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俗的台詞,注意你的攻擊範圍,我總有一種會被你的巨劍卷入其中的預感。”杜蘭提醒說,西莫多的巨劍實在太誇張了,在費南大陸上,基本上也隻有野蠻人可以使用。


    關於這名得自最高議會的傭兵,杜蘭除了草草介紹了一下這家夥是自己的手下以及他的名字之外,並沒有透露太多。這樣的做法在外人看來無疑平添了幾分神秘感。白塔巫師本來就是和黑衣眾隱隱站在一條戰線上的,見識到杜蘭的實力以及種種神奇事件之後,艾瑞嘉對杜蘭不僅另眼相看,對他的信任感無形之中也提升了許多。


    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白塔巫師素來以謹慎和自傲著稱,哪怕是和他們一起抗衡龍人帝國的灰石矮人以及蠻獸人都難以輕易得到他們的尊重。而從實際上說起來,黑衣眾的勢力還遠不如灰石矮人或者蠻獸人兩者――甚至哪怕是他們的三分之一。


    “這個地方會不會太明顯了。”艾瑞嘉緊緊靠著石壁後麵,兩旁逼仄的峭壁讓她有一種強烈的窒息感。女巫師天生對狹窄的空間心懷畏懼,這大概和年幼時老師用來懲罰她學習巫術不夠刻苦的那間密室有著莫大關聯――漆黑的空間本身就讓人心懷惴惴,而狹窄的地方會讓她產生自己置身某一頭上古神話中的凶惡猛獸口中的錯覺。


    她大口地吸氣,然後提醒了一句:“我要不要用一個幻術稍稍偽裝一下?”


    杜蘭略有些驚喜地看著她:“幻術?莫非你也精通心靈魔法?”


    艾瑞嘉有些羞澀地搖了搖頭,然後又點頭說:“談不上精通……我是說,我可能會一點皮毛。三年前黑巫會的女巫曾經秘密拜訪了絕望高原,她認為此地和失蹤已久的女巫之神有著晦澀的聯係。而出於對抗龍人帝國的共同立場以及上古之時同為安澤地人的淵源,七賢者同意了此事。那名女巫據說已有五百年的高齡,但是看上去卻如同妙齡女子,我有幸曾經見過她一麵,她的目光如湖水一般明亮,充滿著睿智的光芒。雖然在絕望高原她似乎依舊是一無所獲,但是她還是稍稍指點了一下我,在心靈魔法以及預言方麵。不得不承認的是,我在心靈魔法方麵的天賦似乎比塑能係魔法略高一籌,但是預言法術則被我搞的一團糟,在幾次失敗的試驗之中,我連命運之河的支流都未曾看到過。”


    “真是個難得的好消息,我還以為隻有妖精和女巫會使用心靈魔法呢……”杜蘭看了一眼細縫的另外一端,此時尚無人影,而凱特也沒有任何打鬥的跡象,這說明來者的指揮官頗有耐心。“你可以布置一些迷惑視線的幻術,對麽?”


    “沒問題。”涉及到專業方麵,艾瑞嘉總是顯得非常自信,她想了想說:“我可以掩蓋掉這個豁口,讓他們隻能看見中間的那條縫隙,等到他們走到我們的包圍圈之後,再突然攻擊。或許我還可以加一個幻音術,迷惑他們的聽覺。”


    “非常棒,夥計們,讓我們等待敵人的到來吧!”杜蘭向眾人比了比大拇指,悄然無聲地進入了潛行狀態。而細縫之中,西莫多守在最前頭,鐵皮則保護在艾瑞嘉身旁,皮糙肉厚的食人魔更適合擔任守衛的職責。他的武器換成了杜蘭從陰影之塔中帶出來的一把釘頭錘――這玩意兒是奇型武器之一,瘟疫之地以西的蠻獸人的最愛,群戰利器。以食人魔的體型,如果敲得準的話,基本上是一錘子一個爆頭,非常暴力血腥。這種武器本身鑄造難度非常之大,在大陸上也少有鐵匠能夠製作,而帝國官方更是明令禁製冒險者攜帶,和弩箭等武器並列違禁品之一。


