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問大師麵色一驚,轉首問道:“不知女施主和‘凝雪宮’藍宮主可有何淵源?”


    我忙替她回答道:“大師,她就是‘凝雪宮’宮主藍雅茹。至於事情為何會發展如此,請許在下容後告之。”


    空問大師微作頷首,不再多言。雖然我適才的聲音不大,但已足令丘山等人聽見了,惟見其別有用意道:“楚香帥,你可真是好本事啊!想不到一向孤芳自賞的藍宮主,居然也會心甘情願地追隨在你左右,實在是羨煞旁人呢!”


    於子菱側首道:“丘宗主,此言怎講?”


    丘山說道:“右尊使,你有所不知。‘凝雪宮’的女子們向來都是用輕紗遮蓋著麵容的,並且她們宮規中有個明確的規定,凡是見過其真正麵容的第一個男人隻有兩個選擇。其一、隻要女方願意,男方就必須娶其為妻,否則便將其殺之,然後自縊。其二、若女方反感,就須得挖下其男的雙目,並將其殺之棄屍荒野,然後再把那對眼睛交還到‘凝雪宮’執法處,靜候處理結果。若不幸死的是那名女弟子,‘凝雪宮’上下必定會傾巢而出,誓緝真凶,並將其五馬分屍。\”


    藍雅茹越聽越心驚,自己的“凝雪宮”對於江湖中人而言,原本就是一個“神秘”的代名詞,但此人居然會對“凝雪宮”宮中事務如此的了解,這實在是難以想象的事情。於是她不由得嬌叱道:“你究竟是何人?”


    丘山輕然一笑,回答道:“在下不過是一名小得不能再小的人物,又何敢煩勞藍大宮主你屈尊降貴親自詢問?問題的關鍵是在下沒在這裏信口開河,於事足矣。”


    於子菱哼聲道:“天底下間居然會有此等嚴酷的宮規,難怪江湖上少見到‘凝雪宮’人走動的了。”


    丘山陰笑道:“如今藍大宮主竟然以真麵目示人,而帶她來的楚留香卻是絲毫無損,箇中原由相信已不用屬下再多作說明了吧?”


    “血宗”主公冷聲道:“丘宗主,你的感慨可已道完?”


    丘山麵色微變,忙恭聲道:“屬下一時嘴快,望請主公責罰。”


    “血宗”主公冷哼一聲,也不理會於他,轉對我道:“本公隻是適才路上巧遇到許姑娘,便請她去本公那裏坐坐而已,目前在少林寺中的‘血宗’門人,的確是什麽都不知道的。\”她頓了頓又道:“說實在的,本公不想與你香帥為敵,但更不想你來破壞本公的外部事務,所以惟有出此下策,望請香帥且莫見怪才好。本公在這裏保證,隻要香帥你不插手今日之事,明日本公便把許姑娘親自送還,假若少得一根頭發,本公願任憑香帥處置如何?”


    我含笑道:“尊公之意在下自當遵從……”聞得此言,“血宗”主公的身體居然微現激動狀,但我又接著道:“不過大前提就是在下不是楚留香!”


    “血宗”主公憤然道:“楚留香,你……當真置許姑娘的生死於不顧?”


    我凜然道:“若心兒知道了事情的原因,相信她也一定會讚同我這麽去做的。”轉而我又用攝人的目光對其繼續道:“同時,在下這裏不得不再提醒尊公一聲,假若此後心兒她一旦有了個什麽閃失,我楚留香對天起誓,勢必將成為你們‘血宗’的噩夢!”


    “血宗”主公全身又是一陣輕微的顫抖,良久才開口道:“等你有那個本事的時候,再來對本公口出此等狂言吧!”言畢,她轉向空問大師道:“想不到堂堂天下第一大派少林寺,居然還得依靠一個楚留香來保護,難道你們就不怕傳了出去,被全天下英雄恥笑,毀了少林寺數百年來的聲譽麽?”


    空霧大師稽首道:“施主言辭咄咄,勢想挑起雙方之事端,奈何三年前‘煉獄門’的滅門慘案,實非敝寺人等所為,確難予以一口承擔。\想來施主應為‘煉獄門’季門主的遺孤,因一時被誤會所蒙蔽,行急至此,敝寺上下均能理解及體諒,但望請施主切莫因此而枉生激憤之氣,要知天下之事,可千萬別以片麵為觀爾。”


    丘山冷笑道:“有哪個小偷會承認自己是竊賊的?”


    我微笑著接口道:“比如在下就十分樂意告訴大家,楚留香就是一名盜賊,而且還是很大很大的那種。”


    丘山不由得為之語塞,頓時整張“假臉”漲紅得青一塊兒、紫一塊兒的,真是“水色”極佳、變幻無窮。\


    藍雅茹“格格”嬌笑著,輕聲對我道:“你的臉皮還真厚……”


    我側目笑著悄聲道:“是麽?你到是用什麽感應到的?是可愛的小嘴還是嬌嫩的俏麵?”


