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離並未與我多說一句,隻帶我出了大堂,青衣紅衣均在外頭候著,還有莊內其他部屬,他開口,卻隻叫了一個人的名字。


    “青風。”


    青風當然在,聽到自己的名字一蹦老高地跳過來,袖管子都卷了起來,“青風聽令。”


    他伸出一根手指,點點我,“帶她到枕水閣。”說完再看我一眼,眯了眯眼,又補了兩個字,“鎖了。”


    青風“啊”了一聲,臉上光彩立時褪了個幹淨,我也跳起來,叫出聲,“又要鎖我?”


    莫離已經回身麵對眾人,不再理睬我,青風不敢不從命令,拖拖拉拉走過來,伸手推我,“走吧。”說話間還回頭望眾人所在之處,無限留戀與傷懷。


    我才傷懷呢!好不容易脫了枷鎖,居然又要被關到另一個地方去,青風伸手來推,我又怎會讓他如願,提氣之後一個縱身,隻想讓這囉囉嗦嗦的小子當眾出個醜,不曾想眼前黑影一閃,我腳尖還未離地,一道烏黑的光影便在我與青風身側一閃而過,堅硬青石板地麵上明晃晃的一道白痕。


    ……


    我倆同時往莫離那邊看了一眼,他正聽青衣說話,沉默的一個側臉,鞭梢垂落在腳邊,也是靜如止水。


    頭上盤旋著黑色的陰影,我與青風同時咽了口口水,同時回過身,默默地往回廊上走去,背影哀怨。


    唉,老大就是老大,威脅都做得那麽徹底,您的命令,不敢不從啊……


    一路上青風都在無聲抱怨,滿臉哀怨之色,我更是怏怏不樂,非離莊回廊九轉十八彎,隱含無數迷宮八卦,沒有青風,我是無論如何走不出去的,他雖然哀怨,但好歹還是識得方向,帶著我左穿右轉,不多時眼前就有了水光。


    “到了。”他指指前方,沒好氣地說了一句。


    我抬頭,果然,飛簷小閣就建在一潭碧水中央,名副其實的枕水之閣。


    我與青風走入小閣之中,天氣陰冷,閣內安靜,四麵紗帳垂地,隨風微動,我略一哆嗦,卻見青風已經從懷裏掏出細長的玄鐵鏈子來,上前就要給我扣上。


    我怎肯被他鎖住,輕輕一躍就上了梁。


    “喂,你下來!枕水閣是什麽地方?怎容你像個猴子似的跳來跳去?”青風又開始聒噪。


    我對他做鬼臉,“什麽地方?就算是皇宮內院,我也照樣想待哪兒就待哪兒,有本事你上來。”


    突然有風聲,就在我耳邊響起,隨即是一團白色的光從我眼前掠過,我一驚之下向後掠出,小閣並不大,我怕落進水中,隻好半空中折腰落回青風身邊,卻見一個白衣小婢緩步走出來,臂上纏著寬長的白色絲條,聲音清冷。


    “這位小姐,此處乃先生靜修之地,請勿如此喧嘩,青風,你還站在那裏做什麽?”


    這婢女梳著兩隻包包髽髻,年紀與我相當,說起莫離卻與其他人不同,也不稱尊上,隻叫先生。


    青風像是有些怕她,小心翼翼地解釋,“小未姐姐,我是奉尊上的指令送她過來鎖在這兒的。”


    “鎖在這裏?”她反問,目中微現訝異之色。


    “誰同意讓你們鎖了?”這兩人一問一答,視我如無物,我在一邊翻了翻眼。


    “是,尊上囑咐下來的,我正要辦,正要辦。”青風說著又舉起鏈子,對著我小臉一板,我忍不住笑了,“你還想抓住我?”正要提氣再躍,不防背後“啪”的一聲,被一樣軟中帶硬的東西擊中,整個人都往前跌了下去,隨即腳上一涼,穩住身子再看,已被那條黑色的玄鐵鏈子鎖了,另一頭繞在小閣邊的柱子上,扣得死緊。


    青風叉腰笑,“哈哈,看你還往哪裏逃?”


    我一回頭,白衣小未就站在我身後,手臂上的白色絲條仍未收回,逶迤垂地,無風自動。


    我“哼”了一聲,“你們二打一,背後偷襲,算什麽好漢。”


    小未仍是冷著臉,“我已提醒過小姐,此乃先生清修之地,如再如此喧嘩,莊內規矩,須得掌嘴。”


    青風在一片拍手,“對,小未姐姐,就是要讓她吃吃苦頭。”


    我氣極,“你敢!”


