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夢半醒之間,我忽然明白了人生的真諦——混。


    對於大部分人來說,在人世間就是瞎混。


    想往上爬的人,那就去跟領導一起鬼混。


    像我這樣不願渾渾噩噩過rì子,又有一點可笑的自傲的人,那就在這個偉大的社會大染缸裏混水摸魚碰碰運氣。


    人間的每一個生靈,都在大染缸裏不停地遊泳,一天到晚遊泳的魚啊魚,永遠不停留。


    幾年前,風滿樓就把QQ空間裏的所有文章設為了私密。這段小小的文字幾乎沒有人看到過,今天,看到它的是唐妃,因為風滿樓很久沒有上qq了,送給唐妃那台筆記本的時候居然忘記刪除被保留的qq密碼,唐妃強烈地好奇心使她不顧心理的道德譴責,毅然偷窺他不想再讓人看到的他的內心世界。


    大家都知道有一本書叫作《懺悔錄》,主角幾乎毫無遮掩地把自己的醜陋、弱點、不光彩的一麵寫出來,風滿樓以前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過這本書的影響,所寫的rì誌裏幾乎都是發自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和念頭,包括他因為找不到合適配偶而決定做一個獨身主義者,包括他對死亡的恐懼進而有一段時間沉迷到生命科學的世界裏尋找答案,包括他暗戀過一個身材和秀發一樣修長修長的漂亮美眉,不過他的rì誌裏從來不會出現真人的姓名。


    對於唐妃來說,她原來認識的風滿樓就是一個不近人情的冷酷生意人,就算在他給美眉獻殷勤的時候他都是相當地清醒和悠然自得,從來不會被拒絕或者接受而悲傷或者喜悅。當然表麵上沒有弱點的風滿樓在他這些有很多茫然和自我矛盾的rì誌之後,形象變得相當地豐滿起來,一個完整而獨特的男人的心理世界呈現在唐妃的麵前。


    把他的rì誌看了兩遍之後,唐妃有一個衝動,想跑到風滿樓的麵前大聲說:我知道你的夢想是什麽了,我是最了解你的女人!


    然後她的小臉蛋紅了。書上說,初戀是永遠也忘不掉的,既然她把他當作一個不可能的初戀情人,那更是被奇異的情感糾葛折磨得芳心大亂。


    ×××


    天已經很冷很冷了。當謝文君裹著一條新買的白sè圍巾慶幸自己可以輕鬆抵禦嚴寒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師父居然還在那蕭瑟的風裏熱情地招攬生意,她的心咯噔一下,以她女xìng的思考方式,實在無法理解一個18歲的小姑娘竟然有這樣強烈的事業心和執著信念,同時也想到自己原來是可以陪她一起的,於是咽喉一陣哽噎,慢慢地走近唐妃去。


    善於察顏觀sè的唐妃一眼就看中了她的新圍巾,讚不絕口地表揚了一番。


    謝文君隻是說:“師父哎,服了你了,這麽冷,不是說要休息的嗎?”


    唐妃白了她一眼,道:“我哪有那麽幸福啊,欠了一屁股債,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還得清,我最討厭欠人情了,所以一定要盡快盡快地把債務清理掉,為師才疏學淺,沒找到什麽發財之道,隻好還是練攤了!”


    謝文君:“切,別傻了好不好,我表哥沒那麽小氣,又不催你還錢,何必呢?”


    唐妃傲然道:“要等到別人催,那多丟人啊!而且我又一天不還清債,一天就覺得不能跟他做平等的朋友,這滋味真不好受。我跟那些吃男朋友軟飯的人不一樣,我喜歡靠自己!哎,你跑出來幹麽呢?”


    謝文君還是第一次聽到吃男朋友的也叫軟飯,不由得對這個小師父更加敬重,覺得早晚這個小師父是要成為一代宗師的。女權主義的宗師?聽到唐妃問她此行目的,她的眼神有點黯然,說,剛剛跟男朋友通了電話,又吵架了,覺得很鬱悶,出來買點奢侈品犒勞一下自己。


    唐妃義不容辭地說:“徒弟有難,為師來救,我給你找兩個帥哥,一起去尋歡作樂吧!”