    也隻有杜蘭得到了陰影之塔,才能折騰出這樣的武器供鐵皮使用。盜賊訓練基地中武器繁多,無奇不有,裏麵的武器如果統統拿出來恐怕武裝一個五百人的軍隊都不成問題。唯一尷尬的一點則是,這裏麵的武器都不是製式的,而且多為訓練用品,想象一下這樣一支軍隊吧――五百人列成的方陣整齊有序,殺氣騰騰,然而手裏的武器卻大相徑庭,雜七雜八的程度和末日之城最大的菜市場的蔬菜品種有的一拚,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這樣一支部隊的戰鬥能力著實讓人懷疑。


    低低的吟唱聲緩緩響起,空氣中漸漸彌漫起一層水霧一般的波動,豁口兩旁的空地上突然升騰起兩張帷幕一般的東西,將眾人的視線迷惑。帷幕的顏色和峭壁一般逼真,就算靠在近處,也未必能看出其中的奧妙,大概隻有在排除陷阱與幻術方麵最為老道的盜賊才能察覺出一絲不妥來。


    帷幕將豁口徹底遮住,前方忽然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杜蘭低低地說了一句:“做好準備,幹掉他們。”


    ……


    哪怕是下午時分,良好的光照賦予眾人傑出的視野,目光所及之處山穀內的景象一覽無餘――卻依舊難以掩飾空氣中不斷顫抖的不安氣氛。身後的辛克呼吸明顯變得急促了許多,這讓賈馬爾有些煩躁。


    他握緊了手中的長劍,打了一個手勢,示意其他人在原地等待,自己小心翼翼地前進。


    辛克等人長出一口氣,作為新兵的他首次作戰,緊張的簡直透不過氣來。自己會不會還沒成為衛隊的正式成員就死在女巫惡毒的魔法之下?山穀裏會不會突然冒出一頭凶惡可憎的怪物來?


    種種惴惴不安的猜測宛如雪花一般不斷落在他心裏,到了這個時候,他才感覺到訓練時吹得牛皮該有多麽可笑――未曾經曆過戰鬥的人根本無法揣測行走在生死邊緣的感受。賈馬爾帶著的五個人中,除了辛克以外都是老手,不過單論表現,這些人也未必比辛克強了多少,敵人是傳說中的女巫,雖說領主們為之開出的賞金非常高,容易讓人頭腦發熱,但是一想到關於女巫們的那些深入人心的恐怖傳說,便仿佛在炎炎夏日迎頭遇上一陣冰雹,熱血立刻冷卻不少。他們唯一比辛克表現不錯的地方也就是勉強能保持住握劍的姿勢不變形而已。


    而賈馬爾顯然比其餘的人老練許多,這個老兵動作敏捷地就像一隻狡猾的狐狸,他充分地利用了山穀的險要地勢,哪怕在快速前進的時候也不忘將身體的大部分隱藏重重石塊之後。


    他的推進速度不徐不疾,反正敵人跑不了――隊長已經帶著人抄了他們的後路,自己這邊不需要太過激進,料想其餘五人在一名黃金劍士的帶領下足以強行擊潰敵人了吧?


    “我們隻需要確保敵人不從此地逃走便是。”老兵這般想到,就在這個時候,前方的道路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彎道,彎道頗為陡峭,且稱得上狹窄。從他所在的地方望過去,視線難以看清彎道裏的東西,隻不過老兵還是看清了地上的陰影。


    “埋伏!”這是賈馬爾第一個念頭,他心中冷笑,向後麵招了招手,同時在心裏分析道:“好高大的東西,形狀有點奇怪……除了那個食人魔,大概就是那名用巨劍的大漢罷了。這兩個家夥都不容易對付,得小心謹慎些……”


    “怎麽樣?”辛克感覺心髒跳到都到嗓子眼了,他湊到賈馬爾身邊低聲地問。


    “有埋伏,是個大個子。”賈馬爾言簡意賅地說,他拍拍辛克的肩膀:“放鬆點,沒人會讓你衝鋒陷陣,嘿,哈維,一會兒你和我一起衝過去,用你的盾牌掩護我,有問題麽?”