    藍雅茹聞言後,突然想起了和我的以往種種,頓時粉麵緋紅一片,在輕啐一口之後,急忙把頭別了過去,但芳心著實猶如數頭小鹿在其內亂竄上下、蹦跳不已。


    我實在難得見到這丫頭也有還不出口來的時候,心中暗自竊喜的同時,不由得感慨道:“看來‘治理’這類型的丫頭,惟有拿出自己‘一不怕苦、二不怕累、三不怕犧牲’的超級厚臉皮精神,方才能算得上是王道的了。”


    此時一旁一直沉悶不語的“青竹駱駝”丁善,忽然開口道:“哼!空口白話、欲蓋彌彰。空問賊禿咱們還是手底下來見個真章吧!”說完他已當先步了出去,青竹杆點地的同時,所立之處已裂開了前後半丈縫隙。實沒想到這駝背老頭,已能借助竹杆傳遞如此高深的內力,把原本完好無缺的青石地麵瞬間震裂。\


    空霧大師眼見事態非草草所能了結,於是轉向空問大師,道:“方丈師兄,此役讓予貧僧可好?”


    空問大師頷首道:“師弟你望請小心,切莫再次加深少林與‘煉獄門’之間的恩怨。”


    空霧大師稽首稱是,然後緩步而出,來到了沿下的空地之處,衝著丁善合十道:“丁施主功力深厚,老衲等人實難相當,咱們就點到及止可好?”


    丁善冷哼一聲,也不答話,竹竿輕揚之下,幻作一片綠影直向空霧大師襲去。


    空霧大師早防著他有此一舉,側身橫步,已避開來勢。僧袍舞動間,化拳為指,反戳向丁善右臂的“肩井”穴。他此刻一上來就用上了少林的絕技“大力金剛指”,足見其對丁善全然沒有絲毫的輕視之心。


    丁善長喝一聲:“來得好!”轉腕翻臂,竹竿已倒劈向空霧大師的右手,同一時間,左手騰出空當來,提掌便拍向空霧大師的麵門。\此招名喚作“否極泰來”,實為丁善駕輕就熟的看家本領,所以無論從力道、速度、變幻上來說,均是極大出人之意表,實為武學之中的上乘招式。隻要對方反應稍微慢上那麽一點點,勢必傷在其任中一手之下。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空霧大師沉臂斜劃過竹竿,猶如靈蛇出洞一般,順勢而上,曲指微弓之中,已點向丁善的左手掌心。這招正是“大力金剛指”中的“佛指禪宗”,旨在破敵外勁,已達到近身視機攻擊的目的。


    想那空霧大師數十年來潛心修習少林絕技,更於“大力金剛指”上苦心鑽研,浸淫十數載,如何不練得個這般出神入化法?


    丁善麵部一抽,急忙撤掌縮臂,右手竹竿旋轉阻隔的同時,右足已側勾向空霧大師腿後的“委中穴”。


    空霧大師騰身而起,空中一個“倒掛金鍾”,分開瞬間之下,又再次迎合了上去,絲毫不給丁善一點喘息的時間。


    轉眼間,二人已鬥了三十多個來回,精招妙式層出不窮。功力深厚點的,無不暗自喝彩,一邊思討自己若遇到此種情形又當如何應對。\底子稍差得點的,隻覺得眼花繚亂、目不暇接,惟恨老媽沒多給自己生出對眼睛來。


    這時我突然留意到“血宗”主公在於子菱耳旁輕聲嘀咕了幾句,但見其麵色微轉,喜形於色。一種不祥的預感,立即湧上了我的心頭。就在我準備提醒空問大師時,靠近“血宗”門人的十數名少林弟子,突然軟身倒地,緊接著後麵的人也開始紛紛地搖搖欲墜起來。我忙大聲叫道:“是‘鬆功軟骨散’!大家趕快屏住氣息……”


    於子菱口中傳來“喈喈”的一陣怪笑,並揚聲道:“此時才發覺,楚留香,你不覺得太晚了點麽?”


    藍雅茹聞言後大驚,急忙提氣屏息。哪知她不運功還好,此刻急迫之下猛然提氣,頓時便覺得天地一陣旋轉,一個立身不穩,便向一旁倒去。


    我眼明手快,一把將她攬在懷中,並在她後頸的“風池穴”上輕輕一拍,令她即刻醒轉過來,接著低聲道:“此時你切不可動用內力,不然毒發得更快。\”


    藍雅茹衝著於子菱等人,怒道:“無恥之徒,竟然使用此等卑劣手段……”


    於子菱冷笑道:“正所謂兵不厭詐、成王敗寇,試問天下間又有誰會去恥笑那些勝利者呢?要怨就怨你和楚留香狗拿耗子,多管閑事、自尋死路去吧!哇哈哈哈哈……”


