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俟尋鬆了一口氣,同樣報以一個寵溺的笑容。


    白依微微錯愕,她知道他笑什麽。


    他們一直追尋真相那麽久了,因此結緣,然後相知,最後相許。就算如今落於下風,可是真好,就算是碧落黃泉,兩人還是相伴而行,無論結果如何,仍舊覺得十分幸福。


    “真是一群蠢貨,難道你們看不出來麽。你們口中白衣公子,所謂的四公子之一,是個女人。你們都被愚弄了。”黑影不知道何時走到兩人身後,直接伸手扯下白依的發帶。


    於是青絲滑落,如流水般傾瀉而下,柔順的依附在肩膀上,增添了幾分嫵媚。這樣的絕色,不該是男人呐!


    “白白……白衣……”紅菱訝異的說不出完整的話。


    “你們都叫她白衣公子,可真是諷刺的巧合,她的名字就叫白依。”


    白依!


    眾人在腦海裏費力搜索著關於白依的訊息。白依,沈家府上寄養的白家遺孤,原本是沈默未過門的小妾。最後得曜帝賞識,認為幹妹妹,封為郡主,嫁給布衣神判。


    事情到底如何,看來隻有布衣審神判能夠解答了。於是,十幾雙雪亮、探究的眼睛,齊刷刷的射向萬俟尋。若是放在平常,萬俟尋應該會頗有壓力的摸一摸鼻子,眨眨眼睛但笑不語,企圖蒙混過關。不過此刻,萬俟尋卻是很安靜看著白依,那麽深沉,好似那雙眼眸有太多太多的話語要說,太多太多的思念要傾述,一下子變得沉甸甸起來。


    白依看著這樣一雙眼睛,心裏頭忽然某個柔軟的地方,一下子被針紮了一下,酸楚起來。


    鬼使神差的,明明無須解釋,她卻看著他的眸,無法移開視線,輕啟紅唇,緩緩道:


    “我不是白衣公子,不是白直。我是他的妹妹,白依,是萬俟府的少夫人,布衣神判的妻子。”


    她說得很慢很慢,卻字字有力,咬字清晰。


    “這不可能,怎麽會是這樣!”紅菱一臉不可思議:“那真正的白衣公子呢?”


    “我哥哥早在四年前就死了,我冒名頂替他的身份,為的就是查出誰是害死我哥哥的凶手。”她說到這移開視線,抬頭看向黑影,眼眸一下子跌到冰點。“為了五十年前塵封的仇恨,寧可犧牲掉子子孫孫的幸福,為的就是複仇?為了死去的人,讓更多的活人死去,甚至生不如死,這筆賬怎麽算也不合算。你不覺得麽,淩雲族族長。”


    就聽見黑影麵具後頭笑得極其古怪、極其誇張,刻意掩蓋起來的聲線,聽起來更加詭異,在這個空曠的墓室裏頭,讓人聽得不寒而栗。


    萬俟尋皺起眉頭,眼中似乎有些歎息。


    就在大家聽得毛骨悚然,巴不得這個聲音趕緊消失之際,就聽見伴隨著一個清脆的耳光聲,那嗚咽之聲戛然而止。


    “放棄報仇?哈,你想得倒美!”黑影冷冷開口,那看向白依的眼眸分外惡毒、怨恨。


    白依本就受了重傷,如今被扇了一巴掌,臉一下子腫的老高。萬俟尋皺眉,伸手想撫摸她的臉,可是手剛伸出去,又縮了回來,改為不動聲色的將她護於身後。


    黑影人狠狠扇了白依一巴掌,看起來似乎解恨許多,他環顧眾人一眼,繼續說道:“你們每個世家、門派隻是死了一兩個人,就嚷嚷著要報仇雪恨。我們淩雲族上下七十二口,上至八十旬老人,下至繈褓中孩兒,無一幸免。我們淩雲族做錯了什麽,我們為朝廷為江湖賣命了那麽多年,換來的結局就是滅門麽!那死皇帝沒有容人之量,認為淩雲族功高蓋主,竟聯合白家和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門派,秘密圍剿淩雲族。一夕之間,家破人亡,淩雲族的名號被抹殺,這樣痛,誰能明白,這樣的血債,一句過了五十年就能算了!不!隻要沒報仇雪恨,那死去的淩雲族族人就不會瞑目。他們會在地獄裏頭看著我們,看著我們如何對你們這群所謂的正派人士、所謂光明磊落的朝廷複仇。”


    黑影說得十分激動,眼睛泛紅,如同一隻瘋狂咆哮著的野獸。眾人本就中毒,任人宰割,這時候哪裏還敢吭聲,均低頭沉默不語,一時之間,墓穴裏頭變得異常安靜。


    “為朝廷賣命?”就在這時,一個清冷的聲音打破了這個僵持,眾人望去,就見白依一臉淡然的說道:“五十年前,淩雲族意圖謀反,推翻新政,這才招致殺身之禍。五十年後,你們不僅不懂得反思,反而將所有的過錯推到別人身上,真是死性不改。”


