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齊譽所料的那樣,《瓊州日報》的這篇刊文一經發出,立即就引起了京城高官們的高度注意。


    齊少保在這個節骨眼上大表立場,很顯然是另有所指。


    不過,他的所指在不同人的耳朵裏聽來,卻有著不同的意思。


    身懷風骨的人士認為,齊譽以展示存在的方式站出來威攝大局,以盡其少保之責。與此同時,也向天下人表達了赤誠的憂國憂民之心。


    不過,他的這席話空洞太多,口號意味濃鬱卻無具體內涵。


    是呀,你是支持另立新君呢?還是讚成救回君上?


    對於這個二選一的問題,齊大人他並沒有捅破窗戶紙。


    困惑之下,殷俊也隻得發來詢問。


    然在蘇琉的耳朵聽來,這篇行文應該是針對自己的。


    且,他故意地話說了一半便戛然而止,明顯是暗達弦外之音。這其中的韻味,就看你能不能聽得出來了。


    其曲彌高,其和彌寡。


    現在,人家伯牙已經奏響了交易進行曲,自己這鍾子期又豈能不用心聽呢?


    蘇琉自認,自己乃是齊譽少有的知音之一,對方隻要一翹辮子,自個就能猜出他的用意所在。


    皇太後認為,齊譽的憂國憂民隻是自我貼金的虛假表象,其真正想要表達地意思是,一種‘一臣不侍二主’的雅致情懷。


    因為隻有這樣,他才不會愧對太上皇的臨終托孤。


    蘇琉之所以如此篤定,主要是因為有特別的佐證為鑒。而這個佐證,卻隻有她自己曉得,外人毫不知情。


    即,齊譽曾經親口說過,他想把華夏的政治製度推向較為前衛的君主立憲製。在這種大背景下,他是不太可能傾向於另立新君的。


    既然,他已把未來皇帝視為是精神象征般的吉祥物,那麽誰坐這個位置,對他來說不都一樣?


    所以,在他的眼睛裏,搭救天子和廢舊立新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再加上太上皇的臨終托孤,他必定會選擇不違背良心和諾言的‘搭救今上’。


    那麽,他為什麽不公然地明說呢?這,就是所謂的弦外之音了。


    自己之前曾下黑手得罪過他,雖然沒有鬧得名義上決裂對立,但自打從那兒以後,雙方就再沒有實質性的交際了。


    現如今,需要他伸出援手,不允諾些好處怎麽行呢?


    於是,繼殷俊之後,蘇琉也跟著撰寫了一道機密的公文。同樣,也以最快地速度發往瓊州。隻不過,她的信後至了一些而已。


    好了,先說回眼下。


    對於殷俊的懇請,齊譽選擇了暫時按下,或者稱之為是佯裝不見。


    總之言之,就是不做任何回複。


    “父親,你這樣佯裝無視,會不會引起殷小舅的不高興呢?”


    “可能會!哦不,當然會!”


    “既如此,你又為何不作解釋,告訴他你心裏的苦衷呢?”


    “解釋?談何容易?這種思維上的觀念,絕非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楚的。”


    扭轉一個人的價值觀,不是一般的難。


    而且還不一定就能做到。


    齊譽渭然一歎,搖搖頭道:“公歸公,私歸私,這兩者絕不能混為一談。”見女兒點頭,他又續道:“你殷小舅是個手捧聖賢書的錚錚君子,其心中端得是國之大義,但,他的大義卻和為父的有些不同。我的出發點乃是忠於民族,而他的卻是忠於國家,這兩者雖然有著比較類似的吻合點,但核心的內涵卻是不同。換言之,我們倆在信仰上存在差異,絕不是幾句話就能說服得了的。”


    小彤恍然道:“道不同不相為謀,父親的做法確有道理。”


    “嗯!為了不傷及和氣以及發生齟齬,我也隻得佯裝無視。你小舅見我不想搭理他,最多也就是發發牢騷、損上幾句,絕不會真動怒的。”


    “似乎也隻有如此了……”


    多少年來,在重大問題上,齊譽和殷俊一直都是互相支持、共同進退。然而這一次,卻是因為原則和立場的不同而產生了分歧。


    如果爭辯起來,就有可能因此發生紅臉。


    所以,齊譽才使出了這招小手段。


    要知道,因為政見不合而不相往來的事情並不罕見,所以,必須得正視處之。


    才剛剛把這事給按下來,蘇琉的書信就接踵而至了。


    上書曰:懇請齊少保伸大義於天下,救天子於水火之中,這番恩德,日後必會湧泉相報。


    至於怎麽個報答法,信中卻是沒有提及。


    “嗬嗬,這怎麽行呢?即使是醜話,那也應該說在前麵才對,怎麽可以日後再議呢?”


    “如此不清不楚,何以服眾?一個弄不好,就會吃到空頭支票!尤其是,像蘇琉這種沒有誠信的人,絕不能等閑視之。”


    說得沒錯!


    就得先小人後君子。


    於是,齊譽便於回信中表示了‘婉拒’,說:齊某最近被天竺一帶的軍事所困,短時間內挪不開身,故雖有心為吾皇解憂,卻是兩頭難顧!


    看得出,他的這番婉拒並沒有一棍子打死,而是故意留了餘地。


    蘇琉又不是呆子傻子,怎可能看不出其中的敷衍?


    這件事,她必須做出明確的承諾,否則絕難談成。


    待回複完了書信後,齊譽便喚來了軍事斥候,詢問高麗以及扶桑方麵的軍事動態。


    相比可控的內憂,外患才是當下麵臨的首要難題。


    俗話說得好,蒼蠅不叮無縫之蛋,如今,這蛋被磕破了皮,招來蒼蠅也就不意外了。


    這種時刻,必須要保持足夠的警惕。


    先說高麗這邊。


    在瓊州刷過了存在感後,該國立即就變得低調起來。他們既沒有拿俘虜的皇帝去刺激大奉,也沒有高調宣揚自己的勝利。


    那感覺,就像是啥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再看扶桑那邊。


    本來,他們是有西征之意的,但是,自打聽到了齊譽的‘幹咳‘聲後,就開始又變得謹慎起來。


    目前的他們,隻作戰前的準備工作,並沒有具體的軍事行動。其態,似在保持觀望。


    “還好,大勢沒有失控!”


    “隻要穩住了大局,就能贏得寶貴時間!”


    齊譽捋須凝思,神情肅然地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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