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的主祭祀殿,梵禦極穿著白綢內衣,隨意披著一件紫袍匆忙趕到,宮內總管剛通報說,麾有緊急事情要找他。麾遇事向來沉穩,能讓他覺得緊急的事情肯定是大事。


    梵禦極急切地趕到祭祀殿,甚至顧不了進主殿該有的禮儀。


    主祭祀殿在燭光中透著神秘,隻有蛇神像的銀色羽翼在燭光的映射下閃發出銀輝光澤。


    梵禦麾幽幽地望著銀輝閃爍之處,藍眸裏浮現痛楚。


    他感覺心髒處隱隱傳來疼痛,這種跡象最近越來越明顯,尤其是在看到那個戴著銀色麵具的倔強少年時。


    他以前毫不在意這種痛,但今晚宇川雄的突逝,讓他重新重視那個隱藏許久的秘密。


    梵禦極踏進祭祀殿,就看到這一幕,梵禦麾高大的身子,異常孤獨地站立在神像前。


    梵禦極停在他身後,急切地問:“麾,找我何事?”


    梵禦麾並有馬上轉身,他強壓下疼痛的感覺,淡淡地說:“極,宇川雄死了!”


    “什麽?!”梵禦極震驚地問。


    “今晚,我在王府宴請無心和宇川雄,他突然暴病身亡。”


    “什麽病?”


    梵禦麾沉默了一會兒,轉身,肅穆地望著梵禦極,沉聲說:“水氏妒心咒!”


    梵禦極臉色倏地變得煞白,喃喃地說:“水氏嫉心咒!水氏?他們不是已經被先皇給滅族了嗎?宇川雄當年親自帶兵去剿除水氏一族,難道……難道他在那裏被下了咒?不對,水氏的咒必須近身才可以的。”


    梵禦麾神色沉重地點點頭,藍眸微眯,不發一言。


    “麾,你沒事吧?”梵禦極擔心地打量著他,黑眸裏冷靜不在。


    “我沒事!我隻是疑惑,宇川雄老奸巨滑、城府極深,他怎麽會大意到讓水氏的人近身下咒。”


    “十八年來,一直不曾出現過水氏有任何人仍然生存的消息。當年水氏一族,1200人全部被滅族,無一生還。難道,另外還有人懂得水氏咒語?”梵禦麾冷靜地分析。


    “我一定會找出那個人的!”梵禦極神色激動地說。


    “誰又會輕易犧牲自己的生命去解咒呢?水氏的咒語,是一命換一命的狠毒咒語,他們不輕易施展,還從來沒有人被解過咒,因為施咒之人不會去犧牲自己。一如當年的她……不過,去找找吧!”梵禦麾在說到“她”時,眼神複雜至極。


    梵禦極怔了怔,訝異於麾對此事的態度,堅定地說:“我會找到的!”


    神秘的水氏一族,據傳,他們是能跟神對話的一個神秘族群,卻因為一個女人而慘遭滅族!


    水氏的聖女必成淄京的正妃,以庇佑淄京國力強盛。這也是兩位帝王至今正妃位子空缺的原因。


    淄京自建朝以來,正妃均為水氏一族的聖女,水氏的族人在淄京地位是最高的祭祀,不涉及官場,卻有著獨特的地位。


    能找到嗎?梵禦麾在心裏問著自己,神色平靜地問:“極,右相之位欲由何人來接替?”


    梵禦極心不在焉地回道:“宇川雄死得太突然,這個問題之前沒有考慮過。不過,倒是有一人非常適合。”


    “誰?”


    “宇川斯銀!他即是右相的獨子,能將宇川雄的勢力糾集起來,織雲對那個小子也有心動的跡象。最主要的,他同左相的關係不太容洽。此人雖然聰明自傲,但能力還不錯,僅在無心之下。”


    “朝政方麵已經有了無心,宇川斯銀最大的價值就在於平衡朝中的力量,不至於出現一人橫行朝野的局麵。朝中現在無人能抵抗無心,而宇川斯銀是最好的人選。”


    梵禦麾瞥了他一眼,認同地點點頭,說:“無心沒有背叛朝廷!”


