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看到這白茶夫人雙手托舉的長劍,劍鞘之上隱隱發出一層青氣,即使劍未出鞘,憑此威勢,已足可想見其大為不凡。


    齊禦風一瞥眼,隻見劍鞘中部用金絲鑲著兩個篆文,正是“倚天”的字樣,當即不由得在心中暗讚一聲,果然好劍。


    正當這時,隻聽的範遙放下茶杯,說道:“白茶夫人,劍未出匣,已是如此厲害,當真是名不虛傳,請你給咱們瞧一瞧劍鋒的模樣,讓大夥兒開開眼界可好。”


    那女子轉過身來,微微一笑道:”自來規矩,此劍出匣後不飲人血,不便還鞘,還請原恕則個。”


    範遙聽到這話,不禁皺眉道:“若非親眼見到,我卻怎能又知道這長劍是真是假?”


    那白茶夫人道:“‘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倚天不出,誰與爭鋒?’若是貴教能統率天下,那屠龍刀便為治國之刃,而這寶劍自然歸貴教所有,用以約束權傾天下的君王,到時候自見分曉。”


    範遙笑道:“若是我沒這份本事,便是連這倚天劍的真假都不配看麽?”


    白茶夫人笑道:“今日難得我這簡陋宅子來了這許多英雄,若範右使不露上一手,便想要倚天寶劍出鞘,卻也太過草率了吧。”


    範遙聽到這話,登時怫然不悅,冷聲道:“難道閣下可是教我等武林中人就此廝殺,好取漁翁之利麽?”他本來說話笑吟吟的,可這一聲,卻突然冷下臉龐,不怒自威。令在場之人,無不微微一驚。


    那白茶夫人站在廳中,笑吟吟道:“範右使當真翻臉比翻書還快呢,今日群雄集畢,是個難得的場景。若是這麽講來講去,也未免太過枯燥,我隻是教某位大英雄下場,與我過上兩招,試試倚天劍的神鋒,這又有什麽了不起的。”


    範遙冷哼一聲。兩人凜然相視,良久不語。


    正當這時,突然一邊有人問道:“怎麽比?”


    眾人此時的眼神,無不在範遙和白茶夫人臉上,生怕錯過了一絲動手之機,耳邊卻聽到了這個聲音。當即無數人便幾乎以為自己幻聽,耳朵出了毛病,可是稍微一轉頭,卻見範遙身邊那個年輕人,正前傾著身子,認真的問向白茶夫人。


    白茶夫人瞥了齊禦風一眼,讚道:“果然英雄出少年。當今天下四分,武威王已得其一,當真不是僥幸。今日凡是在座者有人能從我手上奪取這柄長劍,今日的首席,便是此人。”


    齊禦風皺眉問道:“首席有什麽用?”


    白茶夫人不去理會他,轉頭看向空智神僧問道:“聽說貴派藏經閣之中,藏有一副《寶刀歌》的字畫,可有此事?”


    空智神僧微微一怔,隨後閉上眼睛,口中念道:“我有一寶刀。深藏未出韜。今朝持贈南征使,紫蜺萬丈幹青霄。指海海騰沸,指山山動搖。蛟鱷潛形百怪伏,虎豹戰服萬鬼號。時作龍吟似懷恨,咻得盡剿諸天驕。蠢爾蠻蜑弄竿梃。倏聚忽散如群猱。”


    “不錯,我寺中卻有這幅字,老僧也是時常翻閱。”


    白茶夫人道:“這幅字乃是我先祖郭靖親手所書,這裏另有一冊書,乃是我先祖親手所寫的《武穆遺書》,說的卻是軍中始計、作戰、謀攻、軍形、兵勢、虛實、軍爭、九變、行軍、地形之術,神僧可以看看,這到底是不是我先祖郭大俠的真跡。”


    空智聽到這話,不禁雙手合十,搖頭略有些無奈道:“老僧對辨認字跡一途,實屬外行。”但對方既然已經派出侍女,恭恭敬敬將錦盒打開,遞了過來,他也就不再推辭,當即接過書冊,撚起翻閱,他認真之極,一頁頁的慢慢翻閱,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當即躬身行禮道:“不錯,這確實是郭靖大俠的真跡。”


    這一言既出,眾人無不嘩然,少林寺乃是天下第一大門派,空智神僧乃是當代三大神僧之中話事之人,他既然已經確定這書冊是真,豈不是便也確定了這女子身份,便是當年郭靖大俠的後人?


