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是四年前吧,有一日爹爹回家來,很高興地告訴母親,他被廣陵府一個大官器重,升任縣尉一職……結果三個月後,爹爹就被抓起來了,治了爹爹一個欺壓百姓的罪過,後來爹爹的好友李叔偷偷告訴娘親,說爹爹是被陷害的,被京城一個很大很大的官……”


    可能是感覺與謝安親近了許多吧,王馨也不再像方才那樣拘束,側坐在床榻邊沿,一邊替謝安縫補著衣服,一邊講述著她爹的冤屈,提到傷心處,她的眼眶不由有些濕潤。(百度搜“被京城一個很大很大的官陷害?――具體怎麽回事?”謝安聞言一愣,他可不認為冀京的大人物會閑著沒事來陷害廣陵城內一個縣尉。


    王馨聞言手中的縫補衣服的動作頓了頓,歪著腦袋回憶道,“也不能完全說是陷害吧……聽曾經有個在我這裏買了水果的書生大哥講,那一次應該是京城的大官直接下令叫我廣陵城徹查此事,徹查城內那些貪官汙吏,這件事爹爹生前的好友李叔也偷偷告訴過娘親,說是當年廣陵府內官員聯合陷害什麽蘇家的事被揭露了,是故京城的大官要嚴查此事,據街坊的老大爺說,爹爹很有可能是被當成替罪羊了……”


    “……”謝安聞言麵色微微一變,張了張嘴,默然不語。


    在他看來,王馨口中那位所謂的[京城大官],極有可能便是呂公,即南國公呂崧,畢竟當年他謝安帶著蘇家大小姐蘇婉抵達大周國都冀京時,曾陰差陽錯結識了南公府世子呂帆,後者對蘇婉一見傾心,將他們兩人帶到了南公府。而後,在得知蘇婉所講述的冤屈後,呂公勃然大怒,次日便到刑部本署,叫其派人到廣陵徹查此事,還蘇家一個公道,也正是因為這樣,蘇婉才會感覺虧欠呂家,不好拒絕呂帆的示愛。


    想通了這一點後。謝安心中苦笑連連。


    想想也是,以當時呂公的地位與身份,怎麽可能會親自到廣陵來徹查此事呢?他想必是將此段蘇家的冤屈告知了冀京刑部本署,叫刑部本署來徹查此事,換句話說。廣陵府的官員完全有機會從中做手腳,畢竟謝安當時隻著重點了幾個陷害蘇家的官員職位,倒不是因為別的,隻是他不清楚某些廣陵官員的名字。


    就拿謝安深恨的廣陵府縣尉來說,謝安隻知道那三個縣尉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但卻不知對方究竟姓甚名誰,以至於當呂公問起那些陷害蘇家的貪官汙吏名字時。謝安也隻好說是廣陵縣尉……


    換而言之,自己的恩人王叔的死,非但是因為廣陵府的官員為了自保叫其頂罪,更深的原因竟然是自己?


    在想通這一層後。謝安的表情突然間變得極其古怪,望向王馨的目光中亦充滿了難辭其咎的愧意。


    也是,若非他謝安帶著蘇婉抵達冀京,向呂公講述了此事。呂公又如何會叫刑部徹查此事?既如此,廣陵府的官員又何以會為了庇護某些官員而叫謝安的恩人王叔頂罪……


    一想到恩人的女兒王馨為了生計每日辛苦操勞。謝安心中著實不好受,更叫他難以釋懷的是,他前些日子竟然還閑著沒事去調戲人家,那可是恩人的女兒啊……


    自己做的這是什麽糊塗事啊!


    謝安一臉疲倦地抬起左手揉了揉腦門,在望了一眼眼眶濕潤的王馨後,安慰說道,“丫頭,你放心,待哥哥傷好之後,哥哥帶你到廣陵府伸冤,定要叫那些陷害王叔的混賬東西一個個跪在你跟前磕頭道歉!”


    聽王馨這一番解釋後,謝安也算是明白了,盡管並非呂公的過失,但是呂公當年並沒有將那一幹貪官汙吏盡數徹查,很有可能還遺留著一些人,新仇舊恨累加到一塊,謝安斷然不會叫那些人有好果子吃。


    “哥哥?”王馨一臉茫然地打量著謝安,實在想不明白眼前這位前些日子還一個勁地去調戲的惡少,怎麽突然之間就變成她哥哥了,而且對她還那麽熱情,莫非……


    可能是想到了什麽,王馨有些害怕地用右手拽緊了衣襟,不動聲色地緩緩朝著謝安的反方向挪動著。


    謝安如何會猜不到王馨心中所想,抬起左手朝著王馨的腦門輕輕敲了一下,沒好氣說道,“蠢丫頭想什麽呢?――就你這要胸沒胸、要身板沒身板的沒長毛小丫頭,我還至於看得上眼?”


