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切地說,接過這一封沉甸甸的信,我的心裏,五味翻滾。我甚至能預示到,這意味著什麽。


    程心潔已經是泣不成聲,她抽泣著望著我,說:“姐夫,本來這封信不應該給你看的,但是,但是我實在不忍心再看夢夢姐痛苦下去,我也不忍心看你猜疑下去,看了這封信,你就什麽都明白了!”


    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拆開信封,程心潔輕輕地後退一步,坐在了竹椅上,低頭輕思。


    一行行娟秀、熟悉的字體出現在眼簾,帶著些許由夢的氣息:


    親愛的趙龍:


    當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遠在天堂。也許命運對我很不公平,但是我沒有別的選擇。


    去年的時候,我已經被查出患了絕症,一種不知名的絕症。醫生告訴我們,我熬不過兩年的。今年我這病反複發作,這也正是我離開特衛局的真正原因。請原諒我串通親人們一直瞞著你,我是害怕你擔心,我知道你很在乎我很關心我,如果沒有我你會瘋的。我們兩個人自相知,到相愛,經曆了幾年的風風雨雨,我是那麽愛你,那麽希望和你在一起。但是這場病魔,不得不把我們分開。在我即將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我提筆寫下這段文字,算是對我們的愛情的紀念,也算是向你說明幾個真相。我希望你能按照我的遺言去做,不要讓我失望,好嗎?


    以前你一直問我,為什麽我每次跟你打電話都會提到心潔。現在我告訴你,心潔是一個可以和你牽手一生的女孩兒。她是我的寄托,也是我生命的延續。我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實現諾言陪你走完這一生,所以我嚐試著以這種方式,淡化你對我的感情,把你對我的感情轉移到心潔身上。她很漂亮,也很善良,而且對你也很崇拜很欣賞。我之所以把她托付給你,就是想讓你們在一起,淡忘我,忘掉我的一切。心潔比我漂亮比我有文化,也比我懂事。我以為你會隨著交往能對她產生一定的感情,從而淡忘我。當我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你還有心潔陪伴,這樣,我就放心了,安心了。我知道你是一個視感情如生命的好男人,從你對趙潔的那份愛,便能看的出來。所以我不想讓自己的離去導致你過度的傷心,過度的悲切。心潔便是我為你選擇的代替我的人。如果你相信我,如果你還在乎我,那就幫我照顧好心潔,給她一輩子的幸福。這樣,我在九泉之下,也算是瞑目了。


    這個請求,我希望你能幫我兌現。這算是我對你的央求,也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我了解心潔,心潔也了解我,她知道我的心思,她也很願意幫我照顧你,一輩子。


    還有,給你解釋一下曼本瑞這個人。我知道你一直疑惑甚至是誤會他,我也一直不敢告訴你真相。其實曼本瑞是我爸從美國請來的專家,他和我在一起,是為了隨時關注我的病情。也正是因為他,我好幾次在病情突發的情況下,得以保住了性命。我很感激這個美國友人,以前我對美國人有偏見,和你一樣,對美國人和日本人都有偏見。但是遇到了曼本瑞,就像是抗日戰爭時共產黨遇到了白求恩。他不計個人得失,甚至不開口要一分錢費用守在我身邊,幫我抵禦病魔。我很感動,也很欽佩他。隻是你一直對他有所誤解,甚至是出手打了他-----你誤會了他。當然,我不能怪你,我知道這是你在乎我害怕我被別人搶走,我雖然看著著急,但心裏卻很高興。因為我看的出來,你很愛我,很在乎我。


    隻是,我由夢沒有那個命,再沒有時間來回報你對我的愛。我很懊悔,也曾暗暗埋怨蒼天的不公。不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是一件多麽痛苦的事情啊!但是我沒有辦法,我不能左右自己的命運,不能。你還記得我那次去望京的時候嗎,我一心想把自己的身體交給你,不是我輕佻,而是我害怕這輩子都沒有機會了。我愛你,愛你我願意為你付出一切。盡管這個想法沒有成功,但是我卻感覺到了你對我的愛……親愛的趙龍,我真的,真的不想失去你。


    親愛的趙龍,我這一走,有幾個牽掛。最大的牽掛是你和心潔,你們都還年輕,還有很遠的路要走,你現在變得愛衝動,記住要改一下脾氣,不要輕易動怒。再就是抽煙喝酒要盡量減少,能戒就戒了,煙酒都傷身啊。我把心潔交給你,你要好好照顧她,她是個單純善良的女孩子,你要象愛我一樣愛她,不要欺負她。我相信你們在一起,一定會很幸福,很快樂。我的另外的牽掛,當然就是我的父母了。他們就我這一個孩子,失去我以後肯定會很傷心,你和心潔如果有時間的話,多去看看他們,也算是幫我盡盡孝,好嗎?