    梵禦極黑眸一亮,幽幽地說:“你的心已經對他失去了判斷力!”


    梵禦麾一怔,尷尬地轉過身子,望著蛇神像出神,久久不再出聲。


    梵禦極也望著蛇神像,眼神複雜。他在心裏發誓,一定要找到那個懂水氏咒語的人。


    …………


    右丞相府內掛滿白綾,每個仆人都穿著重孝的麻衣,臉上盈滿悲傷。


    丞相府內的“無銀居”,是宇川斯銀的住所,此時,幾年不見的姐弟兩人,麵對麵地坐著,相對無言。


    宇川豔最先打破沉默,恨聲說道:“父親大人是被左相給氣死的!我親眼所見!”


    她冷冷地看著眼前的弟弟,從小他們的關係就不太親近。


    父親當年執意要娶那個女人,並讓那個女人當正室,之後,從正室之位被硬拉下來的母親,因此心碎而死。


    她恨他們母子二人,從小,父親的眼中就隻有他們。但她現在更恨一個人,那就是左無心。


    那天晚上,梵禦麾急奔到左無心身邊的一幕,久久地在她腦海中糾纏不休。


    心,越來越恨……


    宇川斯銀陰柔的俊臉漠然地望著她,說:“我自有分寸,你安穩地在府裏守孝就可以!”


    “你……”


    宇川豔氣急地怒瞪著他,但她又沒有底氣去發脾氣,現在父親不在了,她在宮中的地位還得需要這個弟弟的幫忙,不能得罪他。


    於是,她迅速轉變表情,說:“斯銀,姐姐是關心你!以後宇川家就隻有我們兩人相依為命了,我們要互相幫助,更要齊心去對付左無心。”


    “我還有母親!宇川家有三個人!”宇川斯銀冷冷地出聲糾正,黑眸裏浮現不耐。


    宇川豔美豔的臉陣紅陣白,美眸迅速垂下,以遮掩眼底的嫌惡,柔聲說:“是姐姐說錯話了!但雲姨十七年沒有走出那個院子,我也有十五年沒有見過她了。她還好吧?”


    宇川斯銀站起身,修長俊逸的身子穿著孝服,冷聲說:“你先回大堂接待客人,我去看看母親。”說完,不待宇川豔反應過來,就離開無銀居。


    宇川豔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咬牙一跺腳,冷哼一聲,往陳放棺木的大堂走去。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悲痛,有的隻是對於自己在後宮位子的擔憂。


    在後宮的位子,往往都是由家族在朝中的實力來決定的,如果宇川家從此沒落,那她的好日子也將到頭了。


    她的年歲已經不小,卻始終無法懷上身孕,這讓她焦急不已,隻能期望宇川家不要倒下,這樣她才有機會。


    …………


    幽靜又美麗的小院子內,繁花如錦,一點兒也沒有受到外麵喪事的影響。


    這個小院,一直是右相府內守衛最森嚴之處,更是右相府最獨特的地方,閑人免進。侍候的丫環都是武功高強的啞女,還有眾多隱藏在暗處的暗衛。


    當世之人隻知道宇川雄沒有任何風流韻事,更沒有納妾,卻不知,他金屋藏嬌,將他最重要的女人深鎖於這個獨立的小院子,整整十七年。


    宇川斯銀像往常一般出現在小院內,一身重孝服的他在繁花叢中,顯得異常突出又不協調,更是諷刺。


    父親那麽瘋狂地愛著母親,而母親卻始終不曾給過他一個笑容。


    十七年了,他沒有見母親笑過,看著她的頭發在短短的幾年裏變成雪絲,看著在外麵隻手遮天的父親,執著地守著母親。


    對於母親,宇川斯銀是有恨意的,因為她從未給過他一點兒母愛,對父親更是冷淡至極。所以,他叛逆、他傲視世間的一切,尤其是母親最喜歡的銀色,讓他憎恨至極。他甚至憎恨自己這個名字,卻被父親給強行壓製住,不許他更名,隻因這個名字是母親親自取的。


    現在,父親走了,母親難道都不曾想過要去送他最後一程嗎?