    依然還是那句蠢丫頭的稱呼,不過從如今的謝安嘴裏說出來,卻反而顯地更為親近,就好似兄長教訓妹妹般,不過即便如此,王馨亦無法接受謝安所說的這句話,張牙舞爪地說道,“誰說我要胸沒……”說到這裏,她麵色一紅,結結巴巴說不下去了,但既然是賭氣地瞪著謝安。


    倘若是在前一刻,謝安多半會對她冷嘲熱諷一般,但是在得知眼前這位女子便是當年他的恩人王叔之女後,他的態度著實改善了許多,聞言笑著說道,“好好好,算哥哥說錯了,並非是小丫頭,行了麽,丫頭?”


    見謝安用哄孩子般的語氣敷衍著自己,王馨小嘴一撅,顯然不是那麽滿意,不過她心口卻是砰砰直跳,想來,除了她爹爹以外,還從未有人這般哄過她吧。


    “對了,丫頭,有件事要跟你說,”可能是想到了什麽,謝安收斂臉上笑容,沉聲說道,“不瞞你說,哥哥昨夜是被百餘人所追殺,不慎間這才掉落山崖……”


    “追殺……”王馨吃驚地捂著小嘴。


    “所以,哥哥繼續呆在你這裏,很有可能會牽連你與嬸嬸……”


    “會牽連娘親?”見謝安說得這般嚴重,王馨不由有些慌神。


    “對!”謝安點了點頭,沉聲說道,“你把我從城外背進來時,可曾被人瞧見?”


    王馨搖了搖頭,說道。“那時天色尚早,街道還未有多少人呢……”


    “那就好,”謝安由衷地鬆了口氣,不過待細細一想,依然感覺有些不妙,搖頭說道,“不,至少城門的守衛是瞧見的,再者。追殺哥哥的那撥人在這廣陵極有權勢,三五日之內,他們恐怕便會知情……那些人,可要比前兩日在街上欺負你的那個胖子凶狠地多!”


    “那……那怎麽辦?”王馨六神無主地說道。


    “這樣,你到街口去。就是你平日裏賣水果的那條小巷,在路邊畫幾個標記……”說著,謝安拿著那塊木炭在牆上寫了一個[謝]字,繼而又在這個字外圍畫了一個圓圈,將字團團圍住。


    大周五大刺客行館的標記,基本上就是裏麵一個圖標再加上外麵一個圓圈,就拿金陵眾來說。金陵眾的標記便是[十]字外加個圓,而東嶺眾,基本上就是一個酷似山巒的[眾]行文字再加外麵一個圓圈。


    本來,謝安隻要叫王馨在路口畫一個東嶺眾或者金陵眾的標記。倘若苟貢三人僥幸逃生的話,他們必然會沿著這個標記找到謝安,但問題是,清楚這兩個標記究竟指代著什麽的廣陵刺客。也極有可能因為這個標記而找到他,因此。謝安便稍作改動,叫王馨到路口寫個謝字,然後再外麵畫個圓,其寓意是指代他謝安手底下的刺客,雖然蕭離是個莽夫,但苟貢與徐傑卻是聰明人,隻要他們看到這個標記,定能想到是謝安在召喚他們。


    為了盡可能地避免被廣陵刺客察覺,謝安叫王馨故意畫得模糊,又叫她在那個標記上畫了一串櫻桃,如此一來,苟貢等人便會領悟,這是謝安在召喚他們,並且,眼下謝安正在前些日子所調戲的那個賣水果的小丫頭家中,畢竟自離冀京後,一路上謝安隻在王馨這裏買過幾次櫻桃,雖然當時是為了調戲她……咳!


    “嗯,我記住了!”點了點頭,王馨拿著木炭匆匆奔出屋處。


    “小心,盡量莫要叫其他人瞧見!”


    “嗯!”


