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瀟檢查完畢,剛剛在留觀室住下,茅先鋒,衛無雙和專案組的另外兩名警官,就趕到了醫院。


    蕭瀟的檢查結果是沒有大礙,但蕭媽媽堅持要住院觀察一兩天。


    開玩笑呢,那個該死的混蛋開車撞她女兒!


    誰知道有沒有什麽隱患,還是住在醫院比較靠譜,萬一有什麽情況,隨時可以處置。蕭家又不差錢。


    燕飛揚也沒有急著回學校,李無歸和衛無雙他們一起來的。他倆是當事人,總要向警察同誌解釋清楚前因後果,做完筆錄,才能告一段落。


    更何況,綁匪已經死了。


    根據刑警們現場勘察,當時這個廢棄倉庫內,最少還有四個人在。廢棄倉庫積滿灰塵,眾人留下的腳印非常清晰,時間倉促,縱算是李不醉和李媽媽,都沒來得及處理幹淨自己留下的痕跡。


    但警察想要憑著幾個模糊不清的腳印找到他們,基本屬於癡人說夢。他們又沒有在公安局留案底。


    現在燕飛揚,李無歸和蕭瀟的描述,就成了破案的關鍵線索。


    警察當然想要搞清楚,這四個人到底是什麽人,全是梁文的同夥還是別的什麽人?當時他們在那裏想要做什麽?


    詢問就在病房裏進行。


    蕭雄和蕭媽媽都堅持要旁聽。


    鑒於蕭瀟是受害者,燕飛揚和李無歸也不是犯罪嫌疑人,他們的這個要求得到了允許。而且世紀之初,偏僻小城的警察辦案,規矩也不是守得太嚴。茅先鋒可不願意因為這樣的原因去得罪蕭雄。


    嚴格說起來,這也不是什麽原則問題。


    蕭瀟說她隻看到了梁文,沒看到別人。


    當時她很緊張,驚惶不安,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梁文身上,實際也不大可能感應到嚴先生兄妹的存在。連撞車的時候,也是梁文一個人出手。


    說來也巧,她被撞倒的時候,那個丁字路口沒有別人,梁文輕而易舉就將她綁了起來,丟進後座,直接開到了廢棄的倉庫。


    燕飛揚和李無歸的描述也如出一轍,都說沒有注意到其他人。他們描述的重點,放在如何幹掉梁文的細節之上。


    茅先鋒他們也很願意聽這個細節。


    相當傳奇!


    用飛刀幹掉一個持槍的綁匪,麵對麵解決,茅先鋒他們以前不要說沒聽說過,連想都沒想過。


    大夥的眼神都直直地盯在燕飛揚棱角分明的臉上,毫不掩飾自己的“懷疑”——你到底是什麽人?


    說,你來地球,啊不,你來衛周的目的是什麽?


    插在梁文脖頸上那柄沉重的解腕尖刀,連法醫都撮牙花子。這種刀,鋒銳無比,是絕對的殺人利器。很難理解,一個高中生隨身攜帶這樣的凶器做什麽?


    茅先鋒毫不客氣地將自己的懷疑講了出來,死死盯住燕飛揚,希望他能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


    燕飛揚就笑了,淡淡說道:“茅支隊,我是去救人。”


    人家綁匪都直接給我打電話了,我能不帶件防身的武器?


    那廢倉庫裏又找不到合用的長竹竿子,不然用竹竿幹掉梁文也可以考慮。


    好吧,茅先鋒知道自己一不小心被打臉了,隻要接受了燕飛揚這個解釋,不過還是咕噥了一句:“有一條人命啊……”


    燕飛揚笑而不語。


    蕭雄卻插話說道:“茅支隊,當時情況很緊急了,出手就要毫不容情,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在那種情形之下,恐怕是你們警察在場,也會毫不猶豫開槍吧?”


    “對,蕭董說得有道理,那家夥死有餘辜,就算現在不殺他,後麵肯定也是判死刑,我就是心裏有點膈應……”


    茅先鋒也是直爽人,笑著說道。


    蕭雄笑著搖頭。


    誰說不是呢?


    眼前這小夥子,手裏已經有兩條人命了。雖說是迫不得已,總歸讓心心裏頭不大舒服。


    其實也就是在太平盛世,承平日久,才有這樣的感慨,若是在亂世,人命如草芥,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誰還會在意這個?


    刑警支隊的工作效率還是蠻高的,病房的詢問很快就結束了。


    考慮到綁匪還有同伴在逃,茅先鋒安排了警察在蕭瀟的病房外守護。


    “蕭瀟,你安心在醫院養病,我們先回去上課了。”


    眼看時間也不早,燕飛揚便向蕭瀟告辭。


    小丫頭臉上立即就流露出依依不舍的神色,似乎很希望燕飛揚能留下來陪她,畢竟剛剛經曆過那麽大的事,根本就是驚魂未定。不過這要求,卻是不好當著父母的麵說出來,隻好委委屈屈地答應了一聲,淚水已經在眼眶裏打轉。


    “那放學後你來不來看我?”


