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畫給郭元振寫了一封信。信上直接說了有可能發生的事,然後明說,你現在留在西域,就是不想出兵,到時候朝廷都在某些人蠱惑下向我出兵。現在有兩種選擇,第一種選擇,在吐蕃使者沒有回國之前,我主動向你出兵,奪下涼州。不奪下涼州不行了,到時候老郭有了這個西大門,隨時對王畫形成危險。


    現在奪涼州有難度,可老郭沒有朝廷聖旨,很難調動軍隊,他手裏也有駐軍,但絕對沒有王畫軍力雄厚。而且他的軍隊也多是在戰事發生時,從各部征召的。


    第二種選擇,承諾老郭,除非萬不得己,朝廷昏亂到民不聊生的地步,不然我不會反。但得讓我將這個難關渡過。這個難關渡不過,幾萬血營將士慘死,我會不顧一切報複,包括將所有教民一次性燃放,大家一起魚死網破。你不想這樣,那就給我一個承諾。


    隻要老郭一個承諾,但老郭的承諾絕對比李顯的金口信譽還要好。


    這個承諾就是你到時候向韋氏陽奉陰違。為國家多保留一絲元氣,有力氣咱們不窩裏鬥,有本事打吐蕃,打突厥去。


    信寫完了,立即秘密送到涼州。


    涼州離靈州不是很遠,沒有幾天王畫就接到郭元振的回信,信上隻寫了一句:君為何前來鄯南?


    不管你與朝廷誰對誰錯,但你說不謀反,為什麽不去大洋洲做你的土皇帝,來到鄯南?


    王畫也回了一封信,金城有約,約未完,不甘心離開唐朝。亦不能離開唐。複廢黜妖後,強國,明君。


    為金城也是不假,單為金城,郭元振同樣會不太相信。誅殺韋氏,王畫與韋氏這個梁子是沒有一個人能化解的。以一個臣子廢後,雖然過製,但也不是沒有前例。


    但這樣王畫就將自己定型為勤王。


    老郭再次回了一封信,演戲。


    真要朝廷逼迫,他不得不出兵,但隻是唱唱戲。


    不過王畫算是看清楚郭元振這個人,他不想挪窩了。唱戲顯然還會到時候出兵,在自己沒有露出敗勢時,為了保存兵力,他會唱戲,但如果自己兵敗如山倒,天知道他會不會唱戲?不過同樣如此,王畫也不能保證他以後是勤王還是有其他的想法。


    但有了郭元振這個承諾,到時候壓力會減輕一點。


    同時王畫又開始向朝廷送禮,元旦來臨,新的一年開始,給李顯送去幾件貢品。也給其他交好的大臣帶了一些八州的土特產,包括張仁願在內。


    這時候許多大臣還蒙在穀裏,包括老張。看到王畫的人過來送禮,老張想拒絕,可不好意思開口。王畫這個門客也很有意思,見到張仁願後,與張仁願說起了西北的物產民情風俗,這勾起了張仁願的回憶。然後又說到軍事謀略,說得有些投機,交談了半天,這個門客才離開張府。


    這導致了這個門客在洛陽,隻有在張仁願家中呆的時間最長。


    過了好幾天後,張仁願才反應過來。他聽到王畫回稟的奏折,才反應過來上當了。


    隱隱他也猜出來什麽,雖然不相信李顯會真這樣做。但有一個那樣的老婆在後麵,還有什麽事情做不出來的。但他對王畫的措施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很高興。


    韋氏懷疑就懷疑吧,總比讓自己到前線與王畫對陣要好。就是重兵之下,張仁願也未必有把握擊敗王畫。於其這樣,不如呆在朝中看好戲。


    廢掉了老張,剩下半個老郭,王畫才鬆了一口氣。


    接下來,就是派出自己手下,有許多吐穀渾人與黨項人,悄悄回去探望親戚,看能不能將他們帶到八州。順便散發謠傳,說王畫最敬重的是柯讚熱。當時如果是柯讚熱領軍,絕對不會完敗於王畫,不看到他,以兩千人,拒抗了王畫一萬七千人進攻,事後王畫看到攻克石城堡未果,不得不撤兵回去。


