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才吐出一口氣,撿起腳下的盒飯,說:“昨天我給他做運動的時候,他的手好像動了一下,我就喊醫生過來,早上醫生就把他移到旁邊的一個病房了。”


    我還是不放心道:“在哪?”就要拖著老頭一起過去看看。


    老頭嚷嚷說:“別急嗎?先把飯吃了再去也不遲。”


    我是執拗著往外走,老頭也沒有辦法,也隻得跟著。說:“你等等我!”老頭就領著我到了走廊盡頭的一間病房,是一個單間。推門,李偉就躺在上麵。不知道是我眼花還是受到了驚嚇,李偉的臉比之前似乎要紅潤了一些。我撲通撲通的心才安靜下來。


    老頭跟進來說:“醫生說了,有蘇醒的希望了。”


    我沒有出現老頭向往的興奮,低眉順眼的走了出去。誠然,李偉恢複固然是好消息,隻是我顧忌不了這些了,小胡子突然被抓這件事,就像是一根繩索緊緊把我捆住了。老頭有些失望。


    我對身後的老頭說:“老人家,麻煩你再給我照看兩天,我有點事需要處理一下。”沒等到老頭答應,我就快步向前走。下了樓,有幾撇陽光隨意的撒在樹冠上,花叢中。陸陸續續的醫院裏又熱鬧起來了。一個年輕男子正抱著繈褓裏的孩子,一邊走,一邊搖著,嘴裏還在念念叨叨著隻有自己才能聽懂的話。


    我坐上了車,一時不知道該往哪裏走。剛才的那隊警察就像是從天而降,現在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我隻聽見一個警察說是刑警。我思付了再三,就打了劉亮的電話,希望從他那裏能不能打探到一點消息。


    劉亮打著哈欠說:“什麽事?”


    我說:“哥,有個事要麻煩你!”


    劉亮說:“你說吧!”


    我就說:“你認識刑警隊的人嗎?我想打聽一個事。”劉亮那頭沒了聲音,我以為他睡著了。


    我又說:“哥,你聽到了沒有?”


    感覺劉亮一骨碌就爬坐起來。舉著手機說:“你,劉明,出了什麽事嗎?”


    我說:“哥,你別擔心,不是我。你記得那個把李偉刺傷的人嗎?”


    劉亮輕輕的籲出一口氣,就聽到話筒裏傳來打火機的聲音,一口煙呼了出來。他說:“怎麽了!”


    我說:“那個人今天早上在醫院裏被抓了。”


    劉亮懶洋洋的說:“抓了就抓了唄!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我焦急的說:“不是的,原本那個人就是小胡子,嘴上長在一抹胡子的人——”我被不斷提及的“那個人”繞得有些踉蹌,可能劉亮也聽得雲裏霧裏不知道所以然。索性就改口說“小胡子”。


    劉亮才恍然道:“你說的我知道了,就是以前跟著李偉後麵的馬仔。”


    我說:“就是他,他本來今天要去自首的,怎麽就突然被刑警隊的人抓了。你幫我問問——”


    劉亮提問,“你怎麽知道他要自首?怎麽又跑到醫院去了。”


    我就把昨晚遇到小胡子的事就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劉亮一直就聽著,也沒有發表意見。我說得口幹舌燥,嗓子眼直冒火,說到早上突然就被病房裏的警察捉住才罷口。


    劉亮才幽幽道:“說不定小胡子去醫院報複李偉?”


    我斷喝道:“劉亮,你怎麽能這麽說呢?小胡子說了,東躲西藏的日子生不如死,他不想再這樣活下去了。”


    劉亮也不生氣,繼續分析道:“那隻是他的一麵之詞。是誰把他害成這樣的呢?他現在的日子是他造成的,但李偉也有責任的,你說是這個道理吧!你不能隻聽他說。”


    我急了,說:“你不能這樣說,不能不相信別人。昨晚我和他談了大半夜。是的,小胡子是罪有應得,可是他也良心發現了。”


    劉亮在電話那頭發出“嘎嘎”的笑聲。我聽著就像是一隻公鴨在衝著手機在叫。笑過後才說:“劉明,你太單純了,太可笑了,真的沒遇到你這樣的人——”又接著“嘎嘎”笑了起來。


    劉亮的笑聲就像是一把猖狂的火苗,把我最後的一點耐心就燒得一幹二淨了。我說:“劉亮,如果你連周圍的人都不相信,那作為人,你相信誰。誰又能相信你。這是一個人最起碼的準則。如果每個人都像你這樣,那我們活著有什麽意思——”我衝著劉亮大喊大叫,也不管他聽見沒有,就像是站在大山深處,滿耳響起了呼呼的風聲。或者我更願意狠狠的揍他一頓,打他個屁滾尿流,唉唉的求饒說,“我錯了!”


    我不給他任何反擊的機會,就在我最後一句話說到一半,就飛快的掛斷電話。然後像經曆了一場馬拉鬆賽跑,就頹然的坐在駕駛室裏,大口大口的捯著氣。當感覺嘴角有些鹹味,就摸了一把臉,手上**的,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流下了淚。


    我仰靠在椅背上,有一片樹葉悠悠的降落到車前的擋風玻璃上。我才發現車窗外有兩三個人正對著我指指點點,在他們的眼裏,我無異於是一個瘋子,一個神經錯亂的人。現在平心而論,我是有些歇斯底裏,過於衝動了。但我不想解釋什麽,對劉亮,或是對任何人都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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