    隊裏唯一背著包鐵皮盾牌的大漢緩緩地點了點頭,他和賈馬爾配合了許多次,這樣的場合並不陌生。他手裏並沒有持劍,雙手的力量都用在了盾牌上,這和白塔巫師的盾衛者有些相似――在戰鬥之中這些人犧牲了進攻,而為同伴爭取了更多的生機。


    “你們不必著急上來支援我,這裏太過狹窄,如果人聚集在一起,反而容易束手束腳。一會兒我和哈維先去看看,如果不能力敵,至少也能退避一二,到時候諸位再擁上來幫我。”賈馬爾快速地分派著角色。


    他握緊了手中的長劍,眯著眼睛看著彎道處一直沉默不動的那塊陰影,心裏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從開始到現在,這塊陰影就沒有動過,對方的意誌力居然如此驚人?還是自己判斷失誤?


    由於此時太陽早已掛在西天,倒影的長度也變得略有畸形,更何況彎道這邊隻顯示出了一小部分的影子,實在讓人難以判斷。


    “還是得過去看看。”老兵咽了一口唾沫,他對哈維使了一個眼色,後者頓時會意地點點頭,扛著盾牌湊到了近處。


    賈馬爾拾起一塊石頭,狠狠地往彎道處的峭壁上砸去――按照他的料想,這塊石頭在反彈之下至少能驚到埋伏在彎道後麵的人。而這個時候,就是他的機會。


    他的動作並非特別快,但是非常沉穩,一個錯步,再加上就地一滾,賈馬爾就衝到了彎道前方。


    他猛地抬頭,餘光早已將一切告知給他,憤怒的表情油然浮現――


    “娘的,居然是條死路!”


    四五塊一人高大的石頭整整齊齊地碼在了彎道之處,石頭之間雖然有空隙,但是顯然不是正常人類可以通過的。落日高高懸掛在西天,將石頭的影子歪歪斜斜地映在彎道另外一邊的峭壁上。


    賈馬爾的常識告訴他正常人類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將如此巨大的石頭堆積在一塊,但是一想到對方隊伍中那個食人魔以及傭兵大漢,他的信念便隱隱有所動搖。然而最令他疑惑的是,對方這麽做究竟是幹嘛?


    難道他們以為僅僅憑借幾塊石頭就能將領主衛隊的人擋在穀外了麽?這樣的想法未免流於天真,如果在沒人阻擋的情況下,賈馬爾覺得自己這六個人完全可以憑借攀爬技巧爬過去……


    然而,這樣的場景顯然是建立在沒有人幹擾的情況下。


    呼嘯之聲陡然傳來,賈馬爾心中頓覺不妙,一道黑影快如閃電,從石頭堆另外一邊穿透了縫隙往賈馬爾身上射來。


    “砰!”


    標刻著聖光術印記的尾羽嗡嗡顫抖,弩箭箭頭至少四分之一的部分狠狠地插入了橡木盾牌之中,驚得哈維和賈馬爾都是一身冷汗。


    “居然是弩箭!這幫無法無天的家夥!”賈馬爾甚至來不及破口大罵,兩人都是非常明智地選擇了暫時撤退。他們狼狽地在盾牌的保護下退了回來,整個過程就在電光火石之間,兩人的身影剛剛從彎道上讓過,嗖嗖兩根弩箭再度襲來,狠狠地紮在了峭壁上。


    犀利的弩箭嚇得兩人膽戰心驚,這玩意本來就是違禁武器之一,近距離戰鬥的大殺器,好在對方雖然手持利器,但是似乎準頭不怎麽樣――當然也有可能是限於地形不能發揮的緣故,不管怎麽說,能從弩箭之下撿回一條性命的兩人都有了日後在酒館裏吹噓的資本,前提是他們從這場戰鬥中成功地活下來。


