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5章夜行的遊魂喪隊


    厲萬行說的是孟曉蓮的屍體,並不是她的靈魂。實際上他也沒有見到孟曉蓮的魂魄,隻是隱約聽和他一同去了寺廟的人說孟曉蓮的魂魄看上去十分恐怖。而我作為一個已經可以見鬼的人來說,至今為止沒有看清戚紅英和孟曉蓮的亡靈具體模樣,也是有些遺憾,始終不明白這樣的靈異之事究竟是如何發生的。


    不過後來葉兮風也說了,也好在當時孟曉蓮和厲萬行來到雲都時已經沒有多少隨身銀兩,若孟曉蓮是穿著嫁衣自盡的,隻怕即便他在,也無法順利渡過此劫。


    “穿上嫁衣自盡的女子特別恐怖嗎?”


    回府的路上,我忍不住在馬車上如是問他,葉兮風想了想告訴了我實情:“身著嫁衣而死,死後便會化作嫁衣鬼。即便是四萬年後,對付嫁衣鬼也沒有特別準確的方法,隻能硬碰硬,以強大的法術去封印。不過後來我聽說似乎即便是嫁衣鬼也有很利落的法子去對付,隻是出手之人必須本身法力強大無比,可這樣強大的人往往不是靈氣純淨的神靈,便是怨氣強大的惡魔。前者不會擔著靈氣被汙染的危險去消除惡靈,後者雖然可能會出手,卻難以掌控。要知道一個強大的惡魔若是吞噬了幾個嫁衣鬼再轉過來對付我們,後果將不堪設想。”


    他說的,都是我曾不知道的事,仿佛被帶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完完全全接觸著全新的信息。


    我沒有發表意見,看著懷裏已經困了的染染,瞥了一眼葉兮風:“以後不要在孩子麵前說這樣嚇人的話,我可不想剛給她營造一種父母陪伴的好氣氛,就被你口中駭人的恐怖傳聞給嚇沒了。”


    他皺皺眉,看向染染的神色也是溫和的。末了,又是笑說:“沒關係,整個冥界都是遊魂,我可以盡量不讓她參與這些事。不過按史書中的記載,這孩子的性情像你,我想即便此刻就帶她離開前往四萬年後的世界,她也會和你一樣,對這些事格外的感興趣。”


    聞言,我無奈皺眉,實在不明白什麽地方表現得對這些事特別在意了。而後,便又聽他笑說:“其實對這些事感興趣也沒什麽,等染染去也是同輩中年紀最小,不會有人讓她做危險的事。”


    “你們神仙動不動就是幾千、幾萬歲,當然隻有她年紀最小。”


    他無奈一笑,眸光輾轉,平和的落在我臉上:“說不過你,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不過當初朝陽公主同我說起這件事時,我卻是一種撿到寶的心態。孤獨了這麽多年,終於知道這世間原來還有屬於我的家庭,有染染和你。你知道我當時有多高興嗎?我簡直歡喜得都要瘋了。”


    他說這話,雖然誇張,但在我看來,卻是合情合理。就像我第一次瞧見染染時,腦子裏的第一個念頭是,她是我的女兒,是我的孩子。但第二個念頭便是,原來我的女兒已經這般大了……


    對於染染如此,對於雲博也是如此,腦子裏總會想原來雲博已經當皇帝了,原來他已經登基這麽久了。腦子裏記憶模糊,時間交錯,總會有一種幾近迷失的茫然感。但對葉兮風,我卻沒有這樣的感覺,除了第一次見麵我不知道他是誰之外,後來卻是確信他是我的夫君,抱著一定要見到他的心情去找他的。


    隻是什麽時候隨他去冥界我還不能確定。


    我不喜歡這樣的不辭而別,感覺不到當初的傷心絕望,便不想徹底離開這個世界。


    我擔心雲博。不能看他走完人生的每一步,內心便始終不安。


    次日一早,秋雨綿綿,葉兮風一大早便在廊下搭兔籠子,染染也在一旁觀看,很是好奇的樣子。


    我對他的行為很是不解,既然會法術,為什麽還要親曆親力?


    他的回答卻是,有些事要自己動手才有成就感……


    “你的成就感可以持續多久?”我以為他會催促我趕緊離開這裏,但他昨晚卻告訴我,他打算待到八月十五,中秋夜宴。我便扳起手指頭數了數,“於是你的成就感也就隻能持續十八天?”


    他沒有回答我這話,隻是抬眸笑笑,風輕雲淡的口吻:“昨晚我喝醉後,可有說胡話?”


    胡話?


