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


    李不醉夫婦的房間裏,還亮著燈。


    透過厚厚的絨布窗簾,完全看不到屋子裏麵的情形,看上去,燈光似乎也很昏暗。其實不然,屋子裏的燈光十分明亮。


    李不醉,李媽媽,燕飛揚,李無歸圍桌而坐。


    桌麵上堆著一大堆現金,粗粗一看,足有一二十萬之多,全都是百元大鈔,不過鈔票比較陳舊,一萬一萬的捆紮得很好。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證件,紙張,香煙之類的東西,五花八門。


    “這些東西,都是從車裏搜出來的。”


    “黑色的桑塔納,六成新,出廠日期是四年前,不是本地牌照,三個月前從省城二手車市場買的,車子本身沒什麽問題,也查不到買主是誰,用的**。”


    “除此之外,車裏沒有其他線索了。”


    李不醉言簡意賅地介紹了情況。


    這台車,是他們從廢棄倉庫那裏開回來的,基本可以肯定,這是梁文用來作案的車輛,車頭處還有明顯的撞擊痕跡。


    梁文就是駕著這台車撞了蕭瀟。


    這其實是很重要的物證,照理要交給警察的,不過從李不醉的神態來看,他壓根就沒有這個意思,否則當初就不會直接將車開回來了。


    警察也在找這台車,不過從現場痕跡判斷,案發時還有好幾個人在現場,估計這台“作案工具”被犯罪分子的同夥開走了。


    對於李不醉來說,梁文屁都不算。


    這種最低端的流竄犯,讓李不醉拿哪隻眼睛看他?


    他關心的是梁文背後的人。


    毫無疑問,那兩個家夥才是真正想要針對燕飛揚的人,梁文不過是柄殺人的刀。


    “那人身手很敏捷,當真交手,他不會敗得那麽快。”


    李不醉回憶著和瘦高男子交手的過程,認真說道。


    從瘦高男子的行為來看,很明顯他不想糾纏,隻想馬上脫身。


    這反倒更加可疑。


    李無歸卻對那具手弩興趣濃厚,拿在手裏,翻來覆去地查看,嘴裏嘖嘖有聲,說道:“好精致的手弩……”


    這種手弩一看就是工業產品,批量生產的。在製造業極度發達的今天,批量生產的工業品絕不再是粗糙低檔的代名詞,反倒是工藝精湛,威力強大的同義詞。


    比如這具全鋼手弩,就絕不是冷兵器時代任何一具手工製造的弩機能夠比得上的。


    殺傷力是古代同類弩機的好幾倍。


    精度更是無法相提並論。


    在古代,弩機是一種覆蓋射擊的遠程打擊兵器,因為沒有可靠的瞄準具,弩箭又沒有箭羽,很難做到精確射擊。但經過現代工藝打造的弩機,卻絕不可同日而語,尤其是安裝了瞄準具之後,五十米內,這具手弩完全可以做到百發百中。


    “爸,我很不理解這兩個人的目的。”


    李無歸把玩了一陣手弩,忽然說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臉上,李無歸舉起那具手弩,說道:“這個東西的威力,不用我說了吧?如果他們要針對飛揚的話,在那樣的距離上,如果沒有事先留意,基本上是不可能躲得開的。”


    事實上,三十幾米的距離,縱算是全神貫注地留意,躲開的幾率也非常之小。


    當然,燕飛揚遠非普通人可比,在事先留意的前提下,他躲開的概率還是比較大的。


    “他們手上不想沾血。”


    李不醉直截了當地回答了兒子的疑問。


    “不然的話,壓根就不可能去找梁文那樣的廢物合作。”


    燕飛揚就笑,輕聲說道:“李叔,這是什麽意思?”


    李不醉便遲疑起來,似乎不知道該如何措辭。


    燕飛揚也沒有等他回答,接著說道:“有人想要我死,但又不想親手殺我,所以要假手於人,是這個意思吧?”


    李不醉笑了笑,有點尷尬,說道:“飛揚,這隻是我的猜測罷了,不見得是正確的。”


    燕飛揚笑道:“我也覺得不靠譜。我又不是什麽重要人物,一個高中生而已,又沒得罪什麽厲害角色。他們犯得著為我花這麽大的力氣?”


    “誤會。”


    李媽媽笑著說道。


    “應該是個誤會,他們找錯人了。”


    “嗯,是誤會。”


    燕飛揚點了點頭。


    整件事雖然迷霧籠罩,但也並非沒有蛛絲馬跡可循的。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確實是有人想殺他,而且有這個能力置他於死地,卻偏偏要假手於人,始終都不肯親自出手。


    在眼睜睜看著梁文被殺之後,他們也沒有出手。


    這隻有一個解釋——親自出手,一旦被查出來,後果太嚴重。


    但這裏就是說不通。


    除非燕飛揚是個極其重要的大人物,重要到任何人親手殺了他,都會吃不了兜著走。燕飛揚覺得大人物不應該是自己這樣的。


    待遇不對!


