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查閱和學習人皮書中記載的關於黑暗武士的知識,杜澤花了整整一個上午的時間。就在尤利婭離開後不久,一個仆人戰戰兢兢的走了過來,以非常謙卑的態度通知這位城堡的新主人,現在已經到了午餐時間。


    跟隨著仆人來到城堡一層的宴會廳,杜澤直接坐在了主人的位置上――雖然他還不是正式的合法領主,但任何人都知道,下一任領主肯定不會是那個今年隻有兩歲的小孩子――並不是城堡裏的每個人都有資格坐在這張長桌旁享用午餐的。按照傳統,隻有領主和領主的家人,以及領主的客人或好友,才可以在這裏進餐。仆人和士兵的進餐場所,分別在宴會廳旁邊的兩個小餐廳裏,為不同餐廳供應的食物也不太一樣。


    一個衣著華麗的女人坐在主座的左手旁。這是個相當重要的座位,通常隻會留給那些相當重要的客人。在杜澤落座以後,她神色自然的笑了笑,還在不知不覺間把椅子往主座的方向挪了一點――她的笑容中流露出一絲微妙的引誘,卻又不至於顯得過於放蕩。她顯然精於此道。


    “你一定就是杜澤?洛森先生。我很早以前就聽說過你的名字。”從她說通用語的口音來判斷,她不是子爵領的本地人。“你比我想象的更具有男子氣概。”


    經曆了昨晚的戰鬥,杜澤還沒有換上幹淨衣服,也沒有好好清理過身上的灰塵和血跡。他甚至都沒有仔細清理過肩膀上的傷口,而是任由它通過衣服上的破洞暴露在外。老魔法師堆滿灰塵的房間更是加劇了衣服的肮髒程度。直到現在,他的腰帶上依然掛著那把割斷了焦恩喉嚨的匕首,袖子上也滿是血跡,人皮書和骨杖則被隨手放在餐桌上。


    嚴格來說,這樣的形象,倒的確是有點所謂的‘男子氣概’。


    “你一定就是那個孩子的母親。”杜澤禮貌的微笑了一下,指了指在旁邊玩耍的、同樣身著華麗服裝的小男孩。那個孩子看上去隻有兩三歲大,麵容和焦恩有些相像。“我聽說他的名字是愛德華?多好的孩子。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嗎,夫人?”


    “瑪格麗特。你可以這樣叫我。”自稱瑪格麗特的貴族夫人依舊帶著那種充滿暗示性的笑容。“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杜澤先生,可以給我講講外麵的故事嗎?我聽說你是一位經驗豐富的冒險英雄――哦,請原諒我的唐突,這城堡裏的生活真是無聊極了,簡直就像一塊又幹又硬的糙麵包,急需些新鮮果醬一樣的好故事作為調劑呢。”


    她就是焦恩的妻子和愛德華的生母。麵對著剛剛殺死了自己丈夫的凶手,她卻沒有表現出絲毫悲傷或憤怒,反而還在極力試圖引起對方的興趣。


    畢竟,死人就是死人,失敗者就是失敗者。


    在瑪格麗特的世界觀裏,要享受勝利,就要堅定的站在勝利者那邊。她絕對沒有為失敗者殉葬的打算。出於過去在各種社交場合中積累的豐富經驗,即使最青春、最光鮮的歲月已經不複存在,她依然有信心勾引到這位新領主,維持住自己想要的那種生活。對於她來說,丈夫究竟是誰,遠遠沒有丈夫究竟能給自己帶來什麽更重要。隻要能繼續過上光鮮亮麗的日子,就算沒有好聽的名分,甚至忍受罵名,她也完全可以接受。


    “那些故事可不適合講給一位如您一般嬌柔的女士聽。”


    杜澤對她的第一印象並不怎麽好。這固然是由於她是焦恩的妻子,另一方麵,他對於這種過於‘聰明’的人也沒有什麽好感可言。尼克騎士就是一個鮮明的例子。為了保全自己,這種人可以做出任何事情。


    在瑪格麗特準備拋出更多話題來吸引對方時,老管家的出現打斷了她的計劃。


    “大人。”老管家走到杜澤身邊,彎下了腰。“您的朋友和行李已經到達了城堡。我冒昧的安排她前往這裏與您一起進餐,希望您不會介意我的逾越之舉。”


    “當然不介意。謝謝,老約翰,你的效率很高。”杜澤借機轉過了頭,不再麵對那位讓他覺得有些不舒服的貴族夫人。“城堡中還有其他客人嗎?”