    郭大俠雖然已經逝世百年,對於眼下無關緊要,可是這女子既然有兵書、寶劍、武功秘籍,而且還能蓋出這般精巧別致的莊園,財力想必也是十分雄厚,她若是當真支持那位英雄,或者那路勢力,那某人就當真走了大運了。


    那女子聽完空智解釋,當即上前謝過,接著回頭笑道:“齊天王,咱們今日天下英雄聚集在這裏,難免有哪個不服,可是咱們若是自相殘殺,卻又正中了蒙元韃子的下懷,所以便依次決出每日的首席,以為評判如何?”


    齊禦風皺眉道:“評判什麽?”


    女子答道:“評判如今這抗元大業,當以何人為馬首是瞻。”


    齊禦風歎一口氣道:“我自四年之前於盤蛇寨起兵,當時屬下不過幾十人,更無兵刃器械,就連吃喝,都要去草原上打獵,和下黃河去捕撈。”


    “後來經行西北,破黑水,入武威、得永昌,乃至取得吐蕃,進襲燕雲,這一路之上,殺人盈野,光是我親手所殺,便足足有幾千名韃子,這天下若是光在這裏以語為劍,以言為刀,非要爭出個子午卯酉,真不知要將韃子趕出我漢家土地,還需要多少功夫。”


    那女子聽到這話,當即冷聲道:“齊公子若是怕再天下英雄麵前丟醜,大可不必出手,又何必說這些。”


    齊禦風聽到這話,轉頭瞥了她兩眼,當即振振衣袖,起身指著她說道:“你站好了。”


    那女子眼看齊禦風緩緩起身,不禁握住劍鞘,也是十分緊張,周圍各大派首領看著這少年,心中也是五味雜陳。不知是什麽滋味。


    這少年驚天出世,不幾年便打下了這偌大的江山,而且傳聞之中,更是武功通神,幾乎與當年明教教主張無忌等同。而且他卻不似張無忌那般慈悲心腸,幾乎殺人不眨眼,死在他劍下的亡魂,不知已經有多少。


    當即眾人眼看齊禦風出手,不禁都瞪大了眼睛,看著前方。


    那女子手握劍柄。要等待齊禦風及到近前,便出手一劍刺他,可是隻見齊禦風站起,自己便眼前一花,突然身旁風聲微動,青影閃處。一人呼的一拳向自己後心擊去,這一拳迅速沉猛,淩厲之極。拳風所趨,正對準了她後心的至陽穴要害,而來得太過突然;似乎已難解救。


    這女子當即一驚,渾然不知齊禦風究竟是怎麽繞到了她的背後,當即反手一劍。但見電閃星飛,青光繚繞,一劍徑直向後刺去,手法巧妙之極。


    她一劍既出,卻見對手一劍正平平放在那裏,自己一劍觸及對方劍尖,兩劍劍尖相碰,綻出一道火花,眾高手見他這一招配合得絲絲入扣,倒似發招者故意湊合上去。要他一顯身手一般,又似是同門師兄弟拆招,試演上乘武功,忍不住都喝一聲:“好劍法!”


    唯獨那女子心中卻是又驚又怕,隻想到。這少年劍術怎麽如此高明?他是如何抽劍而出的,我卻怎麽沒有看清?而且這一劍快如閃電,他卻是怎麽正好對準了我的劍尖?


    她不及細想,揮劍將齊禦風一劍擋下,齊禦風變招奇速,便化劍為柔,向下一撩,斬向她的下盤,那婦人回頭轉身,左掌右劍,削向他掌緣。這一劍看似平平無奇,但部位之準,力道之凝,的是非同凡俗。又有人叫道:“好劍法!”