    望著那搖擺不定的門簾,謝安微微歎了口氣,直到如今,他也隻能指望苟貢等人了,畢竟如今的他傷重難以動彈,空有漠飛、丁邱等兩百餘厲害刺客散布在江南無法召喚,空有揚州八萬精兵無法調動,倘若廣陵刺客提前一步找到謝安,非但謝安活不了,王馨母女二人恐怕也要受他牽連。


    蕭離……


    徐傑……


    還有苟貢……拜托了,苟貢你可是東嶺眾的四天王,鴻山四隱刀之一啊,不至於被那些廣陵刺客所殺吧?


    謝安暗自祈禱著。


    而與此同時,在距離王馨那些日子僅僅隻有十幾步遠的茶攤,苟貢與徐傑二人一麵沉著臉吃茶,一麵四下張望著。


    比起前兩日,這二人此刻狼狽許多,徐傑全身掛彩,苟貢雖然看上去並未受傷,但是衣服上到處都是不知為何物刮破的口子,而且汙垢不堪。


    “阿嚏!”忽然,苟貢沒來由地打了個噴嚏。


    “著涼了?”徐傑疑惑問道。


    苟貢搖了搖頭,堪稱俊朗的麵容上布滿了陰鷙之色,死死捏著杯子,仿佛要將杯子捏碎。


    似乎是察覺到了苟貢心中的憤怒,徐傑壓低聲音說道,“苟大哥,眼下最緊要的是找到公子……蕭離已尋找漠飛與丁邱他們去了,待人手到齊,再找廣陵刺客算賬!”


    “唔!”苟貢強壓著心中怒氣,緩緩點了點頭。


    忽然,他眼角餘光瞥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小丫頭鬼鬼祟祟地在對過的小巷口站著,不知在哪做什麽。


    “咦?那不是前些日子公子調戲的小丫頭麽?”徐傑似乎也注意到了,好奇問道。


    “休管閑事!”苟貢皺了皺眉,壓低聲音說道,“此茶攤公子與我等幾番來過,隻要公子未遇害,定會來此與我等匯合,注意四周!”


    “嗯!”徐傑點了點頭,繼續在街道來往人群中尋找著謝安的蹤影,見久久沒有謝安的蹤跡,他臉上不由露出了幾分急色,小聲說道,“苟大哥,不如我到揚州傳個信。派人通知冀京幾位夫人吧……”


    “……”苟貢聞言捏著茶盞的手不由抖了抖,舔舔嘴唇,麵色古怪地說道,“這個時候傳信至幾位主母?”


    徐傑苦笑一聲,事實上他也清楚,一旦此事叫梁丘舞、長孫湘雨、金鈴兒三女得知,究竟會是什麽後果,廣陵刺客固然要倒黴,而他們三人護衛不利。也難逃幹休,一想到他們大姐金鈴兒盛怒的模樣,徐傑就隱隱感覺後背有些發涼。


    足足沉默了半響,苟貢長長歎了口氣,點頭說道。“好吧!――倘若公子當真不幸遇害,我等護衛不利不說,隱瞞不報更是大過失,你即刻去揚州,叫人傳信至冀京,我留在這裏,一來等待若是公子僥幸脫險與我匯合。二來等待漠飛、丁邱等人……廣陵刺客,我苟貢勢必要將其連根拔起!”說到這裏,憤怒的他一把捏碎了手中的茶杯,任憑內中茶水濕透了他的衣袖。


    “嗯!”徐傑點點頭。當即離桌朝著北城門而去,隻留下苟貢一人繼續坐在茶桌旁苦等。


    他們自是想不到,謝安在那些廣陵刺客手中安然逃脫,卻因為書生墨言一直跟在他身後喋喋不休的原因。失足摔下了山崖,如今行動不便。哪裏還能到茶攤與苟貢二人匯合。


    心急如焚的他們自然也沒有注意到,那個小丫頭王馨,在巷口的牆壁上畫下了謝安吩咐她的那些標記……


    而此時的王馨,亦隻惦記著在小巷路口畫謝安吩咐的標記,亦不曾注意到七八丈外坐在茶桌旁的苟貢,在畫完標記後,匆匆回到了自己家中。


    回到家中,王馨先到左側的臥室看了一眼,見自家娘親依舊躺在床榻上寐著,她小心翼翼地替她蓋好了被子,繼而這才來到了客廳右側的臥室,那裏本是她的房間,不過如今嘛,床榻卻躺著一個從山崖上掉下來摔斷腿的倒黴鬼。


    “回來了?”早已聽到腳步聲的謝安在王馨撩簾子走進來的那一刻打著招呼說道。


    “嗯!”王馨抬手擦拭了一下額頭那因為奔跑而累出的汗水,坐在床榻邊,一邊繼續替謝安縫補衣服,一邊說道,“照你所說的在小巷牆壁上畫好了……”


    “沒人瞧見吧?”