    聽起來是這麽回事。


    如果王畫這一招得逞,吐蕃真讓柯讚熱領軍,王畫更是無憂。雖然柯讚熱是一個將才,但絕對不是一個帥才。如果指揮幾萬人,甚至十幾萬人作戰,他的才能遠不如悉諾邏,甚至不如坌達延。


    一邊一件事同時也在悄悄地展開。


    全真教的重心不在洛陽,不在長安,最大的重心是在鄆州,然後到定州與慶州,再次饒州與蘇州,廣州與劍州相對要弱一點。以這七個地方幅射。現在慶州更成了重點的重點。再加上後來沐孜李強化了靈州等西北各州。


    於是王畫安排人手,以慶州為範圍,擴張教派,但以臨州為重心。這是配合莫賀幹悄無聲息控製臨州的計劃。


    不但如此,早在接到馬三堆告發之後,王畫就安排了人通知大洋洲派出水軍,駐紮在呂宋島,監視朝廷的動向。當再次接到上官小婉的信後,立即派人再次通知蕭亞軒,不是駐紮呂宋島,而且占領大琉球某個島嶼。這是在朝廷不顧後果出兵八州時,用水軍侵擾防禦力薄弱的江南地帶,側應八州。不過因為路程的原因,等到水軍調來時,時間將會很晚。


    但誰能說不起作用呢?


    就象老郭寫了一個唱戲,可他不離開西域,這份威脅對王畫依然存在。


    然後派出了大量斥候,打探動靜。


    布置完畢後,王畫開始等待。


    新的一年到來了,王畫正在做一樣事。拜年。


    這一次王畫再次用去不少錢,深知李紅愛財的李雪君與王畫開玩笑,有可能李紅看到王畫賬目後,會從大洋洲不顧危險,趕到靈州來,與王畫對質賬薄。因為這一段時間王畫用錢用得太狠了。


    但李雪君隻是開開玩笑,李紅是王畫的管家,幫助王畫理財。可理出來的財還是留給王畫用的,這時候不用錢,什麽時候用錢?


    可這麽大一筆資金下去,無數物資運到了八州。


    有了物資,王畫這次大拜年也很熱鬧。


    不但他,就是他手下各個文職官員,也不能算是真正官員,都是王畫強迫各州刺史任命的,沒有經過朝廷同意。但實際上各州縣的實權正是被這些小人物替王畫控製起來。他們一起帶著物資,給八州百姓拜年。


    這次大拜年,也熱火了許多百姓的心,從前段時間提供糧食,然後又為他們勾畫一幅美好的未來藍圖,這讓八州百姓看到了希望。


    王畫所到之處,更是深受歡迎。


    這一次到了是靈州東南方向一個寨子裏麵。寨子不大,住著二三十戶人家,平時以遊牧為主,也帶著少量的種植。


    看到王畫到來,老寨長迎了出來。


    王畫將帶來的禮物派發完畢,老寨長還跟在他後麵,王畫看著他神情問道:“老寨長,你有事要說嗎?”


    老寨長囁嚅了一下,指著寨子外麵問道:“王侍郎,你說哪裏也能種莊稼?”


    寨子外麵是一塊半戈壁灘,上麵長著稀稀疏疏的一些草皮,但現在被積雪淹沒,隻看到一些少量的枯黃的草尖在寒風中瑟瑟顫抖著。再往遠處就是一條新開挖的小河,不是很寬廣,說是河,不如說是溝渠,一直通到黃河,然後更多的小溝連向遠方。在一片片白茫茫的雪地裏,這些溝渠透明的冰塊十分地顯眼。


    但王畫還是不大清楚。詢問了一下,然後與老人一道來到寨子外麵,用手掏了掏積雪,將泥土拿了一些在手上察看。不算是沙土,但有些堅硬,是鹽堿地,但堿化不重。


    王畫點了點頭說道:“是能種植。”


