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梵禦麾聽到報告後輕哦一聲,淡淡地瞥了無心一眼,隨意地問:“無心,黑族果真令人驚訝,我以為你們已經傾巢而出了!”


    無心低垂的眸子精光一閃,微微抬頭,無辜地望著梵禦麾,好奇地反問:“梵太子,我們黑族明明就還有許多族人留在黑山,怎麽能叫傾巢而出呢?對了,他們要捆綁兩千人啊?那綁人的繩索夠用嗎?我們黑族很窮的!”


    末了,他微皺小眉頭,認真地思考起這個“嚴重”的事情來。


    沙揚深沉地望著眼前裝傻的小鬼,肅穆地看向太子。最近幾天以來,這個小鬼跟太子兩人之間的鬥爭,可是令他大開眼界,打死他也不相信眼前這個小鬼不知道事情的原由。


    梵禦麾並不生氣,隻是深沉地審視著他小臉上的表情,仔細想著這其中的問題。


    照常理說,黑族有戰力的人此次已經全部被征兵,留下的老弱婦孺根本不足為懼,甚至可以說是任憑宰割。現在居然是被派去的2000士兵被俘,這個變局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而現在的戰況已經僵持不下,如果後方再出一點問題,會引來不小的麻煩。


    “太子,黑族族長求見!”


    外麵的通報聲,讓梵禦麾微眯藍瞳,淡然問:“無心,你說族長此時來見我,所為何事?”


    無心懶懶地聳聳肩,說:“你問族長啊!我現在是你的小廝,不清楚族裏的一切!”


    梵禦麾冷眼瞟他一眼,他現在連威脅都懶得用,這個小鬼不僅不怕死,更不怕威脅,現在他唯一怕的,就是自己的眼睛。自從那晚以後,他就再也不曾正眼看過自己,梵禦麾一想到此,火氣更大了。


    梵禦麾已經叫禦醫配製專門用於去除疤痕的珍貴藥材,希望能去掉無心身上那些惹人心煩的醜陋疤痕。


    梵禦麾邊思考邊冷聲回道:“讓他進來!”


    族長掀簾而入,看到帳內的三人,麵色如常地恭聲說:“梵太子,我今天有要事相商,能隻有你我二人嗎?”


    梵禦麾深沉地打量著族長,感覺到這個一直以來以冷靜睿智聞名的族長,現在的身上有一種凜然的氣勢,看來是有重大的事情要談。


    他看了沙揚和無心一眼,示意二人出去,自己走到一張大桌後麵,悠然坐好,冷眼睨視著站立在桌前的族長。


    無心瞟了族長一眼,迅速跟著沙揚走了出去,小手緊握成拳,隻有他自己才知道心裏的緊張。


    帳篷內兩人的談判,將是黑族存亡的關鍵。


    營帳內,族長不卑不亢地站立著,對於坐在桌後的年輕人,他有著敬畏,但更多的是對他殘忍和趕盡殺絕的痛恨。


    “梵太子,我今天來找你,是想協商此次鐵郡之戰的事情。現在雙方僵持不下,我有一個計策,能讓我軍迅速攻破鐵郡,不知你是否感興趣?”族長誠懇地開口,直奔主題。


    “哦……說道看!”梵禦麾感興趣地坐直身子,湛藍色的眼裏卻閃過深沉。


    “不過,我有幾個條件。”族長沉穩地繼續說,眼神鎮定地望著眼前深沉難測的太子。


    梵禦麾抬起左手,摸著下頜,莫測地打量族長半晌,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示意他先說出條件。


    族長清清嗓子,正色說:“梵太子,如果你征服了康國,我想請你將康國最邊遠的一個郡——浩郡送給黑族。而且,黑族隻參加攻占鐵郡的戰爭,淄京國跟康國往後的戰爭,黑族將不再參加!”


    “嗬嗬……你就這麽自信你的計謀能成功嗎?就算是成功了,又憑什麽認為我會奉送一個郡給你們?真是異想天開!”梵禦麾聞言陰冷地笑起來,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族長沉穩地一笑,徐緩地說:“梵太子,聽說東都最近不□□寧,當今陛下身體欠安。今天我聽族人回報,在我黑族傾巢而出協助太子征戰時,你卻突然派人去進攻我黑山。”


    族長頓了頓,平息情緒,說:“太子,我黑山隻剩毫無反抗力的老弱婦孺,在我們還是同盟軍時,你這樣的舉動,有損太子和□□的聲譽吧?泱泱□□居然做出如此殘忍、單方毀約、背後捅刀的事情,難道太子是想徹底滅掉我黑族,甚至還想連根拔起嗎?”


    梵禦麾的臉色倏地變得陰沉,淡漠地看著族長,並不搭話。


    “太子對鐵郡屢屢發動頻繁密集的進攻,使黑族跟鐵郡雙方陷入重大傷亡之中。對付像鐵風帶領的有著拚死決心的軍隊,決不能急攻而去迎其利器,在他們氣勢如虹時去密集進攻,你這樣做的真正目的又是怎樣的呢?”族長強忍憤怒,努力維持著平緩的語調。


    當無心全盤分析戰局時,眾人如夢初醒,仿如在黑暗中看到光明。


    黑族從來沒有試圖去反抗過什麽,順從地接受命運的安排,忠誠地守護著哈盤神的指示,從來遇事都是息事寧人,默默忍受。將自己蜷縮在黑山裏,以為這樣就不會成為別人的眼中釘,不會引來殺身之禍,現在卻發現,這樣做的下場隻是讓黑族陷入了奇怪的圈子裏。


    世人都以為黑族是無用的賤民,沒有感覺的戰爭機器,並且是能隨意殺之、斬草除根的懦弱民族。


    從此刻開始,一切都將不再一樣……族長在心底告訴自己。


    “梵太子,我黑族自認是當世最蹺勇善戰的部落,是最忠誠的民族,更是不懼生死。如果有人想要滅我族,我們會拚殺到直至流盡最後一滴血。”


    “梵太子,你的舉動已經違背了各國的征戰原則,更是直接將刀劍揮向了無辜的老弱婦孺,違背同盟合約,不怕遭受天下人恥笑嗎?”


