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才注意到病**的小芳。眼睛微眯著。月月就掙脫我的手,溜了下來。就撲向病床去。喊著:“媽媽,媽媽,你怎麽了?怎麽到現在都不回家,月月想你了!”小手就伸向小芳的臉。


    小芳擠出一絲微笑。嘴巴微微啟動,輕聲說:“月月乖,月月聽話。”眼睛微微的眨動著,似乎瞥見我的影子,我也就上前一步。


    小芳臉掙得發白,說:“月月要聽爸爸的話。”


    月月懂事的點頭。抬頭看了我一眼,我就撫著月月瘦弱的肩。順手就抹掉了月月小臉上掛的淚珠。月月沒有反抗,一動不動的注視著小芳。


    小芳又笑了一下,額頭舒展開,又抽搐著收縮著。淡淡的說:“月月,你長大了可不要忘了媽媽!”眼一閉,兩粒黃豆般的淚滴就滾落下來。


    剛剛還靜寂的病房裏立刻就爆發出哭聲,像被阻擋的洪水在堤壩上衝擊著,一次次的要掀開堤岸,衝毀一切。


    “好了!”身旁的一個護士冷冷的說,“節哀順變吧!人已經走了。”就走上前去,除去身上的被子,又把那些連接的管子一一拔去,用一麵白布遮蓋住。


    我哆嗦著嘴,說:“等等。”就揭開蒙住臉的布,端詳著小芳,顫抖著伸出右手,把臉上的淚痕擦去。小芳的臉冰涼的,滲出絲絲寒意。摸在手中,就像是一個麵具。


    護士環顧了片刻,說:“你們趕緊要準備後事吧!”就把我們都攆了出來。


    接下來的日子,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麽過來的。就像是一隻木偶,被提溜著走。一閉眼,就是與小芳陳年舊事就攜著風帶著雨就呼嘯而來,我像被泡著海水裏,一口口吞咽著鹹澀的苦水。我一次次在心底呐喊道:“這不是真的!這隻是一個夢。”可當我在片刻清醒時,卻尋不著一點夢的影子。


    直到從火葬場出來,被冬天的陽光一照,我又恍惚起來。等人群散盡,偌大的空地上隻有月月抱著小芳的遺像,被馬尾辮牽著衣領蹣跚著往前走。


    “劉明。”馬尾辮沉重的喊道。


    我一驚悚就止住了步子。臉還是朝著無可挑剔的陽光,我的眼睛失明一般一眨都未眨。


    馬尾辮又問:“你有什麽打算?”


    我眯著眼,通透的陽光消失掉了,瞬間天昏地黑了。前麵就是一路荊棘,我也要走下去。我低頭尋找著小月月。月月還站在陽光中。我點了一下頭,說:“走下去!”


    然後又加了一句說:“把月月帶著!”


    這時,就見到黑影就奔襲過來,馬尾辮本能的把月月收在懷裏,驚叫道:“你想幹什麽?”


    男人留在長發,頭發遮住了兩邊的臉頰,就露出刀片一般的黃臉。男人得意的說:“月月是我的女兒,憑什麽你把帶走!”


    馬尾辮厲聲道:“你不是和芳姐早就離婚了嗎?”


    男人抖索著瘦腿,那寬帶的褲腳,就飄蕩著。說:“是啊!是離婚了,不過小芳死了,當然我就成了月月的撫養人了!難道不是嗎?”男人齜牙,就露出殘缺不全的黑牙。


    “你休想!”馬尾辮把月月抱得更緊一些。好像月月成了她身上的一部分。月月被馬尾辮捂得嗚嗚的叫喚起來了。


    男人又換了一副麵孔,矮下身子說:“月月,我是你爸爸,爸爸帶你去玩,好不好?”


    月月就別過臉,透了一口氣。眼淚巴巴的看著這個男人,沒有動。馬尾辮就用手把月月的腦袋按住,臉又被轉了過來。成了馬尾辮身體的一部分。


    我這時才意識到這個男人應當就是小芳的前夫吧!就是那個姓黃的男人。可能是姓黃的見我一直沒有動,就放著膽子前進了一步,一把就逮住了月月的胳膊。月月像被咬了一口,就一聲裂帛的哭,直衝高遠的天空。


    “放開她!”馬尾辮圓眼一瞪。


    “憑什麽我放開,要放開的應當是你。”姓黃的手攥得青筋鼓突著。“她是我的女兒,當然是我要帶走了!”


    馬尾辮喝道:“你放屁!她是你的骨肉嗎?你什麽時候管過她,帶過她。你就是一個好吃懶做的人渣。”


    姓黃的手沒有鬆,抬頭嘲弄著說:“對,我就是人渣,但我也是月月的父親!”


    馬尾辮說:“你不配!”就來撕扯著姓黃的手。姓黃的手握得更緊些。月月哭天喊地的叫囂道:“媽啊媽啊!”用力的要向馬尾辮身上靠。


    起先我像一個陌生人一般。在聽到月月哭喊時,就像是一把尖刀我割我的肉。我就站了出來,說:“朋友,請你鬆手,不要為難孩子,好不好?”


    姓黃的臉上滲出汗珠,挑釁的看了我一眼,說:“你是哪根蔥,在這裏說話!給我滾一邊去。”


    “你不要管我是誰,你這樣是不對的!”我盡量壓住心頭的怒火,一字一頓的說。


    姓黃的說:“我讓你趁早躲一邊去,不要找麻煩!”


    馬尾辮腮幫子咬得鼓鼓的,頭發一綹一綹就垂掛下來。臉也繃得鐵緊。說:“他怎麽不能管了,他就是月月的親父親!”


    姓黃的才鬆手,把披散在眼前的頭發一把捋了上去,說:“好,你就是月月的親爸爸吧!老子就要找你!”就攥著瘦巴巴的拳頭向我撲來。


    我讓了一步,躲開了一組亂拳。說:“你想幹什麽?”


    姓黃的咬著碎牙說:“老子想讓你死!”捶棒般的拳頭,就像是敲打在鼓麵上的棒槌。


    我一隻手就捏住了他的手腕。一隻手就較勁的卡主他的細脖子。他的喉嚨裏就咕嚕咕嚕的發出喝水一般的吞咽聲。眼睛吃力的往上翻著,露出瘮人的眼白。身體撲騰掙紮了兩下,就軟了下來。我手裏就像是拎了一塊從菜市場買來的骨頭。


    “你鬆手!”姓黃的從喉嚨裏擠出幾個變形的字。


    我擔心再加把勁,他的喉嚨就會斷了,手就稍稍鬆懈了些。他才像解開領口的繩索,扒拉開我的手,踉蹌的退了幾步遠。大口的喘著粗氣,嘴還在不依不饒道:“你小子等著,別走。”又像是肯定的點了一下頭,就一溜煙跑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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