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木盟當鋪,隸屬於青州木門盟會旗下,專門從事木門生產製作工具及修行器物等相關木門物品的典當與變賣的店鋪。隻要與木門相關的器物,大多都可典當或變賣一定的銀子。比如一套上了年份的木匠打製工具,諸如斧頭、鋸子、墨鬥等,可以典當五錢到三兩銀子,一些製作精良的家具,視木料和做工,也可典當幾錢到十幾兩的銀子。


    寧無咎四年多前好歹也在木門唐品閣混了近一年,對木盟當鋪的生意規則自是輕車熟路。因為他現在便是要去變賣一顆木丹。木盟當鋪最喜歡做的就是木丹這類生意,因為此物來去消化最快,幾乎不會讓當鋪產生倉儲存貨問題。畢竟,天下木門多如牛毛,木門弟子對木丹的需求率實在太大,幾乎是供不應求,即便是最不值錢的百年木丹,當鋪從收錄到出貨,最多也不過三五天時間。


    走進這當鋪,偌大的鋪子內,隻有一個一把胡子的老師爺坐在櫃台內寫著什麽。可能一天時間還早,當鋪還未正式營業。


    老師爺頭也不抬,淡淡地說道:“典當、贖回、置換、變賣、購買,任君選擇。”


    “我變賣。”寧無咎也淡淡地回了一句。


    “變賣何物?”


    “木丹。”


    “木丹?”老師爺抬起頭,打量起這位衣衫破爛的年輕人,像是打量著一個怪物一般,老鼠一般的目光讓寧無咎甚是不舒服,“你有木丹?”


    畢竟木丹不是任何人都能拿得出來,普通人,即便機緣造化碰到了一顆千年古樹,你也得掌握煉丹之法才能取得木丹啊。而一般的木門弟子,砍伐樹木後煉製木丹,往往易致煉丹失敗,或是成為廢丹,那些登品之後的大木匠,能以取丹之法較為簡單地煉成木丹,但木門中人得到了木丹,自用尚且來之不及,除非走投無路急用銀子,誰會拿著木丹上當鋪?當鋪裏木丹的來源,往往是一些中小木門大批量的供給當鋪以換取銀兩,個人拿著木丹上當鋪那簡直是極為罕見。


    因而,這師爺打量寧無咎的目光,便是像審視犯人一般,欲逼得寧無咎承認木丹是偷來的。


    “幾年丹?一百年?三百年?拿出來我看看!”這老師爺態度愈來愈變調,在他看來,這乞丐一般的小夥子,極有可能是從某個木門弟子身上偷來了木丹,要是幾句話問出不對勁,似乎便要報官抓人。


    寧無咎略略一笑,也不多想,仍是淡淡道:“我這是千年丹,我便也不急著拿出來給你看,你倒先給我報報價格,覺得合適,我就在你這裏做生意。若是不合適,當鋪多的去了,我換一家再看看。”


    “千年丹?!”老師爺一個激靈,望向寧無咎的目光更加陰沉,“小夥子,你先把木丹拿出來,價格好說!”


    寧無咎輕哼了一聲,也不再多糾纏,轉身便走,卻聽背後傳來一文靜的男子聲音“小先生留步”。


    寧無咎停下來轉身一看,一位四十來歲、氣度高雅的中年男子手持一把木扇從樓上走下來,抱拳道:“千年木丹,我這裏的價格肯定是青州最公道的地方,絕不虛言,二十五兩。”


    但寧無咎從他的眼睛一眨中,看出來價格似乎還可再談,便搖搖頭道:“我這是一千五百年木丹,我也不亂報價,五十兩銀子。”


    “五十兩?”中年男子一震,“先煩請小先生將你的木丹示與我等一觀!”