    “勝者為王,敗者寇。朝廷無能,我們淩雲族有能力取而代之,為何不去做!”黑影人說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不料白依聞言,竟反而大笑:“是啊,勝者為王,敗者寇。五十年前,淩雲族在與朝廷博弈中輸了,是不是應該沒有怨言才對。”


    “是啊……”


    “白衣公子說得有道理啊……”


    讚同聲此起彼伏,黑影正說到興頭上,被白依這麽一嗆,看向白依的眼神更加歹毒怨恨。


    白依當上聽雪樓當家的時候,就已經見慣生死,對於黑影的怨恨,壓根就不畏懼,同樣也不放在心上,反倒是一臉平靜的回視過去。


    眾人皆從兩人對視的目光中,聞到一股濃厚的火藥味。黑影瞪著白依,視線一轉落到一旁的萬俟尋身上,忽然眼睛眯起,泛起一絲冰冷的笑意。白依心中油然而生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到底想做什麽。


    “說得好,輸了就是輸了,是不該有怨言。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心狠。”黑影這麽一說,忽然抓起簪子刺向萬俟尋,白依一愣,下意識推開萬俟尋擋住,於是簪子就這麽刺入白依的頭上,突入其他的刺痛感,一下子讓她的身子麻痹起來,雖然意識仍舊在,可是身子卻不受控製起來,隻聽到腦海中響起,一個蒼老冰冷的聲音,命令道:“殺了他,殺了萬俟尋!”


    不!不可以!


    她在心裏頭拚命的抗拒,可是她的靈魂好像被禁錮在火圈裏頭,無法出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的軀殼,按照那個蒼老的聲音在行事。


    黑影動手點住萬俟尋的穴道,他壓根都動彈不得,或者說他似乎也沒有想過逃避,反而是一臉平靜,很認真很認真的看著白依,好像知道自己就要死了,想在臨死之際,將白依的身影烙印在腦海裏頭。


    白依不可思議的看著萬俟尋,為何他一點都不打算逃開,不逃會死的!


    黑影接過素娘地上的一把匕首,塞到白依手裏:“這把刀叫冰片,顧名思義,刀劃上去就如同冰片滑過,一點都不疼。”


    “謝謝。”萬俟尋居然咧嘴一笑。


    黑影微微一怔,冷哼了一聲,扭頭對著白依道:“白家毀了我族百年基業,如今我不僅要讓白家滅門,還要讓白家的後人,親手殺死自己最心愛的人,嚐嚐那種撕心裂肺的滋味有多好。白依,不要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是白家唯一的血脈。”


    不可以,不能!


    白依的心中在不停的呐喊著,可惜這個身子聽不到靈魂的呼喚。於是,刀沒入溫熱的胸膛,刺目的紅沿著刀縫滲了出來。白依那木然的眼眶,伴隨著那抹刺目的紅,落下了一串又一串的淚水,低落在萬俟尋的臉上、嘴角、衣服上……


    她拚命抵抗,可是那鋒利的刀,還是一刀又一刀的朝萬俟尋的胸口刺了下去。溫熱的血液,濺得她滿臉、滿身都是。於是,那木刻的眼眸,也染上那觸目的紅,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叫做撕心裂肺的疼痛味道。眾人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卻什麽也做不得,亦不敢做。隻能偏頭歎氣,跟著落淚。


    蒼白的雙唇,一張一翕,有個聲音卡在喉嚨裏頭,艱難的衝破束縛而出。就聽到一種幹涸、泣血的聲音喃喃道:“不是他,他不是……”


    六個字,顛來倒去,字字滴淚。


    “什麽意思!”黑影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伸手掐住白依的脖子,將她大力的甩到地上,啞聲道:“把話說清楚!”


    白依身子不能動彈,唯有一雙眼眸,憐憫的看著黑影。此時簪子因為剛才的衝力,滑落在了上,玉質的簪子一下子碎成三塊。


    寓意白首不相離的簪子,如今碎成三塊,反而更顯淒涼。


    沒有了攝魂術的控製,白依的身子一下子癱軟了下來,她顫顫的伸手,撫摸著萬俟尋蒼白消瘦的臉。


    “你太傻了……”


    “值得,我覺得很值得。”萬俟尋握住白依的手,笑著說道:“你知道我的為難,我能夠做的,隻有這些了。”萬俟尋說著,從腰上抽出地靈劍,運用最後的一絲真氣,將地靈劍擲出,插入墓穴東麵牆上的凹槽處。而那牆上還嵌著指天扇、玲瓏玉、玄冰鞭和一把鑰匙。


    “你要的地靈劍,我給你帶來了,我沒有對不起你。如今,你可以滿意了。”萬俟尋說道這裏,又吐了一口血。


    “不要說話,沈默,不要再說話了。”白依捧著萬俟尋的臉,聲音哽咽:“我幫你療傷,你不會死的。”她說著手忙腳亂的從懷裏找來找去,終於找到一瓷瓶,將瓷瓶裏頭的粉末撒在萬俟尋或者應該說是沈默,他的傷口上。