    行人聽到她說這話,無不側目,謝文君臉上發熱,一時間忘卻不少煩惱,道:“我倒要看看你認識什麽帥哥,走吧,這麽冷的,看你也沒什麽生意。”


    唐妃像老鴇一樣的口氣打了一個手機,很快一個帥哥就火速趕到了,原來是無所事事的她的老搭檔,跟她老哥同寢室的楊逍楊左使。


    楊逍雖然不是英俊的那種臉型,但是絕對不難看,而且塊頭比已經很高的唐帥都更高,所以看起來很威猛,謝文君因為唐妃的話一時想到歪處,靦腆了好久,唐妃奇道:“你怎麽這麽快?”


    楊逍說:“你哥哥也來了,他有車,正在停車呢,我們去什麽地方呢?”


    唐妃緊張地問:“我嫂子沒來吧?”


    楊逍給了一個否定的答案,唐妃才鬆了一口氣。


    楊逍一直在注意唐妃的表情,便問:“怎麽?你好像不歡迎你嫂子?”


    唐妃呃了半天,給出一個理由:“我怕嫂子看到文君會想到她以前的男朋友,哎,不說了,沒來就好。我叫你找一個比你更帥的帥哥,怎麽把我老哥找來了?”


    楊逍瀟灑地甩了一下頭發,說:“比我帥的,整個學校隻剩下你老哥了,再說了,你老哥最近心情不好,出來散散心,又再說了,他是有車一族,我們可以托他的福,等下去哪裏都可以。”


    因為路途太遠,謝文君從燕詠那裏搬到了徐家匯住,所以很久沒見過燕詠了,唐妃這話是對路的,燕詠看到謝文君肯定會想起她的表哥。


    因為唐帥有了車,所以現在每天都是由他來接送出來擺攤的唐妃,楊逍已經很少有機會對唐妃獻殷勤了,這次唐妃打電話給他,使他受寵若驚,心情飛揚。


    三人在寒風中得瑟了十分鍾,還沒見唐帥哥過來,唐妃掏出手機就打,一邊埋怨著:“停火車都能停了好幾趟了,還沒好!”


    質問的結局竟然是唐帥坐在車裏發呆忘了自己來幹什麽的,這下事情可嚴重了,好像比以前失戀的時候更加不開心?


    唐帥終於出現了,懶洋洋的,雙目無焦點的。謝文君想到每次見到他都這麽失魂落魄的模樣,暗暗好笑,拿他跟不怎麽開心笑,但也很少不開心的表哥比較,到底哪個男人更有魅力?


    唐妃一慣大姐作派,給大家安排了今天的行程,先去吃一頓火鍋再去K歌。


    由於唐妃擺攤的地點變幻無常,所以唐帥停車向來是個問題,一般地方還不能亂停,隻好先停穩了再把那些無價之寶抬到停車的地方。才來上海不久的唐妃儼然一副老上海的模樣,提議了幾個便宜的小館子供大家選擇。


    小館子雖然便宜,但是襯合他們年輕人的身份,沒準像風滿樓那樣的老男人要豔羨他們能這樣一起狂歡。


    唐妃擅於控製場麵,舉起三得利啤酒做開場白:“其實我們每個人心裏都有不痛快的事,不過不要說出來,不要去想他,年輕就是最大的快樂,Cheers!”


    她英語雖然差,敬酒這茬兒還是在行的,說幹杯的話來頭太大,說Cheers正好符合他們受過高等教育的身份。


    有唐妃在場東拉西扯地暖場,他們吃了半小時都不會覺得沒有話說,雖然說的話大多都是沒有半點意義的客氣話,由於她主持得抑揚頓挫,倒也還不算太壞。不多時的功夫,他們就平均消費了一瓶啤酒。


    唐妃跟謝文君都被酒jīng烘托得嬌豔yù滴,旁桌的男人常常偷偷瞟來猥瑣的一瞥。


    謝文君捂著發燙的臉蛋,聲明:“師父,我不要喝了,要醉了!”