    寧無咎也不說話,從懷裏掏出那枚綠芒閃耀的千年木丹,兩指拈在空中。


    “的確是千年丹!估計真可能有一千五百年!”那老師爺此刻躬在中年男子身後,眼睛瞪得如駝鈴一般,緊緊盯著寧無咎手裏的木丹。畢竟數百年的木丹做的了假,但上了千年的木丹,卻是無論如何做不出來的,千年丹煥發的光芒,即便是一些隱隱煥發光澤的玉石也比不了。


    中年人也是一陣驚詫,聞聽有人說要變賣千年丹,忍不住走下樓,卻不料是個乞丐一般的年輕人,自也是怪異莫名,關鍵是,當鋪已經有多年未見到千年丹了!這人世間,從哪裏去找到一棵上了千年的古樹啊!即便有,也早被木門中人或砍或取走了木丹。而今這小夥子送來一顆千年丹,而且還是一千五百年丹!中年人無論如何是不會讓這場生意黃掉的。


    “小先生,五十兩可真是講笑話了,別說青州,就是整個莒國,這個價格也沒當鋪敢接。這樣,我給你三十兩,這個價格當得上我這當鋪十來天的進賬了,如何?”中年人邊說,眼神卻落在了寧無咎的草袋上。


    寧無咎稍一思籌道:“四十兩,一口價,你願意付,我就在你這裏賣了算了。”


    中年人一陣沉吟,也不再議價,點點頭道:“好,爽快點,四十兩就四十兩!顧師爺,馬上去取銀子!”


    “麻煩給我打散十兩碎銀,其他三十兩銀錠或元寶皆可。”寧無咎補上一句,畢竟身上要有零錢才好使。


    那顧師爺望了一眼寧無咎,悻悻而去。


    中年人此刻一臉堆笑:“小先生,你可是木門中人?能否告知燕某你這千年丹來自何處麽?”


    寧無咎搖搖頭道:“我原在一小木門中做過幫造,前些日子在深山中偶然發現了一棵千年古樹,便嚐試著煉製木丹,竟也成功了。拿到貴鋪來變賣,還指望造所青瓦房,娶個媳婦。”他麵無表情,這番話說來也毫無破綻,外人是決計聽不出問題的,畢竟天下木門多如牛毛,普通人在木門中做過幫造也是件平常稀鬆的事。


    “如此,如果小先生還有更多的木丹,無論是百年丹、千年丹,盡可在我這變賣,價格嘛,就像方才這樁生意,好商量!”中年人說罷又望了望寧無咎背上的草袋。


    寧無咎點點頭,無言。突然四下一望,神情有些驚詫,但也隻一瞬間便平複過來,若無其事一般。不多時,那師爺端著一盤白花花的銀子,六錠五兩的小銀元寶,再加一小盤碎銀和十來串銅錢。


    “小先生,你點一下!”中年人向銀子揮揮手。


    寧無咎稍一望望,點點頭,走上前便將木丹遞給中年人,隨即兩三把將銀子揣入懷裏。


    “那便告辭了!”寧無咎向中年人一抱拳,中年人也一抱拳:“小先生但有更多的木丹,盡可送來,價格好說!”


    寧無咎頭也不回,三兩步便跨出了當鋪,隨即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此刻,太陽已經整個露出了笑臉,街上早已人來人往,人聲嘈雜起來,已是辰時之末時分。寧無咎走進一家裁縫鋪,擔待了好些時辰,才從裏走了出來,而此刻,他身上一襲藍白相間的輕便打扮,從頭到腳,煥然一新,背上還背了個錦緞包袱。


    “兩三套換洗衣物,竟然要一兩二錢銀子!難道讓裁縫老板燒了一鍋熱水沐浴一番,這也要算錢?”寧無咎走出裁縫鋪,一路自言自語,“四年不入人世,物價漲的這般厲害啊!”


    四年多已過,當時的少年,現在早已麵容大改,走在青州城裏,倒也不擔心有人認出他來,何況,對於這個世間來說,自己早就“跌落懸崖而亡”了。寧無咎邊走邊欣賞著人世繁城風物,四年多來一直捱在峽穀仙境中,此刻再履人世,甚是感覺新鮮有趣。


    但是,他卻發覺了異常,從裁縫鋪裏出來,便覺背後一直有人在跟隨。寧無咎也不回頭,放出靈念一探,數十丈之內的人,盡是普通人。


    寧無咎心下隻覺稍稍有異,見街道右側有一處清幽的巷子,閃身便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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