    我也不知道他說的算不算胡話,不過昨晚發生的事倒是讓我有些意外。


    原本了結了兩件事,也該是輕鬆和放鬆時候,沒想到我和葉兮風帶著染染剛剛回府,素漓就跟我們說雲博來了。


    他成天不待在宮裏,總往長公主府跑,我也攔不住。後來去瞧他,發現雲博已經獨酌感傷,哀歎前些日子齊州的洪水引發了不少冤情,除了貪官汙吏需要懲治之外,死去的亡靈也是需要超度和祭奠的。


    我想他說的也有理,就提議按原計劃修建祭台,再請高僧來超度念經。後來也不知道怎麽就扯到我和葉兮風的事了,雲博就搭著葉兮風的肩說:“我當初看中了你的品性才讓你娶了阿姐,你不能苛刻她,不能欺負她,不能……”


    反反複複的話聽得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隻好抱著困倦的染染先回屋內。沒想到眨眼的功夫再出來,兩人已經喝起酒來,後來都喝醉了,我才命人將雲博送回宮中,獨守著葉兮風,想將他喚醒。


    原以為會些法術的人是不會喝醉的,沒想到葉兮風是真的醉了,似有心事的拉著我的手喃喃自語:“我那時在冥界見到前來轉世的她,梨花帶雨的模樣哭得那樣淒美,該是一生好好護在手中的女子,怎能讓她這樣就被碰碎了?後來朝陽公主拿出輪回境給我瞧,我才知道,當年殷瑤眼中的淒涼不及你傷心絕望時的千分之一。你就那樣無悲無喜的站在廊下看我,眼睛裏淡的一點兒光也沒有,我的心卻像千根針在猛紮似的,苦楚上湧,生生能哽出一口血來……”


    回想起他昨晚說的這番話,我自信不是什麽胡話,要假裝沒聽見也行,可要忽略他口中所提殷瑤卻有些難。


    這時他再次問及,我便俯身輕輕捂住了染染的耳朵,盯著他的眼睛問:“殷瑤是誰?”


    他笑了,神情倒沒什麽不自然,隻是緩緩別開了眼眸,繼續擺弄手上做好一半的兔籠子:“一個神仙,認識很久的神仙,她有丈夫和孩子的,別多想。”


    “有丈夫和孩子,你還覬覦?”


    “以前沒有……”他說到一半,又好氣又好笑的再次抬眸,“如果昨晚沒同你解釋,我待會兒再同你解釋吧。”


    “別了。”我連忙抱著染染擺手,“就你昨晚反反複複說的那些話我都能背下來了,何況我也不想知道那些事。”


    說完這話,我便一把抱起染染,帶她進屋:“你也是,你爹說什麽都信。隻弄兔籠子有什麽用?兔子還沒給你弄來呢!”


    她笑了笑,乖巧的趴在了我的肩膀上,我還沒來得及邁過門檻,素漓就急匆匆的走了過來:“公主,寧大人抱著一箱案宗來找您了。”


    “為什麽?”難道雲都的離奇案件有一個箱子那麽多?


    迎著我驚訝的目光,素漓猶豫了一會兒,吞吞吐吐道:“他說以前沒偵破的案子,都想您幫著看看。”


    我一聽這話,險些噴出一口血,葉兮風卻不厚道的在身後發笑,爽朗的笑聲傳遍四周:“再這麽下去,恐怕天下疑難都會教到你手裏,最後豈不是累死我?”


    “誒?”素漓不解的轉動眼眸問,“難道這些事駙馬爺也有參與?”


    葉兮風沒有解釋,沒有說話,隻是一個勁兒的在笑。我放下染染幾步走回去,拍了拍他的肩:“既然如此,你去見寧大人,反正也是你能完成的事,能幫的就幫,我拿著那些案宗可是想不出來什麽的。”


    他點點頭,依舊一副憋笑的模樣,最終隻得拍拍手,無奈歎氣起身:“不想再等了。真等到八月十五,我可得累死,還不如回去調查新月宮的事。”


    “什麽新月宮?”


    “一件很複雜的事,以後你就知道了。”


    他匆匆說完便離開了院子,去前廳與寧大人相見。我收斂眸光落在地上,無奈揚起嘴角笑笑,總覺得有些裝過頭了,表情也變得有些不自然。


    “公主,您怎麽了?”