    她的聲音總是那麽柔柔的,軟軟的,這句話說得在坐倆男人都用慈詳目光籠罩她。


    唐妃愛惜徒弟,就微笑著說:“文君多吃菜吧。”她自己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


    唐帥也喝得凶悍,楊逍四肢發達,頭腦卻不簡單,提醒唐帥還要開車,悠著點兒。


    酒勁兒上來,唐妃終於忘記了自己的“不要問”,對徒弟說:“文君,你是典型的小女人,軟弱得很,我看你跟那個男的該分的早就分了,怎麽還一直拖延著?我當你是自己人才勸你,不要怪我太狠心,咱都是吃肉長大的,誰的心不狠啊?”


    楊逍打趣道:“個個都像你這麽狠,我們男人沒法兒混了!”


    唐妃不理他,繼續勸徒弟,左手還捏成了一個小拳頭:“女人又怎麽樣?快樂靠自己去爭取,痛苦靠自己去拋棄,沒有人能幫得了我們,該狠心時不狠心,那是要被男人嘲笑的,真正的婆婆媽媽!”


    謝文君聽了這話,深以為然,做了一個最毒婦人心的表情,道:“對,我應該狠心,狠心……”然後目光迥迥。


    唐帥根本沒有理會她們,自己悶聲吃菜喝酒吃菜喝酒……


    楊逍一麵應酬著喝酒,一麵偷偷觀察唐妃的狀態,打定主意:喝吧喝吧,最好她喝醉,然後也許會發生一些什麽……


    人均消費兩瓶的時候,台麵上的菜已經所剩無幾,唐妃買單,大夥兒走人。


    沒想到唐妃酒量不錯,雖然臉紅紅,但是絲毫沒有醉的樣子,買單的時候還糾正了一個使他們損失20塊錢的錯誤。


    楊逍在這裏酒量最好,不過他臉也會紅,隻有唐帥是不會臉紅的,望上去都是白白淨淨,標準的小白臉,由於隻是啤酒,大家還放心坐他的車。


    喝酒之後話當然會多點,來到停車場,唐妃取笑老哥說:“你的車又換成樂風了,嗬嗬,真是老太婆過年,一年不如一年!”


    唐帥板起了臉,楊逍失笑地給他鼓氣,道:“你老哥現在就是有車一族了,不知道羨慕死了多少我們學校裏的牲口呢!”


    他們頂著有點暈的腦袋去K歌。


    楊逍他們在那兒瞎唱,謝文君強撐了一會兒,早早睡著了。


    隔壁有一個牲口嗓門特別高亢難聽,把睡著的謝文君都吵醒了,然後埋怨這裏隔音效果的差。


    唐妃笑眯眯地看著起來的謝文君,說:“文君,他們還沒聽過你唱歌呢!來一曲,迷死他們!”


    謝文君迷迷糊糊地答應,又迷迷糊糊地詢問:“我唱什麽呢?”


    唐妃說:“那首什麽李伯伯屁股大,哈哈,我很喜歡聽!”


    謝文君笑嘻嘻地唱起了“李伯伯”,在大家嘻笑聲中,唐帥跟楊逍果然被謝文君甜美的聲線迷得心神俱醉,縱使歌詞如此搞笑。


    “再來一首!”三位年輕粉絲齊喝彩。


    謝文君得意洋洋地尋找下一首能迷死他們的歌,找了半天,想起一首特別淒美的——紅雪蓮。


    謝文君把狀態從搞笑調整過來,一下子就讓粉絲們沉迷到了她那天山湖水般的清澈聲音中。


    這次倆男人完全被吸引住了,唐妃看著自己的徒弟如此了得,心中也得意,更因為自己完全不會嫉妒,因為世界上唯一可以讓她嫉妒的女人是能夠吸引那個人的女人,而那個人是乖徒弟的表親。


