這個檔口選擇了自盡,黃虎兒腦子裏一片麻木。


    眼前的女子是自己登陸以後在難民營裏意外遇見的唯一一個老鄉,甚至還是當年一個村子裏長大的人,但此時。這個失去丈夫並遭受海盜強暴過的烈婦終於在仇人執行槍決的時刻丟下孩子自盡了。


    “虎子哥……請給娃兒今後找個好人家……我和她爹來生再報答你了……”


    女子斷了氣,黃虎兒已經淚流滿麵。


    ……


    窗口裏吹進涼爽的夜風,但劉香感覺後背全被汗水打濕了。


    “我們需要給予無辜的受難者一個交代,他們已經經過證人指認和軍事法庭的宣判,所以不存在槍殺俘虜的問題。”嚴曉鬆回過頭,對著身邊的海盜頭子露出微笑,“正義必須得到維護和聲張,也是我國政府一貫的立場。”


    “是顏家自己要做出頭鳥,怨不得別人……哦,不對。都是鄭芝龍、荷蘭番夷和倭人搭在一起做的事!”劉香哆嗦著嘴,有點語無倫次了。


    也許這是他出道以來。見過的最有效率的殺人方式,也不由得想起了幾天前自己負隅頑抗占盡優勢的情形。看來,這華美國的軍隊不是沒能力解決自己,而是不想當時就殺了自己。


    “劉香,你是個有抱負的人,也是個有能力的人。但這些低素質的部下,對你的事業隻有壞處,沒有好處。”嚴曉鬆笑嗬嗬地拍著劉香的肩膀,似乎對劉香的覺悟和理解能力很看好,“這一帶需要有人承擔起責任,維護秩序,這些島上還散布著許多沒有覺醒的人,他們都需要你去領導,你責任重大啊……”


    “我能得到什麽!”劉香回過神來,一咬牙,扭頭看住了嚴曉鬆,“你們殺了我那麽多老兄弟,總不是讓我有機會報仇吧?!”


    “中華美利堅共和國的友誼,能夠不受鄭芝龍壓製的空間,以及顏家的諒解。”嚴曉鬆點上香煙,說完最後一句,就悄然離開了木樓。


    ……


    四百多號劉香的老底子海盜被槍斃了近三分之一,剩下的全部戰戰兢兢失眠了一夜,再也沒有任何張狂的態度。第二天,這些劫後餘生的海盜被告知允許離開納土納大島,但不許再在四周海域做“未經允許的事”。


    若幹被繳獲的海盜船隻作為了“遣散工具”,在華美國遠征艦隊的虎視眈眈下小心翼翼地朝北而去。對這些早已習慣了打家劫舍的海盜而言,再返回大陸做良民或乞丐基本是不可能的。他們要麽重新抱團繼續蟄伏一段日子後重操舊業,要麽去抱一根更粗的大腿,比如鄭芝龍,從而把某些消息散播出去……


    少部分手上稍微幹淨點的劉香心腹骨幹這次被刻意留了條性命,他們將繼續跟著劉香幹老本行,成為劉香重新整編隊伍的幫手。包括納土納群島和附近阿南巴斯群島在內,周邊還有若幹落單的小海盜勢力,劉香的未來,就是正式代替顏家,聚集收複周邊小海盜勢力,成為這一帶的海盜領袖。


    島上原本屬於歸附顏家的本地海盜,幾百有家眷的被勒令脫離海盜隊伍,好在島上早已有了初步開發,隻要能保住命,種種田打打漁什麽的普通日子倒也能過得下去,而剩下的“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那種人則全部丟給了劉香。


    劉香和顏家返鄉團的會麵堪稱喜劇,拉下臉皮的劉香披麻戴孝,帶著一幫子殘餘的心腹小嘍囉朝著北方澳門方向磕頭認罪,發誓從此以後唯顏家“馬頭是瞻”,並拜了已經過世的顏思齊為兄,以示今後將奉養顏家。祭奠亡兄亡夫的儀式上,七姑又是哭得死去活來。


    現在的劉香身份,是華美國幕後扶持的“南海義勇軍”,這個烏合之眾當前既不屬於華美國控製納土納群島,也不屬於其他方的附庸勢力。但在台麵上,南海義勇軍還是納土納群島以及西麵的阿南巴斯群島的“海上秩序守護者”,將負責保護從大明兩廣沿海到馬六甲海峽的海上商路。


    繳獲自荷蘭商人的那一小批21b燧發步槍、大部分係留海灣的海盜船、以及一小部分讓人垂涎的華美商品,在祭奠大會後送到了劉香的手上,讓這個才滿30的青年海盜十分亢奮,當場就笑嘻嘻地表示願意出海去四周的海島上“收降賊寇”。


    不過當聽說大半年前襲擊澳門顏家大本營時,那批今年年初來自華美本土的軍械海貨被七姑的丈夫藏匿起來,劉香就露出了一副很難受的表情。想當初,他可是在顏家澳門據點裏翻箱倒櫃了幾乎半個月,除了搜到部分銀兩外,連半支華美步銃和一件華美海貨都沒有得到,想起來就很糾結。


    但隨後顏家老七叔鬆了口,願意有朝一日,將澳門那批沒來得及運往大員島的華美軍械貨物分出部分給南海義勇軍,劉香這才樂出了鼻涕泡。一想到那種連大明朝廷都讚不絕口的華美大炮,劉香就恨不得帶隊摸進澳門再來個掘地三尺。


    占據島上的華美軍隊擁有著更加讓人喪膽的大炮和管風琴機槍。劉香卻不敢提出任何非分的要求。在他眼裏,隻要擁有不亞於顏家和鄭芝龍的軍械,這南海之上就沒人可以撼動他的地位。再說了現在給華美人打工,隻要自己做得夠好,說不定哪天就可以弄到比上述兩家還厲害的軍械和更多的海貨,牛逼的日子指日可待。


    以後羽翼豐滿後再找華美人報仇?拉倒吧,誰出來闖不是為了錢財富貴,鄭芝龍能跟著大明朝廷幹,我劉香為什麽就不能跟著開價更高的華美人?


    抱上大腿改頭換麵一展新顏的劉香團夥,帶著各種歪歪立即開始整頓船隻,打算不久之後就前往大明為華美采購明珠島所需的各類物資。鑒於澳門目前的局勢還很微妙,劉香把目的地設在了廣東的廉州府(北海)、雷州府和瓊州府(海口)。


    而嚴曉鬆,則攜帶著肚子已經微微隆起的卡特琳娜和長子嚴書明,乘坐未央宮號和囚牛號飛剪商船,掛著葡萄牙人的旗幟,朝著菲律賓的馬尼拉而去,準備打通下一個“東方穴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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