    隻能是找錯人了。


    雖然這很狗血,卻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爸,媽,難道就一點都看不出來,那兩個人到底是何門何派的?”


    李無歸有點鬱悶地問道。


    “哼,他們跑得太快,壓根就沒交過手,怎麽看得出來?”


    李不醉比他更加鬱悶。


    “飛揚,這事你就沒一點預感?”


    李媽媽問道,臉色有些疑惑。


    神秘的第六感,是術師的必修課,尤以相師為最。燕飛揚年紀輕輕,就到了三脈相師的境界,論到相術,就算她和李不醉,都遠遠不如燕飛揚。


    他們兩口子,也是下五門聶家的傳承,聶家不精通相術。


    照理,這種危險發生,燕飛揚應該會有預感。


    “沒有……”


    燕飛揚臉上也露出了疑惑之意,雙眉微蹙。


    “可能對方也有人精通相術命理,將氣息完全遮蔽掉了。”


    這是比較合理的解釋。


    “這麽說來,確定是同道中人了?”


    李不醉說道。


    燕飛揚笑著說道:“多半應該是的。不過是一群不敢拋頭露麵的鼠輩而已,不必理他們了。他們這回弄錯了,下次不會再來了。咱們商量一下,眼前這些東西怎麽處理吧。”


    “那還商量什麽,當然是全部沒收了。”


    李無歸幹淨利落地說道,眼睛直接盯在那堆積起來的二十萬現金之上。


    李無歸很喜歡錢,他絲毫都不隱瞞自己這個愛好。


    錢能買到很多東西。


    李無歸想要買的很多設備和工具,都是業內聞名的精品,沒有一大筆錢,是萬萬入不了手的。這二十萬其實也不過是杯水車薪,聊勝於無。


    燕飛揚點點頭,他不反對李無歸的建議。


    毫無疑問,這些都是贓款,就不知道是梁文的錢還是其他人的錢。但這毫不重要。有人想要他的命,如今這些贓款落在他手裏,哪有再交出去的道理。


    燕飛揚認為,這錢在他手裏,作用比在梁文手裏大得多了。


    “無歸,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個徠卡的單反相機嗎?咱弄一個吧。”


    燕飛揚笑著說道。


    “好啊……”


    李無歸頓時興奮不已。


    高性能的單反相機,不但是李無歸的愛好,也是他將來“工作”中必不可少的工具。拍攝的照片越清晰,行動之時就越安全。


    李不醉和李媽媽對視一眼,也沒有反對。


    實話說,這點東西他們絲毫都沒放在眼裏,不過恪守著規矩,李無歸沒有正式“出師”之前,不會給他提供太多的金錢。


    眼下這筆錢,也算是他們自己掙回來的,想要怎麽花,由得他們去決定。


    “咱們村裏那個小學,也該修一修了。”


    燕飛揚接著說道。


    李無歸笑起來:“就是,給他們買點文具,作業本,圖書什麽的,讓小家夥們樂嗬樂嗬。”


    他們倆算是從吳山走出來的佼佼者,但吳山深處的許多鄉村,實在是非常貧窮落後,燕飛揚一直都想著要好好支助一下。


    也算是術師消業的一種手段。


    否則,憑借窺探天機來謀取好處,卻從不消業,天譴反噬之力就吃不消了。


    “車怎麽處理?”


    李無歸眼裏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


    看得出來,他是想要留下這台車,很多時候,有車就是比較方便。


    燕飛揚說道:“這車我們可以留下,不過得處理一下。不然總歸是個隱患。”


    “沒問題,交給我來處理。保證煥然一新。”


    李無歸笑著說道。


    他最大的特點就是手巧,動手能力極強,對任何機械類東西有著無與倫比的天賦。對於下五門聶家那樣的傳承來說,李無歸也算是傑出的天才了。


    “不過暫時別急著處理,咱們明天還得用一下這個車。”


    燕飛揚說道,臉上的笑容有點神秘。


    “哦?”


    李無歸的腦子高速運轉起來,在思考著燕飛揚這個笑容背後隱藏著的真實意圖,下一刻,他就嚷嚷起來。


    “那一百萬……”


    “對了。”


    燕飛揚微微一笑。


    當初蕭雄為了配合他們,可是支付了一百萬的贖金,就是被梁文弄走的。梁文一直沒有落網,這一百萬也就下落不明。


    如今梁文被燕飛揚一刀斃命,那一百萬就得找回來。


    對別人來說,這幾乎不可能,梁文一死,所有線索就斷了。


    但對燕飛揚而言,卻已經收集到了足夠的線索,他的解腕尖刀上,就沾滿了梁文的鮮血。有了這些線索,要找到那一百萬,難度並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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