    老寨長一臉狐疑,王畫才反應過來,雖然是鹽堿地,可還能長著稀薄的牧草,也就是說能放牧。但這些鹽堿地種莊稼,有可能浪費種子,還會顆粒無收。所以老寨長才充滿疑慮。


    看來手下工作還沒有做好。


    王畫解釋道:“不是種麥子,是種一種新式作物,叫甜菜。知道糖嗎?這種甜菜也能做出那種蔗糖。雖然不能用來當飯吃,可能用它來換糧食回來。”


    想了想,又解釋道:“就象城裏的百姓,他們也不種莊稼,可同樣因為做工,可以用做工掙來的錢,換回糧食養家糊口。”


    不得不解釋,這裏百姓還沒有中原百姓開化,自給自足慣了。王畫現在不但改變他們的遊牧生活方式,許多生活方式都要改變。如果在以前不用擔心,到了秋天來臨時,甚至不要到秋天,許多花卉的種子馬上撒下去,花枝載插下去。等到花卉成長起來,看到收益,他們自己就是茅塞頓開。


    可是外麵勢力不給他這個成長機會。


    就象這次大拜年,王畫抽調了大量物資,就是拉攏民心的。


    看到收益了,民心自然站在自己一邊。看不到收益,隻好用錢生生砸出來民心。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又說:“老寨長,放心吧,到時候甜菜成熟起來,你就會看到,它的效益比你們養幾頭牛幾羊要高上幾十倍。至少你要相信我,不會騙你。”


    聽到了蔗糖二字,老寨長心裏稍稍安定一點。


    現在蔗糖,雖然王畫離開了洛陽,但因為明麵上掛著太原王家的旗號,朝廷也不好幹涉,因為產量提高,價格開始下跌。但依然是一個昂貴的事物。就是老寨長也隻是聽說過,依然沒有口福享用。


    王畫又說道:“放心吧,這裏是我們的家園,我會給大家一個美好的未來。但靠我一個人不行,得讓我們大家一起來共同努力。”


    說到這裏,他突然靈機一動,一直以來,自己隻光顧著給好處,卻忽視了一個關健的問題,老百姓雖然不識字,但他們同樣是一個最頂級智慧動物,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主見,自己的靈魂。


    可自己卻沒有布置任何政治教育。


    不識字可以通過人去宣傳演講,使他們明白八州一體,一榮俱榮,一辱俱辱的道理。一旦八州擰在一起,這股強大的力量,同樣不可輕視。


    想到這裏,他立即回去。


    “思想教育?”朱仝皺了一下眉頭。


    “對,就是思想教育,要讓老百姓知道他們是這八個州縣的主人,任何人都不能對他們主宰。”


    這顯然是不實際的,無論是任何政治體係,老百姓永遠是弱勢群體。就是西方民主國家,同樣資源也隻是集中在少數人手中。不過強化了他們的榮辱感,也自動付予了他們的責任感。


    王畫又做了一些解釋,但這種觀念顯然太超前了,就是朱仝的智慧,過了半天才明白其中的作用。


    王畫這一次準備,幾乎充分到了一個極致。


    不久,消息再次傳來,先是上官小婉的信,朝廷終於又下了一道詔書,向渭慶等州增派了七萬軍隊。這樣一來,從豐州到洮州一帶。朝廷的軍隊達到驚人的二十一萬多士兵!


    這還不算,如果郭元振配合的話,他從西域以及甘涼等州同樣可能抽調五到七萬大軍。


    這道詔書一下,幾乎所有人都嗅到濃濃的陰謀味道。


    但不久後,太平公主與李旦聯名送了一封信過來,信上說得很模糊,說是朝廷有可能對王畫動武,請王畫務必小心。同時,李旦另外寫了一封信,說將女兒交給王畫了。如何安排,李旦不打算過問,但看在小九對王畫這份情義上,對小九好一點。


    王畫看著信苦笑,李旦這一回真回心轉意了?難道他不怕自己謀反,將他姓李宗室全部斬盡殺絕?


