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小芳幫我擦洗過後,我衝著剛剛倒水回來的小芳說,你回去吧!小芳的臉頓時暗了下來。手上的塑料盆就哐當掉在地上。我看著那在地上晃動著的盆,眼睛並沒有看她。


    她喃喃道,你是不是聽到什麽?我這才抬眼看她,小芳像雕塑一般立在那裏,半天都沒動。


    我說,你誤會了,我真的沒事。


    小芳突然爆發的搖頭,說,你騙人,你一定是聽到什麽!


    我說,我一直呆在病房裏,能聽到什麽!再次確認道,真的沒有,什麽也沒有。我無奈的歎了口氣。再睜眼,小芳的眼淚噗通噗通的墜地。我就慌了,手腳並用的下地,肋骨像要戳破胸部一般。又哎呦一聲倒在**。小芳就過來扶我。


    口口聲聲的說,都是我的錯。其實我在著急著遠在家裏的小金,隻是想找個機會和她解釋。


    小芳說,都是那個姓王的報複你。我聽得更是不明就裏。小芳的眼淚就像是項鏈,一串串的,連綿不絕。


    我勸慰說,我真的沒事。又笑了一下,說,這些天虧了你照顧,不然——


    小芳眼淚巴巴望著我,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她說,你還在騙我。我真的不知道說什麽好。她還在繼續說,本來我就不想和那個姓王的交往下去了。


    她的語調低低的,懺悔般。


    又是姓王。我問,哪個姓王的?


    小芳說,就是村裏的書記,也和劉亮稱兄道弟的。我努力回憶,才想到原來在一起吃過飯的


    我點頭,說,我知道那個王書記


    小芳說,姓王的看到我和你來往,不止一次的揚言要教訓你一頓。你一直在躲著我。她像經曆了一場暴風驟雨的大海,現在目光裏出奇的平靜。


    我不知道這些,隻得說,真的不是的。她還在冷冷的說,你一直在嫌棄我。她柔弱的像隻貓。就伏在床頭,肩背一下一下拱著。


    我就騰出一隻手,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她的哽咽聲漸漸小了很多。鬥轉星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我們都疲憊的睡著了。也許是她趴的太累的緣故,小芳醒來,伸手就撫摸著我的麵頰。我也睜眼。


    小芳說,都是我害了你。


    我不想說話,如果這樣可以天荒地老,我也願意。心裏還有一塊石頭也壓著我。我不去多想。


    小芳又在絮絮叨叨說,不是我,你也不會成這樣的。在一瞬間,我懷疑這個伏在床頭的就是小金。我動手摸了一把的柔順的頭發。


    小芳是在對我說,也像是在自言自語。我一個女人,孤身一人沒有依靠呆在鎮上,靠賣一些廉價的東西生計。也是被姓王的花言巧語迷惑住了。我知道周圍的人都戳著我的脊梁罵,我也不想,但我也沒辦法。


    這時,我真的把小芳當做了小金。不自覺的眼睛也濕了。真的我不知道小金一個人如何麵對著生活當中的種種困難。就抱著小芳的頭,像是纏綿,也像是在嗬護,更像是在患難中的相互傾訴。


    小芳抬頭,目光如水,說,不離開我好不好?


    我就像是一枚葉子,隨波逐流,今天在這裏,明天又不知道身處何處了。我默著聲。久久等不到我的回答


    小芳說,你還在瞧不起我,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


    我痛苦的皺眉說,像我這個連家都沒有的人,隻有別人鄙視我的份。


    小芳說,那你怎麽一個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呢!


    我真的無言以對。隻好說,我是聽老板的,讓我去哪不就去哪嗎?


    小芳疼惜的指著肋部,問,還疼嗎?我點頭。


    小芳豁然站起,說,我去找那個姓王的。


    我趕緊說,真不關他的事。


    就伸手拉住她的手。我不想再因為我發生什麽不應該發生的事了。隻得動情的說,小芳,你是好女人。剩下滿嘴的話再不敢說半句。小芳淒慘的笑著,就像是秋天的殘荷。


    等我睜開眼的時候,窗外的天已經大亮了。小芳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悄悄地離開,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透過窗口的日光,一群灰塵在起勁的舞著。一切惘然如夢。隻有那袋被擱置在床頭櫃上的蘋果似乎曆經久遠散發著晦澀的光。我就爬起來,費勁的彎腰,把自己的東西都收拾在袋子裏。然後就坐在床頭,等著八點醫院上班。在這裏我呆了有五六天了,從未有像現在感到,出奇的難熬,時間就像是牆角處的一隻小蟲,慢吞吞的在爬著。似乎到達了牆角的天花板,那就是生命的終點線。或許它在享受著這個生命的過程。人生何嚐不是這樣的呢?隻是人這個高等動物,卻沒命的往前奔著。總感到身後有洪水猛獸,在追著攆著,卻沒想到前麵的結局都是一樣的。


    昨晚打給小金電話後,就再也沒有打過去。現在她應當在學校裏。我的手機至此至終也沒有響起。我看了時間。就把衣服連同著那袋蘋果一起拿上,就走到門口處的收費處。


    我清清嗓子說,護士,我要出院。


    護士抬頭,問,哪一床的?我就說了。


    護士查了一下病例,說,你還沒好呢?


    我說,不好意思,家裏有急事!我胡編亂造了個借口。


    護士似乎第一次遇到我這樣的病人,又用疑惑的眼神看我。說,你的賬戶上還有不少錢。


    我堅持說,我真的有事!似乎在護士眼裏隻有那些沒有錢繳費,或者就是被醫院強行被拒收的病人。


    她還是循循善誘道,你不用擔心你的醫療費的。我對她的友好就像是在大街上的導購員強行被要求消費一般,心裏就生出了抵觸情緒。


    我有些不耐煩了,說,我真的有事。


    護士就收了微笑說,那你如果有什麽問題,醫院不承擔任何責任的。


    我說,是我要求出院,出了問題不用你們操心的。就要拿起東西要走。已經走了兩步,後麵的護士喊道,等一下!


    我隻好又回身,說,還有什麽事!


    護士說,你稍等一下,賬戶上還有餘額。我就等了一會,然後她就把單子打了出來,連同退回來的五千塊錢。一起裝進了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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