    卻見齊禦風立刻收劍,繼而又在瞬息之間,連出七劍,這七劍分擊白茶夫人的額、顎、頸、肩、臂、胸、背七個部位,快得難以形容。白茶夫人無法閃避,也是連出七劍,但聽得砰砰砰砰砰砰砰連響七下,每一劍都和齊禦風的七劍相撞。


    她在這電光石火般的刹那之間,居然每一劍都剛好撞在敵人的來勢之上,要不是事先練熟,憑你武功再高,那也是決不可能之事。


    齊禦風陡然一聲長嘯,勁貫足尖,如玉龍倒懸,飛射而退,繼而在半空劃了個弧形,翩然落在地上,右手快若疾如閃電,一劍飛空,襲向那白茶夫人側身,白茶夫人轉過身來,兩人手持兵刃,又戰在一處,隻見兩人招數變幻,勁風鼓蕩,於廳中縱橫奔躍,縈繞來去,劍光四溢,猶若夕陽雲霞,碧落千裏,奇幻萬端,眾人眼見寶劍威能,居然如此神奇,不禁都是又驚訝,又羨慕。


    齊禦風長劍鋒銳絕倫,無堅不摧,那白茶夫人在他猛攻之下,雖然並無性命之憂,可是她主持盛會,卻受此折辱,心中鬱悶,那就難以明表了。


    在齊禦風劍勢之下,白茶夫人逐步後退,漸漸不禁臉上後心都是汗水,但她畢竟劍術上頗有根底,雖敗不亂,招數依舊嚴整不亂。


    她幾次欲行險招,卻都被齊禦風妙著破解,使到後來,她見到齊禦風種種匪夷所思,異想天開的奇招妙式,已經是頭暈腦脹,目眩心馳,當即齊禦風再攻出劍法,她在心驚之下,已經是毫無餘裕能還得一手,隻能齊禦風遞上一劍。便後退一步。


    如此苦苦支撐,三十招之後,卻見此時,齊禦風突然收劍而立,抱臂當胸。凝住了腳步。


    那白茶夫人一個踉蹌,幸喜穩住了陣腳,當即反口問道:“你怎麽停了?”


    一邊明教與少林寺眾中人,倒得有大半原本以為這小子隻是有名無實,空負了一個名頭,可是如今眼看他長劍展開,一道劍光明耀熾烈,縱橫繚繞,如萬點玉瓊寒星。絢爛綻放,直是蔚為壯觀,不由得看得心曠神怡,當即空智和尚身旁的一位僧人,不禁也破口問道:“你怎麽停了?”


    齊禦風盯著眼前的白茶夫人,沉寂片刻,才點點頭說道:“夫人使的確實是九陰一脈的武功。”


    那白茶夫人聽到這話,心中登時微微鬆了一口氣,但隨後卻聽到齊禦風又續道:“但若說夫人是郭家之後,我看也未必盡然。”


    白茶夫人冷哼一聲道:“你這無名無姓的小子,算什麽東西。也敢懷疑我郭家?”她方才幾招,大為狼狽,此時心中不禁怨氣勃發,當即破口罵了出來。


    齊禦風搖搖頭,吟道:“風從龍。雲從虎,功名利祿塵與土。望神州,百姓苦,千裏沃土皆荒蕪。看天下,盡胡虜,天道殘缺匹夫補。”


    他從軍時日頗多。每日風雨漂泊,這歌唱起來便分外滄桑,當即眾人無不動容,大夥都早已聽出,這歌乃是紅巾軍軍歌,當今天下大亂。一大半反王,都是紅巾軍出身,是以這歌傳播極廣。當即不少人便在心中為其補全:“好男兒,別父母,隻為蒼生不為主。手持鋼刀九十九,殺盡胡兒才罷手。我本堂堂男子漢,何為韃虜作馬牛。壯士飲盡碗中酒。千裏征途不回頭。金鼓齊鳴萬眾吼,不破黃龍誓不休。”


    齊禦風唱完之後,冷眼看著白茶夫人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我本一介匹夫,但卻也能提刀殺人,夫人即使血脈高貴,又何必因此而自矜?”


    “況且,你方才幾招,駁雜不純,分明是先練了其他門派的武功。才學的這路劍法,所練也不過三五年而已,這天下又並非隻有你一家熟讀《九陰真經》,你當真覺得旁人看不出來麽?”