    “嗯,我很小心的……”


    “那就好,”謝安點了點頭,繼而望著王馨,忽然笑著說道,“你你你的,怎麽,不肯叫我一聲哥哥麽?”


    王馨聞言俏臉微紅,說實話,她對謝安其實並沒有多少敵意,盡管謝安先前曾幾番調戲她,但是,謝安卻並未真的對他怎樣,不過是逗她玩罷了,甚至於,謝安還幫她好好教訓了一番廣陵當地的蛇頭劉富,這讓她對他暗生好感,否則,在前日謝安露出厭惡神情時,她也不至於那樣失落。


    可如今,自打從謝安口中得知他與她爹爹的交情後,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更別說謝安還用那樣溫柔的目光看著她,隻叫她心中砰砰直跳。


    “安……哥哥?”王馨小聲喚道。


    謝安聞言麵色微微一變,嘴角牽了牽,訕訕說道,“呃,這個不能叫……”


    “為何?”王馨納悶地望著謝安,疑惑問道,“你不是說你叫謝安麽?那我叫你安哥哥有什麽錯?”


    “也不能說錯吧,隻是這個不能叫……”謝安用左手擦了擦腦門的冷汗,訕訕解釋道,“那是哥哥在冀京的一位妻室慣用的稱呼,那個女人厲害的很……唔,就叫[哥]吧,怎樣?”


    安哥哥,那可是長孫湘雨那個女人對他專用的稱呼之一,別看長孫湘雨平日裏好似挺大度的,實際上這個女人心眼小地很,要是她知道除她以外還有一個女人這麽稱呼她的夫婿,嗬嗬,恐怕日後王馨的日子不會太好過……


    長孫湘雨,那可是連梁丘舞、金鈴兒都不敢過分招惹的女人,要是被她盯上,王馨這個小丫頭下半輩子就算是完了。


    “哥?”王馨試探著小聲喚了一句,隻喜地謝安眉開眼笑,連連誇王馨乖巧,此時的他,仿佛早已忘卻了眼前這個小丫頭曾提著木棍打破了他的腦袋。


    隻能說,王馨總歸是謝安的恩人王鄔之女,本著愛屋及烏的心思,眼下謝安怎麽看她怎麽順眼。


    “嗯。真乖!――待哥忙了這邊的事,帶你與嬸嬸到冀京去……”


    “冀京?京城嗎?”王馨吃驚地捂著小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是去大周最繁華的王都,忽然,她歪了歪腦袋,好奇問道,“哥方才說妻室?哥當真已成婚?――那位姓長孫的姐姐便是哥的妻室嗎?”


    “呃,事實上,你有四位姐姐……”謝安盡可能挑著好字眼解釋著。


    可王馨卻不是笨蛋。哪裏會聽不出謝安言下之意,聞言吃驚地望著謝安,結結巴巴說道,“你……哥你有四位妻室?”說到這裏,她忽然麵色一改。仿佛是謝安給欺騙了般,一臉憤憤不平地鄙夷說道,“果然是紈絝子弟!”


    “怎麽說話呢?”眼瞅著王馨眼中的鄙視,謝安老臉略微有些尷尬,有些心虛地說道,“在冀京,三妻四妾可是很平常的事……”


    王馨聞言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可能是猜到了原因。謝安低聲解釋道,“三妻四妾,指的就是很多很多妻妾……”


    話音未落,王馨驚呼一聲。一臉驚訝外加鄙夷地望著謝安,喃喃說道,“原來還不止四個?”說罷,她狠狠瞪了一眼謝安。叫後者莫名其妙。


    隨著天色的逐漸昏暗,轉眼到了黃昏傍晚時分。謝安在王馨的幫助下吃了一碗米粥後,便瞧著這個丫頭不知從何處抱來一捆涼席,鋪在地上。


    “你打算睡地上?”謝安詫異問道,畢竟在他看來,眼下雖說是五月下旬,可睡在地上依舊難免要著涼。


    “不比哥在冀京三妻四妾,家中隻有兩張床榻,一張床榻娘親躺著……”說著,王馨抬頭看了一眼謝安,話中含義不言而喻。


    這床榻多少跟三妻四妾有什麽關係?


