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登時咯噔了一下,幾乎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雖然我他娘的還是什麽都看不見,但是身體已經明顯感覺到在被好幾股力量同時往下拽。


    我的心跳一瞬間就停住了,幾股涼氣同時從我的四肢傳過來,然後匯聚到腦子裏,形成白茫茫的一團霧氣,好像所有的東西都不存在了……我的眼淚止不住地往外冒,我好像從來都沒有這麽絕望過,看來這回,真的是不行了……


    隻是我乾一還這麽年輕,連小姑娘的嘴都沒親過,就要這樣白白死了嗎?他媽的,這麽臭,一定會影響老子投胎的!


    就在這時,我的眼前突然白光一閃,從頭頂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手給我!快!”


    我的腦子猛地一激靈,定睛一看,不由大喜,是冷板凳!他正蹲在那道橫梁上,像一個天神一樣對我伸出了一隻手。


    我的心髒一下又活蹦亂跳起來,忙把兩隻手都伸過去,牢牢抓住冷板凳的手腕,下麵那群血人一感覺到吃力,立刻嘶吼起來,把我的腳脖子都快拽斷了。我忙道:“我的腳下麵有東西!”


    冷板凳往下看了一眼,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一隻手拉住我,另一隻手從口袋裏摸了個東西出來,我都還沒看清楚那是什麽,就見銀光一閃,跟著下麵突然傳來“咕——”地一聲巨吼,我就感到腳脖子一鬆,冷板凳又搭了隻手,我就被拖到橫梁上來了。


    我看了看,隻有冷板凳一個人,便問道:“你怎麽來了?師弟他們呢?”


    冷板凳上下看了我一眼:“他們已經出去了,先不要說話,你受傷了。”說著,從背包裏拿出簡易醫藥包。


    冷板凳這一提醒,我才發現,我的身體好像特別沉,尤其是兩條胳膊,沒有任何知覺,好像都已經不是我身體的一部分了。而且我的右腳,從腳腕開始一直到小腿,血肉爛得一塌糊塗,甚至都看見裏麵的骨頭了,簡直就是慘不忍睹。


    我這一看,我的痛覺神經立刻作用起來,啊地一聲,我就叫了出來,這個時候根本就不顧上丟不丟人,完全就是人類本能的反應。


    冷板凳抓住我的腳踝,先上藥止住了血,然後又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瓷瓶,把裏麵黃色的粉末倒在我露出骨頭的地方。這一下,我是萬萬沒想到居然會這麽疼,生生就跟用刀在刮我的腿骨一樣,所以當時我就啊地大叫了出來,眼淚流的一塌糊塗!心裏還想問冷板凳,這他娘的,到底是什麽鬼東西,怎麽這麽疼?


    可能是我喊得太厲害了,我的舌頭都喊麻了,除了鬼叫,這會兒什麽都說不出來。不過冷板凳已經意會了我意思,一邊給我包紮,一邊解釋說:“這是消炎生肌的藥,我師父留下來的。”


    我一聽,立刻八卦起來:“你師父?對了,一直沒機會問你,你是哪門哪派的……你師父是誰啊,你師承哪裏?說不定,咱們師門還認識呢……嘶啊……”冷板凳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捏著我的兩個肩膀突然一擰,力道特別重,隻聽哢嚓一聲,我的兩條胳膊突然傳來兩股劇痛,好像斷掉了一樣,跟腳脖子上的那一塊比,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心頭一驚,靠,這冷板凳該不會是後悔救我了吧?他現在一句話聽不慣,就把我的胳膊給卸了,要是他一會再發起脾氣來,豈不是要把我大卸八塊?再想想他是怎麽對付那個血人的,一刀就戳瞎了人家的一隻眼窩子,另一刀直接穿喉而入,送去投胎了!奇了怪了,以前怎麽就沒發現,他丫下手這麽狠呢?


    冷板凳突然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神冰涼涼的,我的心裏立刻一咯噔,心說他不會這麽快就要動手了吧?可憐我現在是個一條腿的瘸子,胳膊又被他卸了,戰鬥力連隻田雞都不如,難道今天,真的是天要亡我?


    冷板凳就這樣盯著我看了有兩秒鍾,然後突然一抬手,我心裏一驚,立刻條件反射地往後縮,卻見他抬起我的一條胳膊轉了轉,說道:“你的胳膊脫臼了,我剛接上,你看看能不能動?”


    我一愣,立刻不好意思起來,臉上燒得厲害,腦子裏不知怎麽地,突然就想起來以前學的一篇古文,名字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我自己來。”我一麵推開他的手,一麵忍著劇痛,活動了幾下,發現還真是好多了,起碼感覺到這兩條胳膊貨真價實地長在自己身上了。


    冷板凳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我心理的變化,他的眼睛看著遠處的某個地方,出了神。我本以為他會就這樣坐下去,跟以前一樣什麽都不說,沒想到,他居然淡淡地開口了:“我的師父已經不在了,我已經快一年都沒有見過他了。以前在山上,閑來無事的時候,他總是會帶著我跟師弟出來打獵,他的箭術非常好,不管是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還是河裏遊的,隻要他看一眼,便箭無虛發,所以,我們總是能吃到很多東西,哪怕是在冬天,下著大雪……”


    我從來沒聽過冷板凳說這麽多話,也從來沒聽過他跟我說他師門的事情,更不知道,他居然還有個師弟。所以,我立刻大大地吃了一驚,他這段話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以前不知道這些的時候,雖然也是好奇,可是那種好奇完全是模糊的,是無從下手的,可現在,突然有人在一團亂麻裏給我牽了個線頭出來,一下子就把我的胃口吊起來了。


    就像一個東西,大家都說非常好吃,你自己也朦朦朧朧地意識到那個東西很好吃,可畢竟沒吃過,不知道味道,想想也就算了。可現在我既然嚐到了甜頭,就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我很渴望他能繼續說下去,比如,他的師父到底是誰,去哪了?他說不在了,是字麵意思不在了,還是有什麽深層麵的意思?還有他的師弟,他既然有師弟,而且聽他說起來感覺他們之間的感情好像還不錯,可為什麽我卻從來都沒有見過?冷板凳又為什麽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的?他的手藝是什麽?他又為什麽會來這個地方?


    順著這根線頭一拉,我腦子裏的整個疑問好像都抖開了,鋪天蓋地地朝我湧過來,而且我冥冥之中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我的這些疑問,並不隻是與冷板凳有關的,還與我自己有著某種方麵的聯係,隻是我現在還不知道罷了。


    冷板凳的眼睛明亮亮的,裏麵好像有淚水,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心裏不由地軟了下來。我想了想,還是將已經憋到嗓子眼的問題給咽了下去,他現在這個樣子,弄得我還真開不了口。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你別擔心了,我認識一個人,他查人還挺在行的,你要是相信我,我拖他幫你找找你師父,說不定還能找到。”


    冷板凳一眨眼,眼睛裏的光芒不見了,又恢複了平日裏的冷漠,他突然看著我,說道:“乾一,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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