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周必大聽茅庚忽然之間口出如此狂言,連忙說道:


    “今日這酒果然厲害!茅小哥喝多了,說起了醉話,嗬嗬!”


    周必大這是為茅庚找台階下,朝中本就對茅庚議論紛紛,要是茅庚這等狂言傳出去,隻怕更要激起洶洶傳言,以至於各種無端的攻擊便會蜂擁而至,那時茅庚想要在臨安官場上廝混,就未必混得下去了。


    但場中陸遊作為天真猶存的詩人,看事物本就與眾不同,此刻有了幾分酒意,更是露出了有如孩童般的天真一麵,他也不管周必大一番話,卻揪住茅庚的話不放:


    “茅小哥,你方才的意思,是說以你之才,足以掃滅金兵,你說得好不痛快,卻弄得老夫心癢難耐,老夫倒是想知道,小哥兒胸中到底有些甚麽韜略,今日趁著酒興,稍稍透露一些與老夫,如何?”


    陸遊如此一說,弄得楊萬裏和葉適也起了好奇之心。楊萬裏隨即也表示想聽聽茅庚有何方略:


    “不光是陸兄,楊某也想與聞一二,茅小哥當日既然在廷對中能夠出彩,可見胸中自有丘壑,茅小哥今日正好跟我們說說天下大勢,楊某想知道茅小哥有何高明的方略足可掃滅金兵,就請茅小哥道來!楊某洗耳恭聽。”


    楊萬裏說完,葉適也附和起來,這一來周必大也不好阻攔了。


    茅庚此前並未想到今日要在此高談闊論,來之前一心想要少說多聽,但最後喝著喝著酒,就忘了形。等到放出狂言,潛意識中覺得好像有些不妥,但究竟不妥在什麽地方,一時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待到三個人都揪住自己方才的話不放,茅庚爭勝之心頓起,完全將自己的韜光養晦之策忘到了九霄雲外,當下便口無遮攔地開始大放厥詞:


    “小子鬥膽,便來說一說天下大勢。話說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一聽茅庚打開了話匣子,好像下麵還有長篇大論,文元頓時急了,心說庚兄來之前咱可是商定好的,要少說多聽,結果你倒好,前麵口出狂言已經是錯了,如今還不收斂,還要一錯再錯,這可不行。文元連忙打斷道:


    “庚兄,庚兄,周大人說你喝多了,果然是喝多了,來來來,喝一杯茶醒醒酒。”


    茅庚此時已經到了酒醉的某種境界,當然不會覺得自己已經醉了,便笑道:


    “你道是眾人皆醒我獨醉麽!我偏說眾人皆醉我獨醒!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今日小可便在幾位前輩麵前狂妄一回。哈哈!話說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宋金分治,至今已有六十幾年,在座的前輩其實也和小子是一樣的心思,無時不刻在想北伐,夢想一戰定中原,從此一統江山,是麽?”


    陸遊聞言,作出遙遙北望之勢,應道:


    “正是。”


    茅庚看了看陸遊,卻道:


    “我等雖然夢寐以求想北定中原,但據實而言,我大宋此時並無必勝金人的把握,目前的形勢,金國和大宋誰也無力一舉滅掉對方,雙方可謂旗鼓相當,若大宋單方麵貿然興兵,雖然短時間能占些便宜,但一旦金人反應過來,仍然是難分勝敗。故而小可以為,大宋實力若不能大幅超出金國,若貿然興兵,隻能自取其辱。”


    周必大如此多年一直就在想如何富國強兵,但金世宗也是一代人傑,大宋的實力在恢複,金國的實力也在增強,要想全麵壓倒金國又談何容易!葉適便幹脆將疑問挑明:


    “我大宋這麽多年以來,一直都在富國強兵,官家可謂不遺餘力,至今也不敢說超出金國多少。茅小哥又有何策,可讓我大宋遠超金人?”


    茅庚此前早已想過關於大宋發展的問題,甚至考慮過完全不用後世科技的發展之道,假如不用後世科技,隻靠政策調整,其實也不是不能讓大宋強盛起來,當然其難度要大得多,但理論上可能性是存在的。


    茅庚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葉適的問題,便信口道:


    “此事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其一就是悶聲發大財,其二就是要不斷創造機會讓窮人暴富。”


    悶聲發大財這麽個提法其實沒什麽新意,無非就是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通俗版,在座的人都不覺得稀奇。但第二個提法就有點意思了,茅庚其實是想說,大宋在經濟上要不斷地重新洗牌,始終讓經濟充滿活力,但要說“洗牌”的話,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聽得懂。後世今天搞某某特區,明天又搞振興東北,後天搞西部大開發,再後天又是什麽“中部崛起”,就是不斷洗牌,不斷培育新的增長點的路數,但這個也沒法跟在座的人說及。


    葉適聽得不甚明白,便問道:


    “窮人富了,大宋當然會更加富強。但茅小哥為何非要讓窮人暴富呢!”


    茅庚不能從經濟學層麵來說,比如暴富者最肯花錢,能夠最大程度地拉動內需什麽的,而財富過於集中在傳統豪強手中,經濟便會陷入一潭死水,等等。但這些都沒法說,茅庚便隻好解釋道:


    “窮人若是能夠暴富,就比如窮人家的子弟能夠高中進士一般,有著極大的示範效應,當其他窮人受到鼓舞,削尖腦袋尋求致富之道時,就必定不斷會有窮人暴富,那時,大宋想不富強都難了。”


    周必大若有所思,一時還是沒有想明白其中道理,但隱約覺得茅庚所說不是信口胡謅,禁不住問道:


    “那據你所見,又有何種法子能讓窮人暴富呢?”


    茅庚一下子被周必大問得啞口無言,是啊,真要讓窮人暴富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總不能在這個時代推出福利彩票吧,再說並不一定是窮人才會中大獎啊!後世雖然口口聲聲說要要為學生提供創業機會,但窮學生創業成功的畢竟屬於極少數的極少數。


    但茅庚隨即就想到了台灣,於是微笑道:


    “其實取了台灣之後,就能讓一批窮人暴富,當然,隻有那些敢於冒險的人,才能有暴富的機會。”


    一般而言,每一個移民地區都是冒險家的樂園,想必這個時代的台灣,也必定會如此。讓敢於冒險者發家,這個社會才會更有活力。


    但葉適想了想之後,追問:


    “那取了台灣窮人暴富過後呢?茅小哥還能有何種方略再讓其他窮人暴富呢?”


    葉適認為茅庚的法子無法持續,是屬於幹一票算一票的法子。


    茅庚隻好道:


    “世上怕就怕認真二字,隻要認真去想,總會想出新的辦法。”


    茅庚心說我一不是政研室,二不是後世專家一類人物,我也就是拋磚引玉,至於包治百病的靈丹妙藥,後世都沒有,我當然也沒有。在座的有大宋的最高領導層,你們都是人精,想必會想出各種招數的。實在不行,我再從後世抄襲一點過來。


    反正我所理解的就是,搞經濟不過如此,隻須過些年便推出一項新政,開始新一輪洗牌,美其名曰尋求新的增長點,目的便是要讓經濟始終充滿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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