    謝安哪裏知道王馨這是有意顯擺她剛剛從謝安這裏學到的新詞,一臉納悶地瞅著這個小丫頭,也不知為何,他感覺這個小丫頭似乎對他頗有意見。


    “可你連被子都沒有啊,這會著涼的……”謝安好心提醒道。


    “不比哥在冀京三妻四妾,家中隻有兩床被子,一床被子娘親蓋著……”王馨還是那套詞,還是那副表情。


    家中有幾床被子跟我有幾位夫人真的有關係麽?


    謝安沒好氣地看了一眼王馨,忽然說道,“要不,我朝外挪挪,你睡內側來?”


    王馨聞言猛然俏臉一紅,目不轉睛地盯著謝安半響,右手不自覺地緊緊縮在胸口,語氣顫抖著說道,“哥你已經有許許多多妻室了,還要我給你做小妾麽?”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冷不防聽到這句話,謝安老臉有點掛不住了,沒好氣說道,“想什麽呢?蠢丫頭!你就給我睡地上吧,明日著涼發燒,可別指望我來照顧你!”說著,他閉上眼睛,自顧自休息去了。


    “……”王馨聞言一驚,待瞅了瞅床榻上閉目養神的謝安後,微微一咬牙,緩緩脫下了身上的衣衫,爬上了床榻,鑽入被窩中,小臉蛋通紅。


    就算是閉著眼睛,謝安也能感覺到被窩裏多了一個人。


    “舍得上來了?――怎麽不睡地上啊?”


    扯著被子,麵色通紅的王馨小聲說道,“我若是病了,就沒辦法照顧娘親……”說著,她瞅了瞅身旁的謝安,小聲補充道,“還有哥了……”


    這丫頭還真是可愛……


    謝安聞言笑了笑,剛想誇兩句,下一刻,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哥,你打算什麽時候娶我?――我不要當小妾,聽街坊的老人說,給人做小妾很命苦的,受欺負不說,還要挨打……”


    “哈?”謝安睜開眼睛,一臉愕然地瞅著有些畏懼自己的王馨,目瞪口呆說道,“我……我幹嘛要娶你?”


    王馨聞言俏臉更是憋地通紅,小聲說道,“哥不是叫我跟你睡麽?――這樣我不就是哥的人了麽?”


    “咳,咳咳……”謝安被王馨冷不丁冒出來的這句話噎地連連咳嗽不止,沒好氣問道,“誰告訴你的?”


    “我娘說的,女人隻有跟丈夫才能睡在一起……難道不是麽?”


    望著王馨認真的眼眸,謝安一時間倒也挑不出錯來。想了想,解釋道,“不是這樣的,也有例外……你娘說的[睡],指的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麽?”


    “……”張了張嘴,謝安真不知該如何跟她解釋房事,想了想,沒好氣說道,“小丫頭少理會這種事。睡覺!”


    “哦,”王馨小聲應了一聲,就當謝安以為這個小丫頭終於消停了的時候,卻聽她又怯生生地說道,“哥。我做了你小妾後,你不要打我好麽?――聽街坊的老人說,小妾挨打,連官府都不理會的,也沒人管……”


    “……”謝安聞言險些一口氣沒上來活活給憋死,沒好氣地轉過頭正要教訓這個不會說話的小丫頭,卻見她一臉恐懼地望著自己。心下微微一愣之餘,暗自歎了口氣。


    在他看來,這個小丫頭以往肯定是沒少被人打,不由地。謝安就想到了前兩日這個小丫頭被廣陵城蛇頭劉富那些惡奴打地在地上抱成一團的慘狀。


    “以後……沒有人敢再打你!”用唯一能使喚的左手輕輕撫摸著王馨的頭發,謝安用近乎誓言般的口吻沉聲說道。


    他確實有這個自信,以他謝安如今的身份與地位,誰敢欺負王馨這個小丫頭?


    當然了。前提是苟貢等人能提前找到他,要不然的話。謝安別說保護王馨母女二人,就連他自己也保護不了。


    可能是初回聽到這般暖人心的話吧,王馨小臉頓時布滿了笑容,帶著幾分生硬,親昵地朝著謝安靠了靠,這讓謝安感覺有點不對勁。


    說實話,他可沒想著收這個小丫頭當什麽小妾,無非是看在其父王鄔曾經對他有恩的份上,打算好好照顧她們母女二人罷了,可王馨這個不曉世故的小丫頭似乎對某些事是一知半解的樣子,要不然也不會說出方才那番話來。


    不得不說,這個丫頭至今還未被人騙到家中當小妾還真是個奇跡!


