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無雙這個要求,並沒有影響到燕飛揚的作息。第二天,他還是按時上學,很認真地聽課,做作業,表現和所有尖子生一樣,中規中矩,深得老師的喜愛。


    衛無雙到晚上才聯係他。


    “在哪?”


    電話鈴聲響起,燕飛揚放下手裏的《梅花易數》,按下接聽鍵,就聽到了衛無雙略帶嘶啞的聲音。


    雖然衛無雙已經開始戒煙,但這幾年煙酒不忌的生活,已經損壞了她的聲帶,不過這略帶嘶啞的低沉女聲,卻又給衛無雙平添了一股奇特的魅力。


    “在宿舍。”


    “那你開門吧,我上來了。”


    燕飛揚愣了一下,剛想說“我下去”,衛無雙已經掛斷了電話,樓梯上響起了快速的腳步聲。


    燕飛揚輕輕搖頭,原本這時候他也可以立即出門,和衛無雙另約一個談話的地方,但這樣一來,反倒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平白無故的讓衛無雙對他起疑。


    朋友之間,不是這樣相處的。


    再說,他這方小天地,也不能總是這麽躲進小樓成一統,終究還是要向一些最親近的朋友敞開來的。


    衛無雙不比蕭瀟,見多識廣,想必不會太驚訝。


    但是很顯然,衛無雙也十分吃驚。


    當她走進燕飛揚的宿舍,見到那一架子的“亂七八糟”的書籍,頓時就瞪大了眼睛,半晌回不過神來。不要說燕飛揚還是個未成年的高中生,就算在那些自詡“飽學鴻儒”的學者家裏,也很難見到這許多醫卜星相的書籍,而且大多是古籍。


    就藏書的絕對數量來說,燕飛揚這裏不算多,也就百來部書,多也多不過兩百部。然而衛無雙很清楚,這裏每一部書的內容,都遠不是她所涉獵的其他書籍可堪比擬的。那種休閑性質的書籍,一百萬字或許隻有十萬字的核心內容,其他都是水分,完全可以一目十行。


    而燕飛揚這裏,一部《易經》不過五千字,普通人就算一輩子也未必能看得明白。書中的每個字都蘊含著深意,需要用數百上千個字來進行解釋。


    一時間,衛無雙完全忘記了自己的來意,盯著書架上的那些線裝書,吃吃地說道:“我靠!這些書,你都看過?”


    “看過。最少讀過一遍。”


    燕飛揚平淡地答道。


    他看書的習慣是,第一遍通讀,第二遍細讀,第三遍才是“甚解”。這裏的大多數書,他都已經開始進入“甚解”的階段了。


    其實這些書並不是他在這一年多時間裏看的,而是從他七八歲開始,就一直都在鑽研。大多數書的內容,他幾乎都能夠背誦了。


    天賦之傑出,甚少有人能出其右。


    “好吧,我現在相信,找你算是找對人了。”


    隨即,衛無雙歎息著說道。


    實話說,對於燕飛揚的“占卜術”,她一直都是將信將疑的,盡管燕飛揚找到蕭觀很難用科學道理來解釋,但衛無雙寧願相信那是出於某種直覺,而不相信是“占卜”的結果。


    現在她覺得,有必要糾正自己的一些看法了。


    正如燕飛揚所言:你不知道,不代表著不存在!


    衛無雙相信,燕飛揚這裏擺放那麽多醫卜星相的書,絕不是為了裝飾用的。


    她不過隨口一句感歎,卻差點將燕飛揚憋得!


    這麽說,你從來就沒有真正相信過我,隻是死馬當作活馬醫的無奈之舉?


    眼見燕飛揚神色不善,衛無雙也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了,忙即從口袋裏掏出幾張紙,遞給燕飛揚,低聲說道:“給,你要的夏河的屍檢報告……”


    燕飛揚接過去一看,頓時便愣了一下。


    “手抄本?”


    這不是正規的屍檢報告,而是普通信箋紙,明顯是衛無雙的筆跡。


    衛無雙翻了翻白眼,哼道:“當然是手抄本,難道我還能給你複印件?”


    沒有專案組長的許可,任何人都不可能複印卷宗裏的任何材料。


    衛無雙給他的這份手抄件,不但有文字描述,甚至還有“插圖”,雖然線條極簡單,卻十分傳神。正宗刑偵專業科班出身的人,都有這本事。


    但能將枯燥到極點的屍檢報告硬生生背下來,再抄寫在紙上,這份過目不忘的本事,也讓燕飛揚對衛無雙刮目相看。


    衛警官真夠堅韌的!


    而且,這份過目不忘的本事,也很了不得。


    對任何人來說,屍檢報告都是極其枯燥乏味的,燕飛揚卻看得很認真,很快,雙眉便揚了起來。


    “怎麽?有什麽發現嗎?”