    唐妃看到哥哥也被迷住,心眼一動,把花瓶裏的那束花兒取下塞到哥哥手裏,用嘴嘟起一個眼sè。


    唐帥本也是個風liu人物,何況喝了不少酒,順勢就走到謝文君旁邊獻花,唐妃跟楊逍在台下使勁兒地鼓掌。謝文君在他們營造的幸福美滿裏淡淡地笑。


    她的笑如此美麗而詭異,唐妃忽然聽清了這首美麗的歌最後的幾句:


    有一天你上了天山再也沒有回家來


    在冰雪過後我找到了你那凍僵的身懷


    你的懷中放著為我病中所采下的紅雪蓮


    我知道這是你對我最後的表白


    (紅雪蓮--王娟)


    後來謝歌後還唱了“丁香花”“白樺林”“丹頂鶴的故事”,這回,連心事重重的唐帥也聽得出她不對勁,因為她唱的每一首歌裏都掛掉一隻。


    唐妃笑罵她要唱點好歌,別老死人。謝歌後來了一首《天涯歌女》,雖然沒死人,卻更淒瑟。看樣子要換人了,她搶過麥給楊逍,讓他唱點陽剛之氣的歌,改善一下這裏的yīn森氛圍。


    為了逗樂唐妃一笑,楊逍刹費苦心,找了一首超搞笑的歌苦練好久——Say_a_word_i,這是“說句心裏話”的英文版,大家可以在這裏領略一下它的風采:


    v.youku./v_show/id_XNDg1MzU3MTY=.html


    這個版本也不錯:


    /watch?v=EFephlJg2j0


    不但唐妃被笑得東倒西歪,唐帥也覺得楊逍的嗓子唱這一出真是太有才,以前沒看出楊逍還有這種本事,看樣子他是被激發出了能量來了,不過唐帥很了解自己的妹妹,她對所有人都親切,但是野心和眼光都高得可怕,楊逍雖然不錯,但是恐怕離打動她的芳心還有一段幾乎不可能的距離。


    燕詠雖然回到唐帥身邊,但是心情一直不好,所以他們相處得並不好,唐妃有意給哥哥一個另外選擇的機會,便跟楊逍去合唱情歌,留給他跟謝文君私語的機會。


    今晚笑聲最少的是謝文君,唐帥對她說:“你好像不開心啊?”


    謝文君勉強笑了一笑,沒什麽話來答他。


    唐帥繼續說:“我也不開心,哎,真羨慕他們倆,沒心沒肺的……”他目光轉到正在合唱的唐妃跟楊逍那裏,他們眉來眼去的,真像那麽回事。


    謝文君說:“我沒事了,像我這樣的人,容易不開心也容易開心,明天一定好了,不過我可能喝多了點,有點不舒服,不,簡直很難受。以後一點也不喝了。”


    唐帥真誠說:“你唱歌很好聽。”


    謝文君沒有剛開始那時的得意神sè了,隻是說:“是不錯的,可惜我怕生人,更不敢上舞台去唱,隻能唱給自己的朋友聽。以前住在燕詠那裏,見過你好幾次,一直沒機會跟你說句話呢!”


    燕詠怕唐帥聯想到她的表哥,所以一直沒有給他認真介紹這個房客,唐帥問了一句很見外的話:“你是上學還是工作了?”


    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唐妃和楊逍這邊唱了幾出回來了,他們剛回來,唐帥就說:“我去買點東西過來吃,你們先聊著!”