    更要命的是,由於身旁這個小丫頭不時親昵的觸碰,謝安發現自己竟然漸漸有了感覺……


    對這個要胸沒胸、要身板沒身材的小丫頭……


    “哥,你是人家說的紈絝子弟,對不對?”


    “什麽?”忍著心中那份莫名衝動,謝安疑惑問道。


    “我聽人說,明明有妻室,還在外麵調戲女子的,就是紈絝子弟……”


    一聽到[調戲]二字,謝安無疑有些尷尬,咳嗽一聲說道,“我那不算調戲,我隻是逗你玩而已……”


    “那哥以後還要去調戲別的女子麽?――那樣子真的很討厭的……”王馨很是認真地說道。


    “……”深深吸了口氣,謝安一臉疲倦地說道,“不了,不會再去調戲別人了……”


    “哥不是紈絝子弟麽?”


    “誰說我……算了,我膩了,玩膩了,懂了麽?”


    “懂了……”王馨點了點頭,繼而望向謝安的目光充滿了鄙夷。


    可能是注意到了這一點,謝安一臉古怪地詢問道,“你懂什麽了?”


    “哥不是好人……是那種專門玩弄女子的紈絝子弟……”說著,王馨頓了頓,怯生生說道,“哥,如果我日後你也玩膩了,也不要打我好麽?我會自己賺錢照顧娘親的……”


    “……”謝安深深吸了口氣,氣得一句話說不出來。


    什麽叫做對牛彈琴,他此刻算是領會到了,他很惡意地猜測這個小丫頭很有可能是長期挨打,被人被打傻了,要不然,哪會說出這麽不中聽的話來?說的這都像話麽?!


    “不會打你的……”謝安疲倦地說道。


    “嗯!”王馨點了點小腦海,忽然從被窩裏伸出小拳頭來,惡狠狠地示威說道,“如果哥日後打我,我會反抗的!――我會用木棍打你的……”


    “是是,我知道你很厲害,還打破過我的頭……”謝安不耐煩地敷衍道。


    “嘻嘻……”王馨得意地笑了笑,繼而撅著嘴說道,“誰叫哥那個時候調戲人家來著?――人家當時氣地都想咬你呢……”


    “多謝高抬貴手……唔,就是說多謝你放過我……”謝安打著哈欠敷衍道。


    似乎沒注意到謝安話中的敷衍口吻,王馨認真而嚴肅地說道,“街坊的人都說,人太善良就會被人欺負的!――街坊的二伯還說,人善被人欺,女人善被人騎……”


    “是是是……哈?”正打算繼續敷衍的謝安目瞪口呆地轉頭望著王馨,忽而咬牙罵道,“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你這蠢丫頭到底在記些什麽東西?!――給我閉上嘴睡覺!”


    “哦……”可能是被謝安的表情嚇到了,王馨怯生生地扯了扯被子。


    見此,謝安沒好氣地搖了搖頭,不過細細琢磨王馨方才那句話,他倒是忍不住笑了出聲,畢竟那個說法實在是合乎他的口味。


    而就在這時,他忽然聽旁身旁傳來一句話。


    “笑地那麽可惡……哥是不是想起了那些被哥騎過的女人?――哥是惡人吧?哥是不是騎過很多很多善良的女子?哥就不內疚麽?幹嘛要做那種欺負人的壞事?”


    謝安隻感覺胸口一股氣憋地難受,聞言齜牙咧嘴惡狠狠說道,“啊,哥哥騎過很多女人啊,你再多嘴說這些,我連你一塊騎了!――到時候你再看看,我究竟有沒有內疚!”


    王馨仿佛是受了驚嚇般,慌忙用被子蓋住了腦袋。


    見此,謝安滿意地哼了哼,他原以為王馨雖說沒念過書,但是人倒不笨,不過就如今看來,這丫頭何止是少根筋,根本就是長年挨打被人給打傻了。


    真可憐……


    就在謝安惡意地猜測身旁這個小丫頭的傻呆程度時,忽然,他隱約聽到被窩裏傳來了小丫頭鄙夷的嘀咕聲。


    “果然不是什麽好人,怪不得那時候會去欺負我……”


    “……”聞言翻了翻白眼,謝安絲毫沒有再做辯解的心情,舉起左手朝著小丫頭腦袋位置不輕不重地敲了下去。


    “紈絝子弟、惡人、壞人……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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