    總之,寫下這篇文字的時候,我一直在流淚。我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也不能給你留下什麽,隻能寫下這篇蒼白的文字,讓心潔在我閉上眼睛的時候,轉交給你。請原諒我一直瞞著你,我真的害怕你會想不開。


    親愛的趙龍,我希望今後的路,你要好好走好每一步。我會時刻為你祈禱,為你祝福。


    今生我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做成你的新娘。如果有來生,我一定做你的新娘,好麽?


    --------愛你的夢。


    ……


    淚水浸濕了信箋,我的手直哆嗦,直顫抖。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這個晴天霹靂,來的太突然,太突然。我仿佛能看到,由夢正麵對著我,沉痛地告白著。


    我幾近瘋狂,我覺得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捏著這封信箋,足有千斤重。我的心沸騰著,刀割著。


    程心潔不知幾時走了過來,她輕輕地抓住了我的手,低聲道:“姐夫,你哭了?姐夫,我就知道你會哭的,我也不想讓你難過。但是,但是我不想欺騙你,我一直有種負罪感,你和我夢夢姐,承受了太多的煎熬……”


    我強行控製了一下情緒,伸手拍了拍程心潔的手,裝出平靜:“由夢是什麽時候給你的這封信?”


    程心潔略顯猶豫地說:“前幾天,就在前幾天。當時她哭的厲害,我們都哭了。我想說服她告訴你真相,但是她不肯。她說那樣會更傷害你。所以她將這封信交給我,讓我在她-----在她什麽,什麽以後,等你情緒穩定了以後,再交給你。姐夫,夢夢姐不管幹什麽都在為你考慮,都在為你考慮呀!”


    我一字一句地泣道:“但是她這樣瞞著我,就是對我,對我最大的傷害!為什麽會是這樣,心潔,你告訴我,為什麽會是這樣啊?”


    程心潔搖頭:“姐夫,是老天不公平,老天太不公平了!”


    我小心翼翼地將信箋卷了起來,收在手中,衝程心潔追問:“心潔你告訴我,你姐她,她現在在哪兒?”


    程心潔試量了再三,才道:“她在,她在,應該在春華醫院。她一直在那裏,其實。曼本瑞也作為醫院的特邀專家,守在夢夢姐身邊,隨時觀看她的病情,預防突發情況。”


    我感覺天暈地眩,無法接受這即來的事實。我近乎麻木地咬著嘴唇,直到咬出了鮮血,我竟然沒有絲毫察覺。


    程心潔驚愕地望著我喊了起來:“姐夫,你的嘴巴,你的嘴巴怎麽流血了?怎麽回事兒?”她慌張地掏出一枚手帕,抬手擦拭我的嘴角。


    但是她能擦拭掉我嘴角處的鮮血,卻擦拭不掉我心裏的痛苦。


    我甚至是在暗暗埋怨由夢,埋怨她一直瞞著我,一直把我蒙在鼓裏。如果早知這樣,我哪裏還會管他什麽TL組織,管他什麽特殊任務,我隻要由夢,我要陪著由夢,走完她生命的最後一程。


    或者,生命是有奇跡的!人間處處有奇跡在,我不相信,善良美麗的人間天使,會被絕症帶走!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我明白了很多真相。尤其讓我深深自責的是,曼本瑞。


    是我竟然還疑神疑鬼地懷疑由夢紅杏出牆!!!


    我錯了!我的錯犯的太深了!就在今天,就在昨天,就在金鈴家裏,我竟然還想用那種下流的方式,報複由夢!


    我簡直不是人,我簡直是個畜牲!我玷汙了愛情的美好,我玷汙了由夢的聖潔。我是個小人,我是個混蛋!我在心裏一遍一遍地咒罵著自己,忍不住地,我抬手在自己臉上煸了幾個耳光!


    清脆的耳光,打在臉上,臉不疼,心疼。


    我用這種方式懲罰著自己,程心潔見狀後大驚失色地阻攔我,連聲喊道:“姐夫你在幹什麽呀,幹什麽呀?早知道你會這樣,我就,打死我我也不會告訴你這些的!姐夫你冷靜一點好不好,好不好?夢夢姐如果知道了,她會很傷心的,她會-------”


    我的淚水,始終洶湧。我望著程心潔,失魂般地再問:“你告訴我,心潔,你姐她,你姐她還能活多少天?”


    程心潔愣了一下,說:“我夢夢姐她-----醫生說,醫生前幾天說,頂多,頂多一個月!”


    我瞬時崩潰:“什麽,一個月,一個月?”


    我頓時感到腦袋裏像是有千萬條小蟲在廝咬著。


    程心潔拎著我的手,央求道:“姐夫你不要激動,不要激動好不好?你聽我說,聽我說!”


    我悲極生笑,如傻瓜一樣笑了笑。


    程心潔搖晃著我的胳膊:“姐夫你不要嚇我,不要嚇我好不好?都怪我不好,我不該-----”


    我近乎平靜地說:“和你沒關係。和你沒關係。謝謝你,把這些告訴了我!”