    “沒有了,大人。祝您用餐愉快。”老管家直起腰,然後又朝杜澤鞠了個躬。“如果您沒有其他吩咐的話,請允許我先告退了,大人。”他說。“您的客人到了。”


    在一個女仆的帶領下,洛菲滿臉不自在的走進了宴會廳。她此前還從未進入過哪位貴族的城堡,更別提是以客人的身份――精致的燭台、漂亮的地毯和光潔的銀質餐具,對過去的她而言,隻可能是從商隊那裏搶來的染血的贓物,而不是生活中所處可見的物品――龐大的城堡,有禮貌的仆人,這裏的每一處都讓她覺得很不自在。


    那個負責保護她的骸骨戰士依然緊隨其後,這讓她在到達這裏的路上遭遇了不少奇怪的眼神,更是加劇了她的不自在感。好不容易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洛菲越過那個為她領路的女仆,快步跑到杜澤身邊。“頭兒……”她的神情看起來有點像是一隻受驚的幼獸。“幸好你真的在這裏!”


    “放鬆點,洛菲。你可是個勇敢的女孩。”朝有些不適應這種環境的少女笑了笑,杜澤指著主座右側的椅子。他同時對那個骸骨戰士發出了一個無聲的命令,讓它離開宴會廳,到其他亡靈仆從集合的地方待命。“坐下吧,好好享受午餐。”


    他好像是個大人物。


    在餐桌前坐下,洛菲不安的在椅子上扭動著身體,望著周圍陌生的一切。她聽父親說過自己的曾祖父是一位男爵,而那位男爵也隻是住在一座種葡萄的莊園裏,全部的封地隻有一座葡萄莊園和兩座小村莊,根本沒有屬於自己的城堡。她以前也聽杜澤說過,這次旅途的一部分目的是為了讓杜澤成為一位子爵和一位領主,可她在這之前對這些東西幾乎沒有任何概念――從她父親那一代開始,她的家族就成為了平民,徹底失去了貴族身份。


    瑪格麗特看著衣著樸素、有些瘦弱的少女,暗暗在心裏嘲笑著對方。“多可愛的小姑娘。”她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問道:“杜澤先生,請問這位是你的朋友嗎?”


    “是的,她是我的朋友。”


    不願意和焦恩的妻子產生過多接觸,杜澤回過頭,轉而和洛菲交談。他們討論起關於行李的話題,令那位貴族夫人無法加入對話之中。


    午餐開始了。女仆們端著托盤,首先送上了開胃的湯。這種開胃湯主要由一些清淡的調料和果醬煮成,味道酸甜,能夠促進食欲。接著,女仆們直接送上了主菜,包括醬汁燉鹿肉、切成片的熏肉腸、蔬菜沙拉和烤製的羊羔肉。主食是早晨新鮮出爐的白麵包,經過了重新加熱,顯得柔軟而溫熱,麥香味很好的勾引著進餐者的食欲。考慮到其從不飲酒的習慣,給瑪格麗特和洛菲的飲料是葡萄酒,而給杜澤的飲料則是酸味的果汁。


    貴族的午餐當然比冒險者的午餐要豐盛多了。想到那塊提前藏在口袋裏以防不測的硬麵包,洛菲再次慶幸於自己當時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她大口咀嚼著可口的鹿肉和鬆軟的麵包,不時猛灌一口葡萄酒以輔助吞咽,愉悅的心情溢於言表。


    由於近四年來的流浪生活,杜澤的進餐習慣也更傾向於速戰速決。他每次送入嘴裏的食物並不多,進餐效率卻很高,很快就輕鬆的吃掉了一整塊羊肉排。


    瑪格麗特抱著自己兩歲大的兒子,一邊動作輕柔的給他喂下易於咀嚼和吞咽的食物,一邊寄希望於這種慈母式的行為能為她引起額外的注意。遺憾的是,她一心想要勾引的人正專注於用餐刀把羊肉排切成小塊,根本沒有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難道那才是他喜歡的類型?


    看著正在將鹿肉塊卷入麵包片裏的少女,瑪格麗特不由得有些沮喪。盡管曾經是知名的交際花,可她今年已經二十八歲了,還是一個孩子的母親,無論如何也很難表現出那種少女獨有的青澀與純真。但很快,她又重新振作起來,想出了一個令她自己都感覺很有誘惑性的點子。暫時放下了心中的擔憂,她也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午餐上。


    這場午餐就這樣在有些尷尬的沉默中結束了。


    午餐後,杜澤讓仆人通知老管家,為洛菲安排一間客房。他找到了那些被暫時放在倉庫裏的行李,從中找到了一個木箱――箱子裏有各種型號的尖刀和手鋸,還有一些粗長的針和配套的粗線,看上去有點像是屠夫、木匠和裁縫用的。


    這些東西,就是所謂每個亡靈法師都需要一套的,屍體解剖和處理工具組。


    不管是用來縫合碎裂的屍塊,還是用來剔去骨頭上覆蓋著的皮肉,又或是要對屍體進行其他加工,都需要用到這些工具。可以說,它們是製造亡靈生物所必要的工具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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