    “該死的。”賈馬爾咒罵了一句,他的眼神閃過一絲不安。對方擁有弩箭的事實讓他猶豫不前,雖然從弩矢的大小上來看弩的型號估計也就是手弩這個級別的殺器,但是這同樣不是領主衛隊眾人身上單薄的粗布皮甲可以抵擋的。大概隻有全副武裝的重甲騎士才敢無視手弩的威力,寒酸的白沙鎮顯然供養不起這樣的裝備。


    哈維同樣驚魂未定,其餘人更是大氣不敢出,戰鬥還未開始,他們的心裏就蒙上了一層陰影。領主衛隊的人原本以為此事應該是手到擒來,卻未曾想到對方是個硬茬,隊伍實力高深莫測,那女巫還未出手,他們就被逼的止步不前。


    “賈馬爾,頂著手弩硬闖可不在領主衛隊的訓練課程當中。”哈維低聲說:“隊長沒有給我們留一個點燃火種的家夥,就連奇力和他的白斑也不在。我們的職責應該是守住此地,不讓他們逃跑,而並非主動進攻。”


    其餘人都是一臉讚同之色,賈馬爾沉吟了一會兒,麵色陰晴不定。


    他看了一眼橡木盾牌上的那枚仿佛閃爍著死神光芒的弩矢,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我們守住此地,如果聽到戰鬥的聲音,再衝進去幫忙。”


    ……


    石堆的另外一旁,惡魔術士同樣不安,這種不安不僅出自於她對於手弩的生疏使用,還有一些對未知情況的害怕。如果他們不顧一切衝進來怎麽辦?自己的法術或者弩箭最多幹掉兩三個人,其餘人肯定不會放過自己。


    討厭的杜蘭,居然就這麽讓自己一個人守住此地,真當白銀術士無所不能麽?


    凱特咬了咬牙,神經緊繃,手裏的弩箭對準了石頭堆的空隙之處,一旦出現任何人影,她都會毫不猶豫射擊。至於心疼弩矢的珍惜程度,這種事情完全是杜蘭該考慮的,和她無關。


    “希望他是對的……”凱特嚐試將耳朵靠在石壁上,感知杜蘭那邊的異動。


    可惜漫長的平靜讓她有些焦灼不安,就在她等的快要崩潰的時候,一聲淒慘到極致的哀嚎聲猛然從山穀內側傳來!


    “會是誰?”凱特遊移不定地看了一眼山穀深處,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從彎道處傳來。


    三個人影並肩出現在了彎道之處,他們動作迅速,不顧一切,眼看就要爬上石堆。


    不好!


    凱特陡然一驚,弩矢隻能攻擊一個人,卻無法將三人同時趕下石堆。她當機立斷地丟掉了手裏頭的弩箭,早已準備好的法術揚手而出。


    在不計算任何施法技巧加成的情況下,同等級術士的施法速度無疑比法師要快上許多。來自血脈的魔法力量讓她們免於念誦冗長的咒語,隻需用幾個震撼人心的音節引出血脈之力,自然便會有蟄伏在空氣之中的魔力因子與之共鳴。


    “煉獄之火!”


    這個最為熟悉的法術顯然是最適合當下的情況的選擇,大團大團的火焰歡笑著出現在石堆的上方,宛如火雨一般紛紛掉落。和【火雨術】略有不同的是,煉獄之火一旦分散,攻擊力就會大打折扣,不過凱特的目的並非一擊致命,而是將這些討厭的家夥擋在石堆之外。


    突如其來的火焰顯然打亂了三人的陣腳,其中一人大呼“是女巫!是女巫!”,另外兩人也動作狼狽地試圖躲避落下的火焰。


    煉獄之火落在其中一人身上,他的肩膀立刻起了火,火勢雖然不大,卻足以讓這個家夥嚇得上躥下跳――他使勁兒地用石壁摩擦著火點,試圖將之磨滅。而另外一人則鎮定的多,他退了一步,手中長劍飛舞,一朵朵火焰被他橫劈豎斬,巧妙地擋在了一邊。


    看到這幅場景,凱特的心立刻沉了下去。看起來想要守住此地,也並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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