    程心潔輕歎了一口氣,說:“姐夫你要冷靜,我知道你一下子承受不了這個事實。長痛不如短痛,我把這些告訴你,希望你不要再誤會夢夢姐了。她一直很愛你!我不想看夢夢姐再承受愛情的折磨,那樣很殘酷。”


    我苦笑道:“但是,但是我卻沒有盡到一個愛人的責任。我不是人,不是人!”想起與金鈴之間的曖昧,我覺得自己很無恥很可氣,我不知道此時此刻,我應該怎樣才能發泄出心中的痛苦,懲罰自己天大的錯誤。


    我原地徘徊了幾下,攥緊了拳頭,仰天而吼。


    這時候,我簡直比喝醉了酒,還要衝動。


    程心潔不斷地安慰我,但是我的心又怎能平靜?


    稍微平定了一下心情後,我對程心潔道:“走,上車。回去找你夢夢姐!”


    程心潔一愣:“不要不要。姐夫,我們這樣做,不理智。而且,而且我們一回去,夢夢姐一定會,一定會把我當成是叛徒的!”


    我瘋狂地叼起煙,大口地吸著,感覺天昏地暗,人生再無意義。我呆坐回竹椅上,身體不斷地顫抖著,抽搐著。


    我掏出手機,徑直撥通了由夢的電話。


    但連撥了三次,都是無人接聽。


    程心潔也坐了過來,拎起我的一隻手,說:“姐夫,你也不要太傷心太難過。夢夢姐知道了,會心疼的!”她再掏出手帕來擦拭著我的臉頰。


    臉上的淚水能擦幹,心裏的痛苦,又怎能消褪?悲痛在我心裏不斷地蕩漾著,我如同是沉進了一片汪洋大海,呼吸困難,血肉不分。我感覺這個世界,都要顛倒了!


    ……


    確切地說,我沒想到丹丹會找過來。


    正當我下定決心要回去找由夢的時候,丹丹河東失火地闖進了花園,找到了我們。


    但是在發現我和程心潔之後,她卻變得安靜了下來。


    夜色中,丹丹一步一步靠近。她輕聲呼喚了一句:“趙大哥,心潔,你們怎麽跑這兒來了?”


    程心潔率先答話:“丹丹姐,我和姐夫談了點兒,談了點兒家事。”


    丹丹在我們麵前佇立,分別望了我和心潔一眼,神情緊促地將目光在心潔身上定格:“心潔,你是不是,你是不是把什麽都告訴趙大哥了?”


    程心潔的眼淚撲地一下再次奔湧出來:“嗯。我什麽都說了!我不忍心再欺騙姐夫,不忍心再讓……”


    丹丹扶住程心潔的肩膀,皺眉責怨起來:“我跟你說過,再等等再等等!你為什麽這麽著急?心潔,趙大哥壓力夠大了,你為什麽還要給他加壓?”


    程心潔委屈地道:“我害怕,我害怕再不說,就再也沒機會了!我夢夢姐她,時間不多了------”


    聽到這句話,我猛地一怔。我這才記起了今天曼本瑞的那番話,曼本瑞說‘由夢時間不多了’,我竟然聯象成‘由夢在北京呆的日子不多了,要跟曼本瑞去美國定居完婚了……’,原來曼本瑞當時是想把由夢身患絕症的消息告訴我,我卻誤會成了這個意思!


    我錯了,真的是我錯了!我錯怪了曼本瑞,更冤枉了由夢!


    我他媽的還是人麽?由夢那麽愛我,我卻一直誤會她紅杏出牆,給我戴綠帽子!


    由夢所承受的委屈,那豈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想到這裏,我的淚水,再次如山洪暴發,傾泄而出。我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無恥和無知,第一次感到自己犯下了如此的滔天大罪。


    但我卻馬上意識到了什麽,衝程心潔追問了一句:“心潔,你怎麽把這件事,連丹丹都告訴了?”


    程心潔頓時愣了一下,丹丹替她打圓場:“趙大哥,是我自己知道的!一個月以前,心潔在房間裏跟由夢通電話,被我聽到了!我答應她替她保密,但是沒想到,沒想到到最後還是她板不住,告訴了你!”


    我皺眉抽泣:“你們,你們應該早告訴我,早告訴我啊!唉!”


    正在這時候,程心潔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她一瞧號碼,果斷接聽。


    不知那邊說了些什麽,突然之間,她神情激動,淚如泉湧。手機無意中,滑落到了地上。


    我的心裏咯噔了一下,急問她:“怎麽了心潔?”


    程心潔哽咽起來:“夢夢姐,夢夢姐又發作了,這一次,這一次比以前都------都嚴重………”


    “什麽?”我頭暈目眩一番,定了定神,果斷地道:“走,我們馬上過去!馬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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