    那小未目光一寒,不發一語,眨眼欺身而至,我唯一下過苦功的便是騰挪縱躍的輕身功夫,怎能讓她靠近,急速後退,隻是腳上纏著鐵索,雖未被她打中,但退避間已是繃到極致,“嗆”一聲響。


    我看出這小未武功高強,遠比青風厲害,真被她一巴掌打中了,以現下莫離對我的態度,又叫我向誰訴苦去?好漢不吃眼前虧,這幾年我能屈能伸得習慣了,當下落地開口,“好啦,我待在這兒就是,懶得跟你們多說。”


    青風心滿意足,笑嘻嘻地謝過小未往外去了,小閣裏隻剩下我與她麵對麵,小未一張素臉,清秀雪白,很是漂亮,但我氣她對我不善,撇過臉去不想理她,閣內冷冷清清,連桌椅都不見一張,我站得無趣,索性盤腿坐了,催動內力,氣運一周天。


    想想真是悲哀,自我入了江湖便處處受人欺負,早知如此,這三年在慶城山上,我怎麽都該將文德所教的那些內功心法好好研習一番,不過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基礎根基我還是有的,現在開始努力應該還來得及。


    “原來你是慶城的人。”耳邊聲音清冷,我一張眼,小未就立在我麵前。


    我不理她,繼續運功。


    “我教與慶城素來井水不犯河水,先生將小姐帶回,必有因由,是否與定海金家一事有關?”


    我聽到金家二字,心下稀奇,忍不住張開眼,“你怎麽知道我從金家來?”


    “我教卷入定海金家一事已在江湖上傳開,這位小姐可是在金家與先生相遇?”她用句倒也客氣,隻是聲調平直,冷冰冰的,總讓人聽著不舒服。


    我想到成平在堂上所說的話,看來成平雖為我而來,但其他人卻另有他圖,說不定就是為了金家來尋仇的,隻是不知這些江湖中人消息怎會這樣靈通,非離莊地處如此隱蔽之所,居然這麽快就能尋上門來了,要說是跟著我與莫離而來,莫離行蹤如此詭秘,想也無此可能,那麽……難不成有人給他們通風報信?


    我這麽一想,就有些頭疼,再想到那位在定海便亦步亦趨纏著我師父的金小姐,不知她與那些所謂的青年才俊,是否也跟著一起來了,還有我師父文德,那日與莫離交手所受的傷不知好些沒有。


    文德雖然對我不算太好,但怎麽說都收留了我三年,又是因我而受傷的,我雖然不如大師兄他們那麽時時把尊師重道放在臉上說在嘴裏,但每想到此事,心裏總是不好受。


    小未仍立在我麵前,雙眼一眨不眨地等著我的回答,眼瞳內黑白分明,幾乎能一眼看到底下去,我沉吟許久,她也不催我,耐性甚好,我便覺得她也沒之前那麽討厭了,開口答了一句。


    “我是在金家遇見莫離的。”


    至於我是怎麽遇見他的,你別問了,我也不想說。被人用鞭子甩來甩去,這樣的經曆,誰遇上都會想沉默的。


    “原來如此。”小未自顧自地下了定論,“這位小姐定是目睹事情經過,先生帶你回來是為我教作證的吧?”


    這是什麽跟什麽?我頭回見到一個人能夠這麽慢條斯理卻興高采烈地瞎猜,默了。


    果然,非常人的老大身邊,沒一個是正常人。


    小未自認找到答案,滿足地走開了,臉上還是冷冷的,我看她古裏古怪,也不想多搭話,她過了一會兒取而複返,卻是給我取了個碩大的墊子來,還有熱茶幹點,一同放在我麵前。


    有鍾聲,不知從莊裏何處傳來,小未眺了一眼,對我道,“小姐請自便,我去去就來。”說完轉身走了,水榭長廊裏款款而去。


    我想伸手叫住她問問又出了什麽事,但她轉眼消失,根本未作停留,我隻好悻悻地把手放下。


    又剩我一個……


    我環顧四周,孤獨感油然而生,這天下雖大,怎麽我待的卻都是沒人的地方,真真無趣。


    枕水閣四麵透風,紗帳隨風而動,眼前隻有靜水微瀾,我一個人發呆良久,最後咬咬牙,扯過那張墊子坐了,將那些幹點熱茶一並吃完,然後盤腿繼續我的氣運一周天。


    沒人理我就算了,我正好趁此機會繼續我的絕世高手之路。


    慶城內功心法講究一個靜字,枕水閣內悄然無聲,周圍隻有流水潺潺,果然適合清修,我靜下心來默念心法口訣,漸漸物我兩忘,也不覺冷了,也不知過了多久,忽有聲音如從天外傳來。


    “平安。”


    我猛睜眼,連著水榭的長廊那頭突現一條人影,朦朧暮色中白衣飄飄。


    是文德。


    我呆住,險些走岔了真氣,整個人都是一震,倉皇間隻想捧住自己的腦袋哀叫一聲。


    老天,我知道自己難得用功,但你也用不著這麽快就讓我走火入魔到幻覺叢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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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為什麽看的人這麽少涅?悲泣……如此怎會有動力貼下去嘛,嗚嗚,滾來滾去,滾來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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