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之內,李建成聽到裴寂稟告後,滿臉都是恨恨之色。


    撤換李神通,乃是李建成處心積慮想出一招手筆,但眼下既被劉文靜破壞,如此叫他如何甘心。


    裴寂見李建成動怒,不由微微一笑,言道:“我昨日在中書省聽到消息,說眼下李神通在河北節節敗退,故而李密向陛下上奏折,說要回山東,重招舊部,為大唐效力。”


    李建成冷笑一聲言道:“李密當我李家之人都是傻子嗎?縱虎容易,擒虎難,父皇豈會準李密此折,這不是放虎歸山嗎?”


    裴寂笑著言道:“恰恰相反,陛下已是下旨答允了。”


    李建成聞言一震,來回左右走了一回,問道:“莫非是欲擒故縱?”


    裴寂撫掌大笑言道:“真不愧是太子,陛下雖沒有說,但依我看來,十離七八。”


    李建成不屑地一笑,身為太子,他又如何不會揣摩李淵的心意。


    李建成沉聲言道:“父皇果真還是如此,孤是不是該說,此乃笑裏藏刀之舉呢?”


    裴寂趕忙言道:“太子殿下,怎能說笑裏藏刀呢?隻是陛下乃是九五之尊,是要體麵的。畢竟當初是李密率上萬瓦崗軍將士主動投得大唐,眼下他要走,於情於理沒有拒絕的道理啊。”


    李建成笑了笑,言道:“這話不過是說給外人聽的,記得隋帝舊主禪讓退位後,被封酅國公,半年前不明不白死於寢宮之內,對外說是暴卒,但卻不容任何舊臣探視屍首。明眼人都看的出來,隻是此事現在父皇連我也瞞在鼓裏,這豈非是父皇一貫的做法。”


    裴寂裝作沒有聽見,不過他早已是表露出支持李建成的意思,故而李建成在他麵前。說話沒沒有太顧及。


    裴寂言道:“太子,天子有天子的考量,陛下所為的一切,還不是為了大唐江山,據我所知李密與劉文靜一向親厚,故而若是李密有事。劉文靜必受牽連,若是可以絕劉文靜,等於斷秦王一臂。”


    李建成點點頭,他知道裴寂與劉文靜二人十分不和睦。而自己與劉文靜也非常不對。


    當年太原未起兵前,劉文靜即評價李世民言,此非常人。豁達類漢高,神武同魏祖,年雖少,命世才也。後劉文靜為李密姻親,為李密謀反之事下獄,正是李世民解救的,從此二人一在朝堂。一在軍旅相互為奧援。


    而要知道,裴寂,劉文靜元謀功臣,也是李淵最信任的左右手,有劉文靜在,李建成要乘李世民不在長安時,在朝堂上動些手腳,都非常的不容易。


    當下李建成,裴寂二人一合計,決定利用李密之事。定下對付劉文靜的計謀。


    禦夷鎮。


    城中樂壽侯的府邸之內,往昔的夏王竇建德,正獨自坐著飲酒。


    府邸之外戒備森嚴,竇建德看了庭院之中來回巡邏的甲士一眼,冷笑一聲。並不說話。


    這時門扉開起,一名士卒入內,言道:“樂壽侯,張侍郎來了?”


    “哪個張侍郎?”竇建德一杯酒下肚,冷目問道。


    “回稟侯爺,是玄素!”


    堂上竇建德臉色微變,但見張玄素除履步入堂中,遠遠地向竇建德行了參拜之禮。


    竇建德手指張玄素,言道:“好,好,還不到一年,你倒晉為侍郎了,果真不辜負了你的才識啊。”


    張玄素抬起頭,見竇建德半年不見,卻是已露老態,須發也不休整,就如此披頭散發地坐在堂中。


    張玄素見竇建德意氣消沉,不複當初虎威,不由垂淚言道:“侯爺半年來受苦了。”


    竇建德擺了擺手,言道:“什麽受苦了,我活的不知多好,日日有錦衣美酒,還有人伺候起居,還不用操心任何事,這天下有誰比我過得舒坦。”


    “我也知道我竇某人,今日能活下來,還不是虧了你在李重九麵前求情。好死不如賴活著,眼下衣食無憂,不用想些其他的,也不知多好。你此來見我,是敘舊,還是有事相求?”


    說到這裏竇建德目綻出寒光。


    張玄素垂下頭,言道:“奉趙王之命,望侯爺出麵,招降劉黑闥等人歸順。”


    竇建德聞言哈哈一笑,反問言道:“你怎敢料定我會答允?若我不答允又如何?”


