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喜一憂煎熬著柳三變。父親的病因為衝喜而痊愈,當然是一件高興而又孝順之事,可是,衝喜注定讓一個無辜的優雅女人陷入水深火熱之中,良心上實在是過不去。


    女人的眼淚是征服心愛的男人的利器,這話一點不假,新婚燕爾,故意飲酒至酩酊大醉的柳三變坐在新房裏的桌邊,不斷地嘔吐,新娘也夠溫柔耐煩的,沒有半句怨言,一會兒用木盆為他接汙垢之物,一會兒擦洗臉上和衣服上的汙跡,一會兒為他用濕毛巾降低心中的難受勁,更可厭的是不知是有意還是沒法控製,居然吐了新娘一身的髒東西。


    新房就這樣充斥著難聞的氣味,又不能開門和開窗透氣,新娘人生真正的幸福之始就這樣被定了性格。


    還有嫁衣,新婚當天,按照舊俗,一般是不能換成別的衣服的,據說這是從一而終的禮數使然,換句話說,如果不想被休回娘家守活寡,或者是夫君遭遇不幸而守寡,就別換嫁衣,否則,將是一種不好的預兆和心理暗示。可憐的新娘,就這樣穿著臭烘烘的嫁衣,忍受著,苦熬著,期待著。


    更讓新娘料想不到的是,柳三變居然做出了一個逃避家庭責任的決定,他要拋下可愛的嬌妻,借口所謂人生使命,借口所謂謀取能夠光宗耀祖的前途,而逃之夭夭。


    柳三變的逃跑也夠特別的,他居然給父母大人留下一封信便逃離了。


    柳三變新婚的第二天早晨,卯時未到,新娘便發現新房中沒有了新郎。她覺得事體重大,一刻也沒有耽誤就稟告了公公婆婆。


    婆婆問道:“何時不見的,你四處找了沒有?”


    新兒媳答曰:“昨夜夫君因醉酒而很晚才勉強睡去。我也因為照顧他而疲憊不堪,醒來時四處尋找,就是不見人影。才前來勞煩公公婆婆。”


    “沒事,這事與你無關!”柳三變的父親柳宜體諒兒媳道。“孽子做事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你怎麽可能管束得了他呢?”


    兒媳傷心欲絕,柳三變的母親將兒媳摟在懷裏,撫摸著她的秀發,安慰道:“不妨事,也許他有急事要辦,一會兒就回來了。”


    新兒媳心中預感到事情並非婆婆說的那般順遂,她不得不回憶著幾日前的思考過程:本想拒絕這門親事。原因非常簡單,喜愛夫君非凡的新詞才能不假,也為夫君獲得的成就而自豪,可是,梨園這口大染缸裏,一會兒因美色染成紅色,一會兒染成灰色,一會兒又染成黑色,成為眾人茶餘飯後的談資,成為好事者嘴上的笑柄。把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置於情感的漩渦之中,任其飄搖,任由沉浮。這代價未免太大,對自身也太不負責。


    可轉念一想,僥幸心理占了上峰。柳三變家與娘家也算門當戶對,而且都是書香門第,科舉旺族,必然是有教養的人家,家風也算純正,不至於缺乏家庭責任感和家道責任感,隻要有情。便能以心換心,以情換情。夫妻之間和和美美地相處下去。


    想到這些,新兒媳哭得更傷心了。眼淚不住地流淌。一個讓她不寒而栗的念頭閃現了出來:夫君借故一走了之,來一個快刀斬亂麻,從此石沉大海,杳無音信,根本不給你以心換心以情換情的機會。


    不,不會,新娘心裏一次次地竭力否認,一次次地拚命抵抗,我從小就從別人的嘴裏和鏡子裏獲得自信,我應該是百裏挑一千裏挑一萬裏挑一的美女,人見人愛的大家閨秀,不知有多少公子哥兒想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我還不屑一顧哩!我怎麽可能如此的命運多舛,如此的走黴運呢?不會的!


    算命先生都無數次地誇我有旺夫相,不是嗎?從此答應了這門親事,便能使公公擺脫病痛,奇跡般的痊愈,作兒媳的不想貪功,也不想自我誇耀,但興旺夫家總歸是事實吧!我還沒有真正的使夫君興旺起來哩,無論是科舉的、事業的還是身體的,我都還沒能邁出第一步哩,難道夫君盡然會如此福薄命淺,無福消受旺夫之福嗎?


    柳三變的父母正在安慰兒媳之時,一個女傭跑了過來,雙手遞給柳三變的父親一個信封,柳父看了一眼女傭,問道:“何處得來?”


    女傭答道:“打掃清潔時,從老爺的書桌下的地上揀到的,上麵寫‘父親大人台鑒’字樣,我小時偷偷識得幾個字……”


    “你忙去吧!”柳母打斷了女傭的話。


    新娘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那封信,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她眼淚都流幹了,抽泣著,麵無人色,實在太可憐太無助了!


    柳三變的父親拆信一看,差點背過氣去。柳母放下兒媳的手,趕緊過去給丈夫捶背,小聲道:“要挺住,一家之主,千萬別亂了方寸!”


    柳母看信時,也捂住心口,一個勁地咳嗽。


    這信還用讀嗎?


    本來更漏就一滴一滴地敲打在新兒媳的心上,她仿佛憔悴了許多,衰老了許多,精神萎靡得讓人心痛。此情此境給她來了個透心涼,真是欲哭無淚啊!


    這時,二叔公聞訊趕了來,一見柳家人都像霜打的茄子那樣,衝口而出道:“昨天才熱熱鬧鬧地辦了喜事,莫非今天就……”這二叔公突然察覺這話說得太不是時候,硬生生地把後半截逼了回去。


    二叔公拿過信箋一看,大為吃驚地道:“新婚期間,居然離家出走?”


    這一驚一乍給新娘來了個五雷轟頂,她飲泣著,這是多大的恥辱啊!她有氣無力地站了起來,抖抖索索地移動著細步,嘴裏不斷地重複道:“我真傻,我真傻!”


    柳母滿臉是淚,她去攙扶兒媳,可兒媳像瘋了似的,念叨著,走著,誰也不理。


    二叔公又道:“新婚燕爾下什麽杭州,前途,什麽鬼前途!”


    “別說了,還說!”柳三變的父親阻止道,“還讓不讓人活了,這該死的畜牲,想起一出是一出,真是孽子,要了老命了!”


    剛走到門口的新娘,聽到這話,哇哇地嚎啕大哭,而柳三變的母親也一起大哭,兩個女人相擁著,撕心裂肺的哭喊,給人傷心欲絕天塌地陷之感。


    “女兒呀,你的命怎麽這樣苦啊!”柳三變的母親擁抱著兒媳,抹了一把眼淚,也給兒媳擦了一把淚,改口道,“女兒呀,別哭,不值得為這種不爭氣的東西流淚,老娘為你做主,老娘為你做主,老娘一定為你做主!”(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奇情柳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鳥春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鳥春歌並收藏奇情柳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