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目前來說,京城的朝堂裏彌漫著一大一小兩種壓抑氣氛。


    大的是蝗災陰雲,小的是扶桑來犯。


    或許有人說了,為什麽可怕的戰爭反而排在了螻蟻般的昆蟲之後?


    這個觀點,乃是以真知灼見作為基礎,並非是胡諂般的信口開河。


    大儒們皆認為,異族來犯的結果,無非是被掠奪掉一些資源,可若是農業收成全都盡失的話,那就直接動搖到社稷的根本了。


    兩者孰輕孰重,完全一目了然。


    當然了,朝廷的水師也得給力,必須要把來犯的扶桑軍阻擋在沿海一帶,倘若被他們成功登陸並侵入到腹地的話,那可就不是資源被掠這麽簡單了。


    眼下的第一要務,就是賑災濟民,隻有做好了安內,才能更好的攘外。


    一提到賑災,戶部尚書的眉頭就不禁緊皺了起來。


    眼下是要糧糧不夠,要錢錢不多,你說這個家該怎麽當?


    要不是把戰時的儲備糧全都撥給漠北的話,現在也不會麵臨如此尷尬。


    要不,再去找戚景要回來些?


    開玩笑,這可是皇帝禦撥,君無戲言,如何開得了這個口?


    現在看來,也隻能去想其他辦法了。


    然而,在這個關鍵時刻,二傻子齊譽公然地站了出來,真是山窮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此時的戶部尚書確實是非常開心,但是,他卻不敢表現出來。


    他那樣子,都快要被憋出高血壓來了。


    哦?


    為啥非要忍著呢?


    也沒別的,主要是因為聖心不悅。


    為了避免類似於公羊玉成被斥蠢貨事件的再次發生,老尚書特意察言觀色,認真揣度了一番,但見勢頭不對,他選擇了馬上閉嘴。


    那麽,皇帝又為什麽不悅呢?


    還不就是因為這場蝗災引發出的‘罪己詔’給鬧的。


    所謂罪己詔,是指帝王在朝廷出現問題、國家遭逢天災、政權處於危機時,所公開布告的自省或是自討文書。


    通俗一點來說就是,九五之尊的皇帝要向全天下的老百姓做出書麵形式的自我檢討,如此詔中所雲:朕因失德,才遭此禍,永思蝗咎,在予一人……


    由此不難看出,這種檢討方式屬於是一種自損形象之舉,這對於極度愛惜羽毛的今上來說,無疑是一種心理層麵的核彈級打擊。


    這個比喻,確不為過。


    就皇帝本人來說,美玉無瑕的好聲譽,已經成為了他當下的第一政治追求,為此付出,不遺餘力。


    若沒有好的聲譽,如何封禪於泰山?若不封禪於泰山,如何去比肩古之明君的秦皇漢武?


    現在可好了,竟然要降下讓朕難堪的罪己詔,你說這事惡不惡心?


    單從字麵上來說,你都自稱是失德了,哪還有臉再輕言封禪?


    即使再言,起碼也要等個兩三年的時間,這波輿論一日不息,負麵影響就會一直存在。


    強行封禪?


    絕對不行!


    那樣做,不僅會被天下文人所詬,而且還會被鐵麵的史官載入到史冊之中,最終均為子孫後代談論的笑柄。


    像這種事,絕不能幹。


    戶部尚書見天子鬱悶糾結,連忙熨帖地勸慰道:“陛下,明君之所以稱之為明,可不僅僅是因為他們的政績突出,除此之外,自覺自察方麵的才智也在此列。”


    皇帝聞言一怔,問道:“此話又是怎講?”


    老尚書說:“就比如說漢武帝劉徹,他乃是我華夏曆史上最公認的道德明君。人員然而,像他這種傑出帝王,也曾做過《輪台詔》自貶罪己。唐李世民那就更不用說了,據‘太宗全集’的記載,唐太宗一生共降下過二十八次罪己詔。由此可見,真正的明君並不在於罪己與否,而是在於是否自覺自察,是否知錯能改。”


    什麽?


    李二他降下過二十八次罪己詔?


    嗬嗬,好像還真是!


    若是這麽比較的話,朕好像還略優於他。


    經這麽一開導,皇帝再次變得高興起來。


    戶部尚書見聖天子的臉色陰轉多雲,連忙趁機扯起了關於賑災方麵的事,不過說來說去,最終還是沒能繞開一個核心話題。


    那就是,南洋的齊譽究竟會出多少糧食。


    對於這個問題,當下尚無答案。


    別說是他們了,就連齊譽本人都沒能預判出來。


    目前來說,肆虐的蝗災還處於是發展壯大階段,隻有等到它到達頂峰並由盛轉衰時,才能做出相對正確的評估。


    道理並不複雜,受災的人數越多,所出的糧就會跟著越多,反之則少。


    這裏的少,乃是指相對而言,僅目前的災情損失評估來看,已經達到了令人驚駭的程度。


    而損失所對應的賑災糧食,也已演變成了一個天文數字。


    庾海手裏頭撥著算盤,心裏頭做著盤算,最終,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什麽?居然需要這麽多的糧食?”


    “大人啊,這已經是非常保守的計算了……”


    聽聞此言,齊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在吃驚過後,他又不禁感慨起來。


    唏噓間,他驀然覺得,自己在上任瓊州後做對了不少的未雨綢繆事。


    其中最對的一件就是,自己不惜血本從南美帶回來了域外的高產糧食。要不然,當下極有可能會出現餓殍遍野的悲慘景象。


    除此之外,還做對了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是,自己不遺餘力地對新糧展開了大規模推廣,最終,使之能在數年時間之內就做到了囤糧滿倉。


    第二件事情為,自己沒有糟蹋儲備的糧食,切實地做到了以備不時之需。


    柳錦程在述職時還嚷嚷著說,他想要外售一些囤糧優化呂宋的財政,後給自己苛責。如今來看,幸虧自己當時沒有答應他,否則,現在很有可能悔青腸子。


    真感慨間,忽聽有衙役來報。


    “啟稟齊大人,有天子的聖諭到了!”


    “哦?此諭現在何處?”


    那衙役忙回道:“使者現在正在館驛內歇息,等待您的召見。”


    齊譽又問:“那,又是個什麽樣的使者呢?”


    衙役說:“來者自稱是內衛。”


    內衛?


    他們這些人,怎麽幹起傳諭的活來了?


    齊譽和庾海聞言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就一前一後朝著大堂處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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