    不過轉念一想,明白這個老狐狸的狡猾,自己謀不謀反,自己都搞不清楚,況且也未必能成功,就是成功了,自己與他有過節,以前自己也如數送還,大家持平了。看在李持盈的份上,也不可能做出斬盡殺絕的事。


    可這封信無疑是向王畫再次獻好的。


    但又接到了一封信,是李隆基寫來的,既然小九到了你身邊,再也不要發生前幾年的事,否則我就是沒有本事對付你,也要跑到鞏縣,將你姓王的祖墳刨開。


    他還來個伍子胥刨墳鞭屍。


    可這隻是第一份情報,隨著王畫收到從大非川傳來的消息,吐蕃從邏些城調來五萬精銳士兵。這些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兵。然而不隻這些。積石山與大非川同樣有一支軍隊,盡管坌達延大敗,可那是他私人抽調的軍隊。如果吐蕃以國家名義抽調征召,最少還能從這一地區抽調十萬士兵,再加上原來的駐軍。有可能軍隊數量不會低於十七萬,甚至逼迫二十萬。


    王畫揉了揉鼻子,心想,奶奶的,老子手中的百姓加上士兵,男女老少一起加上去,也不過六十幾萬,兩**隊加在一起,都快有我手中百姓數量多了。


    但有一個好消息,王畫的反間計起到一大半作用。吐蕃大約不放心,將悉諾邏的軍隊一劃為二,分為積石軍,依然歸悉諾邏指揮。大非川軍隊歸柯讚熱指揮。


    這都是一個很好利用的機會。


    當然了,如果老郭與老張一東一西,誠心誠意替韋氏鏟除自己,吐蕃將軍隊交給悉諾邏一人統領。自己還是帶著一個小包,乘早撥腿逃跑。


    然而事情到此沒有結束,正月末再次傳來一個消息,默啜同樣不甘寂寞,就象馬上即將來到的好戲沒有他份,讓他著急似的,也派了七萬突厥軍隊,緩緩南下,逼近陰山。


    王畫與朱仝在掰著手指頭算,算軍隊。唐朝東邊二十一萬軍隊,西邊最少五萬,最多七萬。吐蕃最少十七萬,最多二十萬。自己的軍隊不包括民兵是八萬七千多人,包括民兵十三萬多人。還有突厥的七萬人。


    兩個人都苦笑了一下,這場戰役如果爆發,兵力最少達到近五十九萬,最多能達到驚人的近六十七萬士兵。


    甚至有可能這場戰役過後,直接決定了一個國家強盛衰弱。


    朱仝說道:“營督,他們還真是看得起你啊。”


    但這聲音有些幹澀,盡管心理有準備,可是麵對五十多萬敵人,也沒有多大把握打贏這一戰。


    王畫卻不急,說道:“未必,這要看默啜怎樣想了,他未必會前來對付我的。莫要忘記了,我還有一個‘盟友’。”


    雖然這樣說,心中也是苦笑不止。如果連五十多萬軍隊都不懼,他真能造反了。而且自己以前打的戰役都是以小巧迅速為主,現在這樣戰役一旦拉開,將是一場史詩級的戰役,自己有沒有能力主持?


    就在他疑慮時,老郭又送來了一封信,信上寫道,無奈,演戲開始。


    無奈?王畫鬱悶要死,看來朝廷已經秘密下旨,強行逼迫郭元振出兵。但郭元振提前通知,也說明了前期有可能他會真的配合王畫演戲。


    這時候,王畫沒有辦法,隻好又寫了一封奏折,給李顯,問李顯,陛下,你派了這麽多大軍到八州周邊各州縣,是什麽意思,難道想攻打八州?


    奏上,不報。


    但既然如此,王畫也不在給李顯麵子,二月初四,血營來到廓州城下,城中士兵不敢反抗。然而迅速將廓州控製起來,士兵打散。本來王畫是想利用廓州阻撓吐蕃人。可如果朝廷與吐蕃聯手,那麽吐蕃軍隊進駐廓州,不但得到幾千唐兵援助,而且可以得到熟悉的向導,還能利用廓州進攻河州與鄯州,到時候就亂了。


    可這樣一來,王畫也撕下了與朝廷最後一絲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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