    “如果在這個關鍵時刻,來個窩裏亂,你也不太想看到吧?照現在的事情進展,我族完全可以單方麵棄約,並將淄京國進攻我族的事情公布於天下。”一連幾個質問,族長的語氣已經變得強硬,心裏悲痛不已。


    如果不是有無心在族裏的防衛,現在留在黑山的族人就這樣被悄無聲息地殺掉,而征戰的族人,在戰爭取得勝利的那一瞬間,肯定也會迎來滅頂之災。想到此,他凝目犀利地看著上位的梵太子。


    “啪……”


    梵禦麾一掌拍在桌上,厚實的木桌應聲裂開一道長縫,神情冰冷地說:“族長,我梵禦麾還沒有怕過誰的威脅!窩裏亂?嗬嗬……隻要誰敢亂,格殺勿論!”


    族長見狀,淡定地一笑,毫不退縮,微抱拳,沉穩地說:“太子,成為你絆腳石的,正是你的格殺勿論!如果你不是先想要滅我黑族,又豈會有如今的局麵。一個人在麵對莫名的殺戮時,尚且知道自保和反抗,又何況是牽涉到數萬人之眾的整個民族。”


    “我黑族人沒有房子、沒有根,甚至一直苦苦掙紮於溫飽的生存邊緣,就算是麵臨最嚴重的饑慌時,黑族都沒有去搶過外人一丁點兒東西,去霸占過別人一分土地,這樣一個弱小而無害的民族,你追而滅之,對您又有何益?用意又何在?”族長痛心地再次質問,聲音沉痛而平和。


    梵禦麾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一點兒,緊盯著族長,眼裏有著被指控的惱羞成怒。


    一步錯,步步錯!


    這局要消滅黑族的棋已經出現偏差,就不太可能照他原來的意思走下了。


    “太子,我能問問你,為何要滅我族?”族長不放鬆地繼續追問。


    梵禦麾冷哼一聲,理由?當然是危機感,一種對於那兩個小子的危機感,他隻是想讓一個低賤的民族消失於這個世上而已。


    “看來是沒有了!梵太子,我用攻破鐵郡的計策換取一個對淄京國來說最微不足說的浩郡,目的也是在維持生存之用。用今天留在黑山的2000淄京國士兵,換取我們征兵合約的終止,當初談定的征兵酬勞減半。我們將對此次進攻黑山的事保證密而不宣,就當沒有發生過此事。”族長緩緩地說出最終目的。


    梵禦麾考慮半晌,深沉地說:“那要看是什麽計策!”


    族長靜靜地跟他對視著,良久後,他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雙手遞給梵禦麾。


    梵禦麾接過紙,隻見紙上寫著三個字:離間計,他麵無表情地看了會兒,恍然大悟,冷冷地說:“願聞其詳!”


    族長恭聲說:“現今康國朝廷勾心鬥角,派係林立。就算是我們對康國宣戰,至今也沒有見到任何援兵來支持鐵郡。”


    “我們隻要好好利用各派係間的矛盾,讓鐵風成為朝廷鬥爭的犧牲品。失去了支柱與領頭的人,鐵家軍再怎麽厲害,也成一盤散沙。而鐵郡如果攻破之後,康國就等於被擒入手中,徹底征服它,也指日可待。”


    梵禦麾點點頭,眯起藍眸細細地想著計策,迅猛地睜眼看著族長,說:“族長,這個計謀是誰想出來的?那個在黑山設計捉住我國士兵的人又是誰?”


    族長低垂銀眸,謙恭地說:“是我!”


    梵禦麾的眼裏閃過一絲殺機,微微一笑,大方地說:“族長,你的條件我可以答應。浩郡我可以送給你們,黑族我甚至可以不再趕盡殺絕。但是,你得答應我三個條件。”


    族長驚訝地抬頭,說:“請說!”


    梵禦麾冷冷地望著他,說“第一,對於黑族的征兵,到此次鐵郡戰役結束之後再解除;第二,戰爭結束以後,你幫我除掉黑族最大的威脅;第三,黑族將來不得向淄京國以外的任何一個國家臣服。相信族長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族長銀眸猛睜,看著梵禦麾半晌,神色複雜,眼角微微抽搐,最後,族長神情決然地說:“太子,我同意!”


    梵禦麾欣賞地望著眼前的老人,黑族裏最睿智的人,果然不同凡響。


    能這麽機敏地全盤計謀,時機把握得恰到好處,如此絕妙的謀略和心計。


    這樣的人,絕不能留!


    “太子,我黑族隻負責攻到城樓底下。黑族人的劍可以在戰場上廝殺任何人,包括自己的族人,但絕不伸向無辜又無反抗能力的百姓。”族長再次重聲黑族一直以來的征戰規則。


    “好!”


    梵禦麾往後靠著椅背,冷靜地說:“我會再擬一份協議,明天簽屬!”


    “好!梵太子,老朽先告辭了!”


    族長恭身退出帳外,在看到蹲在外麵的無心時,露出淡淡的笑容,在轉身的瞬間,眼裏盈滿沉痛,然後,慢慢地變成決然。


    2008-0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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