    那白茶夫人聽到這話,不禁冷哼一聲道:“有能耐。奪了我手中長劍再說。”


    齊禦風道:“奪你長劍,又有何難,你握緊了。”說罷便將手中長白劍一收,背負於背後之上。


    眾人眼見他收了長劍,這廳中光華,頓時黯淡了許多,當即不由得都尋思,他這長劍,居然能於倚天劍相抗,而且光華四溢,鋒銳無匹,卻也是一件神物。當即眾人心中,不由得對齊禦風更加高看了一眼。


    卻見齊禦風不慌不忙,後退幾步,距離那白茶夫人足有一丈有餘,這才轉過身來,雙目直直的看著白茶夫人,麵上無喜無悲。


    白茶夫人眼看他這副模樣,一口劍也不敢收回,當即牢牢護住胸前大穴,以防止齊禦風偷襲。


    正當此時,卻見齊禦風身形陡然一閃爍,身影突然消失,繼而出現在了白茶夫人麵前,在場之人,包含了張鬆溪、範遙、空智等人在內,居然無一人看清他的身形。


    白茶夫人陡然見到齊禦風出現在身前一尺之外,這般如鬼如魅,近於幽靈一般的身法,當真嚇了她一跳,急忙雙手握劍,一招“浪跡天涯”斜劍刺出,這招本是全真劍法的厲害劍招,經她使出,但見長劍輕揚,飄身而進,姿態飄飄若仙,劍鋒向下盤連點數點,當真如鮮花招展風中。


    卻隻見齊禦風“嘿”一聲,陡然單手一舉,拇指,食指一合,抓住倚天劍的劍脊,向上一帶,那長劍登時破空而飛,朝著廳中懸梁之上飛去。


    白茶夫人自持武功高強,劍術之上法度嚴謹,招數精奇,未曾想到居然被齊禦風一招奪走了長劍,當即不由得朝天望去,但見倚天劍銀光閃爍,寒芒吞吐,不住在天上繞著圈子,卻正自緩緩下落。


    她這一抬頭,關心則亂,突然覺得氣息一窒,當即舉劍鞘一撩一削,接著便要伏地閃避,卻不料對手隻恨恨一拉,便將她手中劍鞘,奪了過來。


    白茶夫人但見自己白嫩的手掌之上,一道血紅的痕跡,疼痛無比,想來若不鬆手,這四根手指,勢必被他以劍鞘割斷,不禁心道,這少年怎麽輕功、內功都如此高明?莫非當真是又一個張無忌不成?


    正當此時,周圍群雄但見那長劍飛空,足有十幾丈高,當即便有七八人搶身而進,各自在亭台樓塔之上一點足,右手前探,來搶著倚天寶劍。


    齊禦風劍鞘得手,當即俯身跪地,猛然一躥,他後發先至,如一顆火箭一般,徑直一伸手,反手勾處,已將倚天劍輕輕巧巧的奪了過來,收劍入鞘。


    當即眾人翩然而落,眼見齊禦風將倚天劍插在自己腰間,背上背負著兩把寶劍,一人三劍,顯得不倫不類,十分礙眼,卻也無人敢說出些什麽,當即幾名高手嘴角抽了抽,便各自回到座位之上。


    正當齊禦風也要返回座位之時,卻陡然聽得身後一聲龍吟,一人破空從院牆之外飛空而入,手中持著一柄長劍,、戳、彈、勾、點、拂、擰、挑七劍一氣嗬成,便朝著齊禦風後心中刺來。


    眾人聽得風聲,便朝那人看去,卻見門口十餘名漢子,齊齊上前,可便是連他衣角也未曾抓住,此人身材魁梧,黑須飄動,身手極為矯捷,輕功之強,甚至不弱於空智、範遙。


    此人尚在數丈之外,齊禦風便已經隱然感到他兵刃之上,發出來的勁風,危機之下,立刻反攻,但見他一回身,手中已經亮出倚天長劍,略微一抖,劍勢雄渾,宛如銀河自九天直落,又如同一條勢不可擋的大瀑布飛瀉而下,劍意變幻無常,如水雲,如煙霧,其間又有水珠四濺開來,當真壯觀無比。


    齊禦風這一劍剛柔並濟,難描難述,直將劍法之道揮得淋漓盡致,與那老者七劍合一鬥了個旗鼓相當,眾人眼看之下,不由得心曠神怡,目不暇接,當即不由得齊聲高叫一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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