    素漓頗為擔憂的問,我也隻能搖頭。有些事是無法當著染染的麵說的,比如,我恢複記憶的事。


    其實昨晚在葉兮風醉酒後說出那番話後,我腦海中就浮現出了許許多多的畫麵。像他說的那樣,我就那樣無悲無喜的站在廊下,眸光沉冷的看著他,看著他失言,看著他離去,看著他漸漸消失在我的世界……


    或許人生就是這樣,當我以為一切可以順利渡過時,總會有意外發生,我甚至開始懷疑這是不是夢,會不會夢醒後一無所有。


    我死了,清楚的記得我死了。


    抱著如意從青山上滾下來,雖然護住了她腹中的孩子,我卻因此喪命。


    我那時候……


    “阿寶。”失神間,葉兮風再次出現在身後,他淡然一笑的看著我問,“還有十幾天時間,不如我們遊遍整個洪荒可好?”


    “帶著我和染染突然消失,你就不怕雲博生氣嗎?”


    “不怕。”他站在廊外篤定的說著,黑眸中一片淺光掠影,被秋日的陽光模糊了輪廓,“至少,你還活著。”


    徐徐沉沉的,是那日被霞光柔和的秋陽,望著他瀟灑轉身的背影,我突然有些心頭發慌的將染染再次抱起,追上了他的腳步:“還是一起去見寧大人吧。”


    “哦?”


    “我怕你神神叨叨的跟他說一通,把他給嚇傻了。”


    “是嗎?”


    他偏眸衝著我笑,那樣的神色早已拆穿我的心事。


    我想他是知道的。


    知道我不願與他分開,知道我不想看著他再次這般消失於眼前。他隨然轉身,接過染染,將她放在地上,拍著她的頭說:“你自己走,你娘親現在是我的了。”


    “誰是你的了?”


    他沒有說話,淡笑著抓過我的手,迎著初秋落下的暖陽緩緩徐徐的邁步。仿佛有一刻,我看見了歲月終老的意味。於是看著他,牽著染染,朝著未來不知道的每一天走去。


    朝著,我一直期待的平靜安寧走去。


    ————


    【鬼妻】白勇、林萱——寂鎮白家創始篇


    窗外淒淒瀝瀝的下著雨,劈裏啪啦的敲打在窗欞上,時不時有雷聲的轟鳴滾滾而來,驚動了正在看書的林萱。


    她伸手擋住了被風吹得搖曳的燭火,皺著眉頭放下書卷朝屋外瞧了瞧,隻瞧見一片灰暗暗的天和雨打風吹的樹影,張口便喚來貼身侍女錦珠:“現在什麽時辰,怎麽天都黑了?”


    “酉時,姑娘剛剛用過晚膳這就忘了。”錦珠笑了笑,重新替林萱添了杯熱茶,“不過外麵這天色黑得跟晚上似的,也難怪姑娘分不清。”


    “是啊,不到傍晚天就已經這麽黑了,看來這剛剛落成的煙雲十三國,也不見得是什麽太平世道啊。”


    “姑娘哪裏的話?即便外麵世道亂,也礙不了咱們什麽,老爺的萬秀山莊不是半點牽連都沒有嗎?”


    “你知道什麽?萬秀山莊是沒什麽,可不見得他心裏就什麽也沒有。”說到此處,林萱就坐在窗前,背對著錦珠長長歎了口氣,“他若真的什麽都不在意,也不會將我嫁到白家去。”


    錦珠不解的轉動眼眸:“寂鎮白家又不是百藥穀白家,這兩者能一樣嗎?”


    聞言,林萱回眸一笑:“看來你也不傻,知道《琦年華功》在百藥穀白家手中,世人瘋搶,意圖將其奪之占為己有。可你又知不知道這寂鎮白家和百藥穀白家是什麽關係?”


    錦珠百思不得其解,狐疑轉動眼眸:“難道他們同宗同源?”


    “不錯。當年《琦年華功》就是落在了白寂的手上,這白寂雖然是個還俗的道士,但他的女兒白如煙卻是君國開國皇帝君翎的母親,可這白如煙同當初君王府的世子君狂卻不隻有這一個兒子,還有一位開創了百藥穀,世人皆知《琦年華功》如今就在百藥穀中,卻不知這寂鎮白家其實和他們也是有淵源的。”


    說著,林萱便緩緩起身,迎著錦珠詫異的眸光,微微歎了口氣:“寂鎮之所以叫寂鎮,取的就是白寂名字中的寂字。而如今寂鎮白家所用的驅魔道術,也是源自白寂當年入道時所學。雖有演變,可萬變不離其中。現如今繼位的少主人白勇便是白寂的親孫子,也是白如煙的小侄兒,當年白家師門遭到屠殺後唯一被君狂救下的幸存者。你說,這白勇手中會沒有《琦年華功》這樣傳世經典的長生不老術嗎?”