    等燕飛揚和李無歸向蕭雄兩口子告辭之後,還沒走到病房門口,蕭瀟終於忍不住嚷嚷起來,一張小臉隨即漲得通紅,說不出的嬌羞可愛。


    “當然來。”


    燕飛揚就笑了,笑得很燦爛。


    蕭瀟隻覺得一天的烏雲都散了,笑著向他揮了揮手,眼淚卻莫名奇妙地滑落下來。


    蕭雄兩口子對視一眼,俱皆含笑不語。


    片刻之後,蕭雄說要回公司處理點事情,也起身離開病房,蕭媽媽忙即跟了出去,輕輕帶上房門。


    蕭雄便停住了腳步,他看得出來,妻子有話要跟自己說。


    蕭媽媽遲疑了一下,才壓低了聲音說道:“老蕭,你看這小燕,到底是什麽人啊?”


    蕭雄雙眉微微揚起,反問道:“怎麽啦?”


    “他……他說他是吳山的,打小沒有父母,和爺爺一起長大……你看,我們是不是叫個人去吳山看看,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家庭?”


    蕭媽媽的聲音壓得更低了,仿佛在和蕭雄耳語。


    也不怪她滿腹狐疑,實在燕飛揚的表現太出格。往重了說,這是殺人不眨眼啊。雖然說兩次殺人都是情形危機,迫不得已,但總也要他能下得去手才行。


    一般的高中生小男孩,哪裏就敢殺人了?


    燕飛揚文武全才,少年老成,固然讓人訝異,倒也還在能夠接受的範圍之內,唯獨這“辣手”,實在讓人有些心驚膽顫。


    眼下他和蕭瀟關係好,將來還有可能更進一步,對他們蕭家似乎是無害,但這個也不好說。


    萬一哪天吵翻了呢?


    隻要一想到這裏,蕭媽媽就不寒而栗。


    本來她並不是這麽敏感的性格,但這段時間實在太不順了,先是兒子被人綁架,受了很大驚嚇,迄今都沒有完全複原,又白白丟了一百萬,現在女兒又被人綁架。雖然都順利救了回來,但兩次都有死人,尤其梁文倒臥在血泊中的恐怖場景,讓她印象太過深刻了。


    蕭瀟剛才說了,燕飛揚當著她的麵,一刀就幹掉了綁匪。聽上去是解氣得很,細細一想,卻極其恐怖。蕭媽媽很懷疑如果換作自己,是不是會當場嚇暈過去。


    這種可能性極大。


    蕭媽媽一下子就變得疑神疑鬼起來。


    “你在胡思亂想什麽?”


    蕭雄的臉色完全沉了下去,變得極其嚴厲。


    “人家救了你兒子,又救了你女兒,你還在懷疑這個懷疑那個,簡直豈有此理。再說了,男子漢大丈夫,想要成大事,就不能優柔寡斷。這種事,我幹得也不少。我有對你不好,對你家裏不好嗎?”


    蕭媽媽不由得愣住了。


    “別再胡思亂想了,尤其不能對蕭瀟說這樣的話,記住了!”


    蕭雄嚴厲無比地說道,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醫院裏發生的這一幕,燕飛揚和李無歸誰都沒有看到,徑直回了學校,若無其事地回班裏上課。


    事實上,也沒人知道上午到底發生了什麽。雖然燕飛揚和李無歸匆匆而去,大家都猜測發生了要緊的大事,但也隻是猜測而已,誰也沒想到居然是蕭瀟遭到了綁架。


    這樣的事,對普通高中生而言,實在是太遙遠了,沒事怎麽會往那個方麵想呢?


    至於老師那裏,蕭雄早已親自打電話關照過,一個個都閉口不言,就好像這個事壓根就沒發生過,誰都不問燕飛揚李無歸到底去了哪裏。


    下課之後,燕飛揚收了化學作業本,給孫老師送過去。


    這個工作原本在化學課下課後就該做的,當時急著去救人,就耽擱了,現在補上。


    化學組辦公室靜悄悄的,大多數老師都上課去了,隻有孫蘭在靜靜伏案工作,燕飛揚一推門進去,公孫蘭就抬起頭來,微微一笑,如空穀幽蘭一般清麗脫俗。


    “上午去哪了?”


    公孫蘭輕聲問道,臉上露出適度關心的神色,一切都和尋常的科任老師沒有任何區別。


    她的化學課代表在上課的時候打著電話就跑掉了,於情於理,她都要問上一句。


    燕飛揚也很禮貌地答道:“家裏出了點事,我急著去處理一下。”


    “哦。那處理好了嗎?”


    “已經處理好了,謝謝孫老師關心。”


    燕飛揚表現得彬彬有禮,一點都不像個剛剛動刀子殺人的“壞小子”!


    公孫蘭微笑頷首,又垂下頭,專注於她的工作了。


    燕飛揚告辭而去。


    當房門從外合上的瞬間,公孫蘭倏忽抬起頭來,望向門外,清澈如水的眼睛裏,精光閃耀,就好像瞬間換了個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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