    他推開精美的木門,走進室內,看到柔弱的母親盤腿坐在榻上,滿頭雪絲如絲綢般閃著亮澤,垂順在肩膀上,直達腰際。


    她似是在冥思,卻對他的進來不聞不問,連眼皮也未曾動一下。


    “母親,銀兒來看你了!”宇川斯銀孺慕地望著她,卻不曾見她睜眼關注一下自己。


    “嗯……”雲兒淡淡地輕應一聲,始終不曾睜眼。


    宇川斯銀眼裏的孺慕漸漸退卻,黑眸裏叛逆再現,冷聲質問:“父親去世了,你都不去送他嗎?”


    雲兒在聽到這句話時,白眉微皺,眼睛仍然緊閉著,瞬間又恢複平靜,淡淡地說:“你出去吧,不用來看我!”


    宇川斯銀失望至極地大聲質問:“母親,你為何要如此冷血?我是你的兒子,你連看都不願意看我一眼。現在去世的人是你的丈夫,你連一點點悲傷都不願意給他,甚至不願意去看他最後一眼。我恨你!”


    他的眼中聚集淚水,黑眸帶著恨意地望著榻上的人,強忍著不願意在她麵前流淚,因為無用。從小,他用盡了所有的手段,希望能得到她一丁點兒憐愛,卻隻換來一次次的絕望。


    雲兒緩緩地睜開眼睛,靜靜地望著叛逆又憤怒的兒子,美眸裏平靜無波,淡聲說:“快出去吧!外麵很忙!”


    宇川斯銀握緊拳頭,強忍憤怒地說:“今天你一定要去送他!來人,準備抬夫人去大堂!”


    他冷聲命令,現在他是宇川家的當家人,有權決定一切。


    “少主人!夫人不能踏出這個院子!這是老爺在生前下過的命令!”管家不知從何處閃身出來,單膝跪在地上恭敬地說道。


    “哼!那是父親生前的命令,現在我是宇川家的主人!”宇川斯銀冷冷地看著他。


    “少主人,老爺說過,就算他死了,夫人也不能出去!除非……除非整個‘水雲間’的人同時死去,否則,夫人都不能踏出此院。”管家從腰間彈出軟劍,放在脖子處,鎮靜地望著宇川斯銀。


    “為什麽?為什麽她至死都不能出去?”


    宇川斯銀倔強的眼神閃了閃,管家武功高強,更是他的師傅,他不可能讓管家死在自己麵前,包括“水雲間”所有的人,在這裏的都是宇川家最精銳的守衛。


    “銀兒,你趕快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雲兒淡淡地說完,冷漠地走進內室。


    宇川斯銀擰眉望著她冷漠的背影,憤然地轉身走了出去,心中的悲淒和恨意達到極致。


    “夫人,這是老爺讓我給你的。他說,如果他有一天去世了,就讓我將這封信給你!”管家站在內室門外,恭敬地遞上信。


    雲兒開門接過信,關門。


    管家忠誠地退到院子外麵,水雲間所有人的命都是夫人的。


    突然,他聽到“咚”的一聲,類似重物倒地的聲音從內室傳出來,他迅速閃身進入,看到夫人已經暈倒,手上緊抓著那封信,緊閉的眼睛淌下淚水。


    “夫人……夫人……”管家焦急地喊說。


    雲兒拒絕他的攙扶,從地上慢慢站起來,坐在床沿上,聲音疲憊地說:“出去吧!我沒事!”


    管家不放心地退出去,迅速叫來丫環守在內室外麵,以防再發生情況,低垂的眼裏閃過深思。


    原來,淡漠的人並不一定就無情……唉……


    2008-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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