    一聽這話,錦珠不禁目瞪口呆,口齒不清的問:“這,這就是老爺讓姑娘嫁給白勇的原因?”


    林萱沒有說話,隻是微微閉了閉眼。她心中有許許多多複雜的情愫無法言明。對於白勇,那是一個素未蒙麵的陌生人,即便以後成為了她的夫君,如若父親真的需要《琦年華功》,她也是可以盡力騙取的。但對於完成這件事的把握,林萱很是惶恐。白寂畢竟還活著,隻要那老頭子還在,想做這件事,簡直比登天還難!


    嘀啦啦。嘀啦啦。


    思慮間,一陣古怪幽怨的吹打聲喚回了林萱的理智。


    她睜開眼,看向身旁錦珠,這丫頭許是也聽見了奇怪的聲響,正走到窗戶口往外瞧:“姑娘,你聽外麵是什麽聲音?”


    林萱沒有說話,她知道寂鎮白家也有《琦年華功》這件事在天下間已不算什麽秘密。隻是這寂鎮白家會驅魔法術,奇門遁甲更是所向披靡,常人不敢輕易去犯,但近日卻傳出了一個可怕的消息,莫名的給她引來了殺機。


    有人說,萬秀山莊之所以願意將她嫁入寂鎮白家,是因為第2075章夜行的遊魂喪隊


    下聘時,白老爺子將《琦年華功》送給了林老爺。即便林萱知道這不是事實,可天下人卻不這般想。


    他們在等,在等下手的時機。許多人懷疑她身上至少有一部《琦年華功》的內容,所以父親才會在她出嫁前,將她安排到守衛周全、僻靜清幽的避暑山莊來居住。可即便如此,林萱這幾日也不斷遭到暗殺,好在全都是有驚無險,她也有些拳腳功夫,這才化險為夷。


    隻是安排在身邊守護的多是暗衛,往往出手悄無聲息,輕而易舉便將賊人製服,錦珠不曾瞧見,自然不知其中緣故,若非今日林萱說破,她恐怕想破腦袋也想不出老爺突然讓她們搬來此處的原因。


    可是今夜,那從遠處混合著雨聲傳來的聲音格外奇怪,哀怨的曲調令人毛骨悚然。錦珠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抱著胳膊問林萱:“姑娘,這莫不是哪家死了人吧?”


    林萱眉頭一皺,板著臉問:“你見過這個時候出殯的嗎?”


    “是啊,我怎麽忘了,通常出殯都是……”


    話未說完,一道長長的暗影便從錦珠餘光處緩緩走了過去。


    她原以為自己看錯,沒想到回頭時,竟然真的發現有一道長長的黑影正朝著廂房的位置逼近!


    “姑、姑娘!”


    她驚呆了,不利索的向後退了一步,胳膊撞上林萱緊繃的手臂,一下就被她扶住了胳膊。


    “慌什麽?你當山莊的暗衛都是死人嗎?”


    話音剛落,守在屋頂上的暗衛齊身飛落,朝著遠處逼近的黑影乘風追去。


    雖然隻是江湖門派,可萬秀山莊訓養的暗衛卻是一等一的暗殺高手。林萱自信萬無一失,卻未想數名暗衛現身之後,就莫名奇妙的消失了!


    “姑、姑娘……”看到這一幕,錦珠再次口齒不清的問,“是什麽人將我們的暗衛給……”


    林萱皺著眉,說不出話來。在她看來,暗衛已經衝入那片黑影中,卻不知為何被那片黑影吞噬,再也見不到半點蹤跡!


    遠遠的,白帆逼近,林萱仔細一看,才瞧出那是辦喪事用的白幛!


    此時寒風襲來,冷意侵骨,隨著越發清晰的哀樂和喪隊的行走速度,一張張黑衣白臉如鬼的僵屍清晰的映在兩人眼前!


    錦珠撲通一下跌倒在地,早已被眼前所見嚇得直打哆嗦。可她喊不出來,一絲聲音也沒有,渾身顫抖不停的舉起右手指向窗外,饒是素來沉穩、見多識廣的林萱也在這時候眉頭緊皺,一把拔下了牆上懸掛的寶劍!


    “你們是什麽人,報上名來!”


    厲聲一吼,手中長劍指出。可如今距離窗欞隻有數步之遙的黑衣人卻毫無反應,迎著林萱詫異的目光,徑自從厚度的石砌牆穿了過去!


    她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景象,腦子裏已然意識到了什麽,可還沒來得及想好應對之策,舉著白幛走在最前頭的兩個男人就突然偏眸看向了她!