    衛無雙頓時便來了精神。


    實話說,對於燕飛揚堅持要看夏河的屍檢報告,衛無雙是有點不大理解的。在她看來,夏河的死因清清楚楚,沒有任何可疑之處,就是被人掐死的。


    難道燕飛揚還從這屍檢報告中看出什麽與眾不同的道道來了?


    “夏河到底是什麽人?你們有深入調查過嗎?”


    衛無雙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詫異地說道:“夏河還能是什麽人?不就是水塘街的一個個體戶嗎?”


    “那你們有沒有懷疑過,他身上這些傷痕是從哪來的?”


    燕飛揚指著手抄本上的簡明圖,問道。


    屍檢報告上寫得明白,夏河身上有許多陳舊性瘢痕,雙腿之上,肚腹之上,尤其集中,法醫鑒定,是燒炙留下的瘢痕,一些瘢痕很陳舊,但也有一些瘢痕是新近才有的。


    對於這些燒炙的瘢痕,法醫沒有給出明白的解釋,隻是做了標注。


    “這些傷痕啊,我們也和法醫做過探討,主要有兩種意見……”


    “哪兩種?”


    “第一種意見,是自殘。這種情形,我們並不是頭一回見到,有不少人因為心理上太過痛苦,就隻能以自殘的方式,來進行紓解。我見過好幾個年輕姑娘,用煙頭燙自己的手臂。第二種意見,就是治病。法醫說,他對中醫沒有什麽研究,隻聽說有用艾草燒炙穴位治病的方法,到底是不是真的可以治病,他就不得而知了。而且,夏河以前受過傷,渾身上下很多骨頭都有骨折的現象,肺也有毛病,所以他才那麽瘦,滿臉病容。”


    衛無雙斟酌著語氣,解釋道。


    “自殘肯定不是。”


    燕飛揚斷然說道。


    “你憑什麽那麽肯定?”


    “因為他燒炙的都是穴位,主要集中在衝脈,陽蹺脈,陰蹺脈這三條經脈之上。”


    “你怎麽知道?”


    衛無雙很奇怪地說道。


    燕飛揚輕輕一笑,隨即收斂笑容,指著屍檢報告說道:“這上邊都說得很清楚了,比如說這裏,肚臍上方十厘米,略偏右,這裏是石關穴,是衝脈和足少陰腎經的交會穴;這裏,腹股溝上方,肚臍下方十五厘米,這是氣衝穴,是衝脈和足陽明胃經的交會穴;這裏,足踝後方,跗陽穴,又稱為陽蹺穴,屬陽蹺脈;這裏,足踝上邊五厘米左右,是交信穴,屬陰蹺脈……”


    燕飛揚熟極如流,一一解說。


    實際上,傳統的醫學書上,對穴位的位置,都是以幾寸幾寸來標注,寫這份屍檢報告的法醫不懂中醫,所以都是以“厘米”來進行標注,不過燕飛揚還是很自然地將這些長度換算成了“寸”。


    “所有這些燒炙的部位,都和經脈穴道有關,集中在腹部和腿部,一般自殘的人,怎麽會選那麽偏僻的位置?而且認穴極準,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得到的。”


    想當初為了認穴精準,燕飛揚沒少吃過苦頭,在自己身上紮過無數銀針。


    這是一個極其艱苦的鍛煉過程。


    要想在激烈交手的過程中,精準認穴,不下十來年苦功,那是想都不要想。以燕飛揚現在的水準,針灸治病認穴是沒問題了,但要在和高手交鋒之時,一招製住對方的穴道,那就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你學武術,還學了這些?”


    衛無雙又開始瞪眼睛。


    衛無雙一直在內心深處以高手自居,說起來也不算離譜,她打小就跟著武師學藝,基礎打得非常牢靠,在公安學校,又係統學習過擒拿格鬥術和散打,縱算麵對兩三個年輕小夥子,徒手搏鬥,衛無雙也有把握拿下。


    但她從來沒學過認穴!


    她一直認為,所謂“點穴”“製穴”,都不過是武俠小說和電影電視裏的噱頭,現實之中,哪有那麽神奇的武術?


    到目前為止,衛無雙其實並沒有真正見識過燕飛揚出手,她趕到的時候,基本都已經打完了,凡是和燕飛揚放對的家夥,非死即傷。但那也一樣和點穴製穴沒關係。


    衛無雙堅持這麽認為。


    “是啊,這是必修課。”


    燕飛揚說道,顯得十分的理所當然。


    衛無雙就鬱悶了。她感覺,自己和燕飛揚練習的,不是同一個“武術係統”,畫風完全不同。燕飛揚覺得非常基礎的東西,她隻是聽說過而已。


    “這麽說,是治病留下來的傷痕?”


    衛無雙沉吟著說道。


    “我看不是。”


    燕飛揚還是搖頭,臉色變得極其凝重。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夏河其實是一個武術高手!”


    ps:總是在章節後吊個小尾巴求推薦票,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啊。不過想來,比總是開單章要好,不那麽討人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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