    謝文君其實一直知道楊逍想追唐妃,為了給他機會,她也跟唐帥去買東西了。


    借著酒勁,借著剛才的情歌氣氛,楊逍敢直勾勾地望著唐妃。


    唐妃有點心慌,剛才好像演戲演得過火了,千萬不要讓他說出那句話來,忙道:“楊逍,我覺得你也像我哥哥一樣,這麽照顧我,不啊,比我老哥還好,我老哥每次叫他來接我都推三推四的,一會兒說有約會,一會兒勸我不要擺攤,一點都不理解我。哎,還是楊逍哥好啊!”


    楊逍還是那麽柔情款款地望著她,看樣子這一服藥還沒起什麽作用,唐妃隻好加大劑量:“哎,剛才你唱的‘說句心裏話’真不錯,我也有句心裏話,一直找不到人來說,我想跟你說,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特別是我哥。”


    楊逍可不是傻子,聽她這話終於有點感覺,眉毛動了一動。


    躊躇了一會兒,罕見的小MM害羞表情出現在唐妃臉蛋上,她說:“我喜歡上一個男人,他很特別,我又不能跟他在一起,所以其實我也很茫然,不知道怎麽辦才好。相信愛情的人,都很可憐啊……”


    唐妃以為自己這番話能阻止楊逍表白,但是她錯了,楊逍苦笑了一下,說:“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你,還要說這個男人,是不是想讓我死啊?”


    這句話讓巧言令sè的唐妃招架不及,窘迫不堪,慌亂地對他道歉。


    楊逍拒絕她的道歉,痛斥她的蛇蠍心腸。


    唐帥他們拿回來的食品裏赫然有酒,對於心痛的楊逍來說,真是羊如虎口。


    現在,最傷心的人換成了剛才還沒心沒肺的楊左使。


    唐妃心裏知道自己的錯——原來男女之間真的很難做普通朋友啊。她隻好陪他喝。


    說傷心,天下皆是傷心人,唐妃的心裏何嚐不痛苦?酒jīng的作用就是把人的感觸成倍地放大。


    唐妃有點醉意,笑著說:“我們傻啊,把心裏話憋在心裏,喝得再多也不痛快,我們要把自己的傷心事說出來!我先說!我呢,一定要……慧劍斬情絲,把不該愛的人所有的記憶通通從大腦裏抹掉,不過沒想到難度這麽大,我恨自己沒用啊!嗚嗚嗚……”她笑著笑著,說著說著,就哭了。


    “師父愛上誰了?”謝文君好奇地替大家問了一句。


    唐妃不肯說。


    楊逍知道反正不是他自己,一麵恨她一麵同情她,說:“我不也是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等你哪天堅強起來了,我也沒事了,向你看齊!”


    謝文君問唐帥:“你知道妃妃喜歡誰?”


    唐帥搖頭表示不知道。


    原來大家都不知道唐妃跟誰在交往,麵麵相覷一下,唐妃狡黠地笑語:“就不告訴你們,哈哈,這是我一個人的秘密,死也不會說的!”


    楊逍很坦白,因為其實誰都看得出來,他說:“我本將心付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哎,妃妃,我其實一直在打你的主意,不過現在覺得沒希望了,要不是因為唐帥是我的兄弟,我就幹脆……嘿嘿!”