    那樣冷的眼神,那樣蒼白的肌膚,一股冷氣隨著他們移動的腳步在室內湧動,林萱被嚇得呼吸靜止,錦珠早已嚇得暈死過去。她左右打量,不知該如何是好。可過了一會兒,目光回歸這突然出現的黑衣喪隊時,她瞧見了一口棺材,一口不斷淌血的棺材!


    這群鬼魅便是抬著這口棺材在移動,從窗欞穿過牆頭,速度緩慢,卻半步也沒有停下!


    原以為這已是最可怕的所見,沒想到當林萱警惕退步時,那緊闔的棺材蓋突然嘎吱清響,摩擦移動出一條細長的口子。詭異的聲音在耳邊震動,素白無血的手從棺材裏緩緩伸出,扒住了棺材蓋,一點一點的往外推動,直到棺材裏的女人將頭伸了出來……


    林萱從未見過那麽可怕的一張臉,蒼白的、無血的、雙眼突出,隻見瞳孔,看不見一點兒眼白。一條深褐色的傷疤從額角蔓延至嘴根,唯有一張血紅的唇刺目驚心,微微翕張著露出森白的牙齒,仿佛隨時都要吃人似的,冷笑、陰冷無比的看著她!


    這一刻,林萱徹底驚住了,渾身像被人點住穴道般動彈不得。


    她從未想過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然而今晚親眼所見,卻不得不讓她相信這件極其荒謬的事!


    此刻,從棺材中淌出的鮮血已經流淌至腳邊,湮沒了倒地的錦珠,也湮沒了林萱腳上精致的繡鞋。她不敢動,也動不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緩步行走的喪隊逐漸放慢腳步,側身停在了她的眼前。


    偏頭看著她的鬼臉男人們移開了目光,可棺材中坐著的血衣女人卻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即便從她的瞳孔中不能判斷出她盯著的方向,但直覺告訴林萱,這個女人就是看著她,一定是在看著她!


    “你要幹什麽?”


    “你想做什麽?”


    “走開!走開!”


    隨著女人從棺材裏爬出的姿勢,林萱渾身一顫,拖著虛弱無力的身子不斷後退,驚慌失措的尖聲大喊!


    沒有人理會她發出的聲音,山莊裏隱藏的暗衛早已被喪隊吞噬。她就這樣一步步被血衣女鬼逼退,被她陰冷的眼神逼至了牆角,渾身顫抖的縮了下去,抱著膝蓋一個勁兒的發抖,平日裏萬秀山莊大小姐的氣派一時全無,隻能驚慌無比的看著女鬼的眼睛,被她眼中蘊藏的黑暗一步步吞噬……


    呼的一聲,有什麽東西從眼前飄過,猛然的衝擊力帶來陣陣黑霧,早已被女鬼吸去陽氣的林萱像紙糊的風箏一樣,毫無力氣的靠在牆角,迷迷糊糊的看著眼前浮動的身影。


    那是一道黑色的影子,比死亡的黑暗還要恐怖的影子。利爪像尖刀一樣瘋長,搖曳的燭火在牆上倒映出一道道駭人猙獰的輪廓。先前將她逼至絕路的血衣女鬼卻在此時驟然消失,林萱迷迷糊糊的看到那道黑影轉身朝她走近,迷迷糊糊看著那道黑影更加恐怖猙獰的臉。


    小小冰冷的手在她蒼白的臉頰上摸索著,風聲停了,可籠罩周身的氣息卻變得比之前更加寒冷,氣味也比之前彌漫於室內的死氣更加令她作嘔。


    可她已經沒有力氣反抗,隻能虛弱的將雙眼輕輕張合,感覺黑影冰涼的觸碰,感覺利刀一樣的手指慢慢的、尖銳的紮入她的後腦,傳來一陣女子輕緩柔和的聲音。


    “對不起,我,我沒有殺你,是那個女鬼吸盡了你的陽氣……”


    “你要活著,至少肉身得活著……”


    “嫁給他、嫁給勇哥……一定要,嫁給他!”


    哀怨的聲音在腦中回響,但林萱卻徹底閉上了眼睛。死後消散的靈魂在寒風中飄飄蕩蕩,漸漸遠去。倒在她身旁不遠處的錦珠卻在這時緩緩睜開了眼,神誌不清的看著滿地鮮血,哆哆嗦嗦、連滾帶爬的到了林萱身邊……


    “姑娘!姑娘醒醒!快醒醒啊姑娘!”


    那垂死的女子,曾經流傳於江州第一的美人林萱,此刻就像一個沒有生氣的木偶,任由錦珠搖晃,也沒有一絲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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