    藍雅茹氣得嬌軀直抖,但此刻偏又一點說話的力氣都沒了,隻好由我攙扶著,盤膝坐在了地上。


    此時少林弟子這邊,已經癱倒下了一大片。一陣微風吹過,我方才發現目前風向正是轉向我們這邊的,難怪‘鬆功軟骨散’的威力突然強橫了這許多出來。再配以大家的精力全都放在了場中打鬥的空霧大師及丁善身上,確然是個最佳的放毒時機。同而也證明了,這位“血宗”主公還是一位心思縝密的人物。


    “咚咚”兩聲響動,隻見原本在場中酣鬥的空霧大師和丁善,竟然雙雙地委頓於地,看來這‘鬆功軟骨散’的毒效也在他們的身上發作了。


    丘山忽然一個箭步飛身縱出,一手扣向丁善手腕的同時,另一隻手掌卻已發出了股灰暗的掌影直劈向空霧大師身體。\


    別說此時空霧大師身中‘鬆功軟骨散’,即便是狀況好如初時,丘山此種猛然偷襲,其也難免絲毫無損。


    就在此種危急關頭,空霧大師身體突然斜移開丈許,丘山的“折骨綿掌”頓時失了準頭。“轟”地一聲,灰飛石濺中,適才空霧大師所處之地,立時出現了一個碗大般的窟窿。


    白影閃動間,空霧大師已被我安全地帶回了少林這邊。剛才若不是我用意念力操控空霧大師的身體移動,其後果是不堪設想的。同時,我也對丘山的毒辣,頓生激憤之意。


    丘山愣得一愣,“哼”聲之下,也帶著丁善回到了“血宗”那頭。


    這時“血宗”主公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拔開瓶塞,倒出一粒豌豆般大小的綠色藥丸,放入了丁善口中,然後吩咐道:“叔伯快就藥調息,切莫耽擱!”然後她又立身,轉向我們這邊道:“本公說過,不會讓你們這幫賊禿就這麽輕易的死去,等下就讓你們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究竟是什麽。\”


    空問大師是少數幾個還能繼續堅持一下的少林高僧,惟見他合十歎道:“阿彌陀佛!季施主你心智已全然被仇恨所蒙蔽,老衲等人隻怕是道破嘴皮也實難令你相信當年之事,確然與少林無關。也罷,老衲願意以己之命成全了季施主你的心願,還望你事後能平息心中的怨恨,別再去為難少林餘下僧眾了。老衲也在此保證,此後絕對沒有任何一位少林弟子,會去尋仇甚至提及此事,否則一律按叛寺處置。”


    “血宗”主公淡然道:“你這賊禿算盤倒是挺會打的,本公也不怕實話告訴你,此時整個少室山下早已埋滿了萬頃的火藥。隻要本公一聲令下,江湖上便從此沒了少林這個名字……”她得意地笑了笑,又道:“不過呢!本公可不想你們這幫賊禿死得這麽的痛快,等下本公就去親自點燃火藥,讓你們品足等待死亡來臨,而又無可奈何的那種美妙滋味。哈哈哈哈……”


    我正色道:“尊公,你可知自己完全步入了一個絕對的誤區?今日你若真這麽去做了,不但令真凶逍遙法外,讓令尊連理死難瞑目外,你自己勢必將成為一名千古罪人,令你們季家世代蒙羞。難道這就是你希望看到的結果嗎?”


    “血宗”主公憤然轉向我道:“楚留香,本公還沒說你呢!數回與本公‘血宗’作對,次次破壞本公的好事,照理說,象你這種人,早該在這世界上消失了,但本公感念你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不忍殺之,可你也別因此而得意忘形過了頭!要知道目前蘇姑娘她們可是和你分離甚遠,即便你有著三頭六臂,隻怕也休想救得了她們。”突然她語氣一轉,又道:“本公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立即帶著你的朋友馬上離開少林寺,明日本公照樣遵照適才所言,把許姑娘平平安安地送到你的手上。”


    空問大師衝我稽首道:“楚施主,老衲知道你已經盡力了,敝寺上下更是對你和胡施主他們感激不盡,但無奈天理循環,今日少林注定有此劫難,未嚐不是佛主對少林弟子的一番考驗。而你和胡施主、藍宮主等人並非少林弟子,更和季施主他們沒有什麽深仇大恨,你還是帶著他們先下山去吧!”


    我忙應聲道:“大師切莫可如此說道,俗語有雲,不平之事天下人管之。楚某雖然不才,但也不是個什麽怕事之徒。既然老天爺讓我們撞上了這件事情,套用大師的話而言,未嚐不是佛主刻意安排如斯的呢?”


    空問大師眼睛突然一亮,喧念佛號微笑道:“楚施主宅心仁厚,慧根深種,實乃天下蒼生之大幸!老衲自問說不過楚施主你,隻好就此作罷。”


    於子菱叱喝道:“好你個楚留香,簡直是冥頑不靈。既然天堂有路你不走,就讓老身先送你一程吧!”她“吧”字一出口,人已如脫弦的弓箭彈射而出,深木拐杖在空中幻化著三種招式,分襲我左側、中端及上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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