    唐妃又羞又怒,痛罰他兩杯,楊逍都接受了。


    原來世界上有那麽多人愛上不該愛的人,所以會有那麽多痛苦。謝文君也是一個斬不斷情絲的局中人。


    隻有唐帥一直不坦白他的心事。


    酒越喝越多,大家都不敢坐唐帥的車了,謝文君說:“我叫表哥來接我。”平時她懾於表哥的威嚴,哪敢亂喝了酒還叫他來接人,隻是真正喝多了的時候,就不記得那麽多顧忌了。


    ×××


    這四個爛醉的狗男女被主人分別丟在兩個房間裏,謝文君的臉上還貼著一張紙,上麵寫著:我下班之前把屋子恢複原樣。


    同一張床上的唐妃第一個醒來,扯下謝文君臉上的字條,笑嘻嘻地看了一遍,原來他寫的字是這個樣子,嗯,很有個xìng。


    乘著沒有人,唐妃偷偷樓上樓下,每一個房間跑了一遍,除了異常幹淨整潔之外,還有那牆上的畫作,都是抽象派作品,怪怪的,不知道是些啥意思。


    四個人陸陸續續起來之後,謝文君給大家做了一頓簡單的早餐——就是牛nǎi、雞蛋加麵包。


    唐妃把那張貼在謝文君臉上的便條給大家傳閱,大家一致認為這幾個簡短的字表達了這簡屋子等主人回來的時候要連人也恢複到空曠的狀態。


    出乎大家的意料,唐帥堅持要等風滿樓回來,說是有話要跟他說。唐妃害怕在哥哥麵前看到風滿樓,拉著楊逍撤了。


    風滿樓回到家,當然很驚訝看到唐帥,沒有必要太客氣,隻是淡淡說了一句:“你好。”


    唐帥站起來,迎上去,說:“謝謝你昨天收留,我隻是想說兩句話,說完就走,文君,我先走了,拜拜!”


    風滿樓沒有虛情假意地挽留,隨他走到屋外,他明白他們之間的說話,不想第三個人聽見。


    唐帥開門見山:“沒有男人會允許自己的女人花別人男人的錢,你以後不要給她錢了。”


    半晌,風滿樓說:“她會恨你的。”


    唐帥:“寧可她恨我。謝謝,我走了!”


    他走了幾步,聽到風滿樓說:“我正在幫她父親保外就醫,不如這事也交給你,我不管了。”


    唐帥一愣,回首:“什麽?保外救醫?”


    風滿樓簡略地把燕庭璋的事情講一遍。


    原來,自己這個所謂的正牌男友連她家裏發生的大事都不知道,現在就算知道了,也毫無辦法,就算在他們家鄉,這種關係複雜的事情他也做不來,更不用說在茫茫大上海。一股羞愧難擋的感覺撲麵而來。


    風滿樓欣賞了幾秒鍾他的窘迫,緩緩道:“算了,還是好事做到底,不過剛才你的樣子很可惡。”言畢轉身便走。


    唐帥咬牙道:“剛才那件事要拜托你,不過錢的事情我還是希望你答應我,如果這麽繼續下去,我有什麽臉麵做她的男朋友?”


    風滿樓回來,整理了一下思路,說:“她沒有告訴你父親的事,就是怕你為難。我就喜歡這樣隱忍善解人意的xìng格,要不是欣賞你,我是不會把她完整還給你的。年輕人有傲氣還有正氣,難得。不過把自己的價值觀強加到別人身上,讓失去經濟支持,那你就太TMD不是男人了,頂天立地的男人不是這麽做的。她每個月5千的房貸,家裏母親經常生病,父親在吃公家飯,這些都不是你現在能解決的。我要是生你的氣,現在馬上放手,你們的唯一結局就是吵架、甚至分手。我曾經是你的敵人,現在是你的恩人。是男人就要敢承認現實。”


    唐帥被他罵得滿臉通紅,偏又沒法兒反駁,僵在那裏木了。


    風滿樓意猶未盡,繼續:“有些男人為了自己的女人不要臉地上街要飯,有些男人為了自己的臉麵讓自己的女人上街要飯,你想做哪一種啊?說句不好聽的話,你可能還不太了解上海文化和上海女人,錢才是最核心的價值觀,你這麽聰明,會想不到夢想跟現實之間的戰鬥不是一場戰鬥而是一場屠殺嗎?我以為離開你的那一段時間會讓你明白點,沒想到你更加糊塗了。”


    風滿樓停頓了一下,等待他的回應,沒回應,隻是失落又失敗的樣子,也沒有拂袖而去的意思,風滿樓最後說:“‘自我’跟‘自信’的區別就是後者發現證明自己不對的證據之後會反思會改變,我看你還是比較能接受意見,有前途的年輕人啊,祝你好運,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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