    張玄素言道:“臣不敢相強,趙王有言,若是侯爺不肯出麵,那麽他將派人假借侯爺的名義,寫信給竇建德,以及侯爺的舊部。”


    竇建德聞言身子一動,怒著言道:“好個李重九,此舉就算孤的舊部不答允,隻要他將消息散步出去,也會引得劉黑闥猜忌,此真一石二鳥。”


    張玄素歎了口氣,言道:“不要怪趙王,爭天下之人,行事皆是不折手段的,何況趙王此舉也不算太過。”


    竇建德看向張玄素一眼,言道:“爭天下?李重九稱王之後,果真露出其野心來了。”


    張玄素言道:“侯爺,霸業已是昨日黃花,眼下你我對坐於此,往昔勝勝負負也該放下了,平心而論,當日易水之敗,吾也是十分不甘心,但後來思之,推及始末,方知敗得一點也不冤枉。”


    竇建德言道:“你這幾年在李重九帳下,應該是見識不少吧。”


    張玄素點點頭言道“當初侯爺東征西討,連敗諸侯,雖是連戰連捷,但對手都不強,勝薛世雄乃是乘其大意,我們夏軍底子裏仍是脫不了義軍架子,若遇上強敵,終還是不足。這一度出征塞外,我見番軍遊騎彪悍驍勇,幽州軍訓練有素,裝備之精良,實在大出所料,其軍旅放眼當今之世,除了李唐府兵,突厥狼騎之外,可以說別無抗手,趙王能以懷荒鎮一偶起家,實非僥幸。”


    “麾下有強軍也就罷了,事實上趙王還贏得了胡漢兩地百姓的民心,你說秦皇漢武雖敗北狄,武功縱橫一時,但胡人敬畏嗎?沒有,幾十年胡人還是與漢人你殺我殺你,而今日你看這禦夷鎮之中,胡漢二民和睦相處,絕無番漢之別,這乃是數千年未有之氣象!”


    竇建德不忿言道:“胡人眼下歸附懷荒,禦夷二鎮,不過為利所誘,數年之後利盡則人散。”


    張玄素言道:“侯爺,你太小看趙王了,他乃是胸中有大溝壑之人,眼光不著於此,二十年五十年之後會如何我不知,但十年之內,懷荒鎮禦夷鎮卻不會出大事。”


    竇建德當下良久不語,言道:“你現在與說這些有什麽用,不說二十年五十年,我恐怕連十年後都看不見了。”


    張玄素黯然言道:“或許未必。”


    竇建德開口言道:“你說十年後,誰會得這天下?李淵,王世充,李重九,抑或者是突厥人。”


    張玄素聽竇建德卻沒有提劉黑闥,當下言道:“以當前大勢來看,王世充是絕沒有可能,至於突厥人則不好說,僅以李淵與趙王而論,李淵大勢在手,行事若沒有大的失誤,按理說可得天下,趙王也不是沒有機會,問鼎逐鹿沒到最後一刻,都無法見分曉。”


    竇建德站起身來,負手望著堂前言道:“我記得之前有與你們說過,吾當初起兵,乃是族人為狗官所殺,不得不揭竿而起,後來更見不慣那些朝廷官吏,世家子弟的作為,起身與世族子弟一爭這天下,效仿一番漢高祖,你還記得嗎?”


    張玄素言道:“我一直都記得,怨隻怨這亂世罷了。”


    竇建德咧嘴一笑,盯著張玄素言道:“你記得就好,回去稟告趙王,就說我答允他了。”


    張玄素聞言訝異言道:“侯爺你?”


    竇建德擺了擺手,言道:“就算我不寫,李重九也會派人冒我之名,寫信給我部將,與其如此我倒不如合作一些,換得多活幾年。”


    竇建德見張玄素的神情,哈哈一笑,言道:“外人或許以為竇建德貪生怕死,但張卿你知道,我不過是有幾分好奇,想親眼見得數年之後,我走的這條路,究竟別人能不能走得通。”


    竇建德說著說著,雙目微泛淚光。


    張玄素聽了亦是眼眶一紅,向竇建德一叩言道:“是,侯爺。”當下忍不住兩行濁眼滴落。


    臨朔宮之中。


    李重九手持張玄素的書信,頗為出乎意料,對一旁姬川,薛萬述二人言道:“沒料到,竇建德竟願意助我,到底是張卿啊。”


    姬川聽李重九當麵誇張玄素,當下心有幾分不快,言道:“也能是竇建德貪生怕死罷了,或者是張侍郎以什麽要挾舊主。”


    李重九聞言看向姬川,笑了笑,沒有說話。


    薛萬述當下言道:“若是竇建德肯出麵,那麽事情就更好辦了,我們以竇建德的名義,給其舊部寫信,勸其歸降。劉黑闥不是奉竇建德為夏王嗎?眼下夏王有命,他不遵從,就是犯上,從名分大義上,他就輸了一籌。”


    姬川言道:“或許這也是劉黑闥,心底所願的,隻要竇建德一寫信,他就可以說,竇建德為主上所迫,不能不從,此乃是亂命,如此他很可能乘機自立為王。”


    李重九看向姬川言道:“你說的,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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