    “你叫他什麽!”黑影訝異,心中那一絲的恐懼在急速蔓延。


    轟隆隆,四個神物集合,鑰匙本就被插在門上,於是機關轉動,就見東麵那牆緩緩的往上動了起來。


    最先落入眼簾的是如浩海般深沉的寶藍下擺,再往上是寶藍色襯托下碧玉鑲嵌的腰帶,最後視線定在那潘安般的俊顏上,如鬆般挺拔的劍眉下頭,那雙盈盈琥珀,泛著如鷹般銳利的目光。


    “不……不不可能。”黑影詫異的看著緩緩從牆後走出來的人,那雙蒼老的眼眸,來回的在兩個萬俟尋身上來回打量。這怎麽可能,怎麽會有兩個萬俟尋,難道他是……


    黑影看向白依懷中的萬俟尋,心中慌亂如麻,他出手如電一下子抓住受傷的萬俟尋,拚命想從他臉上找出一點蛛絲馬跡。果不其然,黑影單手一揚,就見一個人皮樣的東西從萬俟尋的臉上撕了下來。麵具下麵,是一張蒼白的臉,一張他十分熟悉,五官如木刻一般,喜怒不言於色的臉。


    “默兒!怎麽會是默兒!”黑影踉蹌了一步,差點跌倒,他眼睛飛快看向萬俟尋,帶著異常憤怒:“萬俟尋!是你,一定是你搞的鬼!”他飛快的移到萬俟尋跟前,一招撲了過去。


    萬俟尋與他過了數招之後,終於有些薄怒:“在下急著救沈兄,不想與你胡攪蠻纏。如果你還一點良知,顧念親情的話,就請讓我過去,司徒老莊主!”


    司徒老莊主,這幾個字,這無疑是在平靜的湖麵上投入一塊巨大的石頭,頓時掀起軒然大波。司徒老莊主便是仁義山莊莊主,是他一手創立了仁義山莊,是他將善舉惠及江湖各個角落。江湖人一提及仁義山莊司徒家,想到的都是善良、正義、莊嚴。無論是黑白兩道,對司徒老莊主,均是敬仰有加,可以說,在聽雪樓的卷宗記錄裏頭,司徒老莊主是極少數,在記錄中未出現隻言片語失德之詞,仿若是君子蘭般高潔。


    可如今,布衣神判居然說眼前這個犯下江湖血案的人,是司徒老莊主,怎麽會有人信,就算那個指證的人,是江湖第一聰明人,斷案無數,從無虛假的萬俟尋嘴裏頭說出來,眾人也抱著八分質疑的態度。


    “司徒老莊主?布衣神判是在開玩笑麽,誰都知道司徒老莊主樂善好施,是第一大聖人,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是眼前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是啊,是不是當中有什麽誤會,司徒老莊主可是不會武功的。”


    說這些所謂的正派人士是烏合之眾,果然一點也沒有錯,素娘側坐在地上,無不鄙夷的冷觀那些江湖人士。也不看看這是什麽情況,竟還能討論起來,沒看見布衣神判正忙著救人麽,何況事情到底是怎麽樣,自己不會觀察,就知道一味的跟著自己最初的印象走。


    “沈兄,我現在要封住你個各大要穴,在你頭頂插入金針刺激脈絡,然後將真氣輸送……”萬俟尋一邊幫沈默處理傷口,一邊輕聲對他說道。


    可是一把帶血的大手卻撥開他的手,帶著一絲微不可聞的強硬道:“萬俟兄,我知道我的要求很過分,可是能不能求你不要管我。阻止他們,不要讓他們的的妄想成真。我需要你把真相,把他們的罪行公布於眾。我有依兒在身邊,就夠了。”


    他最後一句話,說的很慢也很雲淡風輕,倒是像沈默一貫的個性。萬俟尋微微有些訝異,轉頭看向白依,此刻的白依握著沈默的手,眼淚婆娑的看著萬俟尋。


    “我處理案子就回來,沈兄由你照顧了。”他伸手按住白依的肩膀,握緊複有鬆開,而後從懷裏掏出一個藥丸轉頭對沈默說道:“這是回魂丹,是我三師兄送給我的,對內傷很有效果,我想對外傷應該也一樣,你先吃了。我很快辦完事情,便帶沈兄出去就醫。”


    他將藥丸遞給白依,自己便起身,走到如今已經恢複鎮定的黑影跟前。


    “多謝前輩通融晚輩這麽長的時間。”萬俟尋言下之意是感謝黑影,沒有在他與白依、沈默對話的時候,偷襲他。


    “把指天扇給我!”黑影瞪著萬俟尋開口道啊。原來,剛才萬俟尋一離開真正藏有寶藏的密室,便順手將指天扇取了下來,而那寶藏機關是需要四大神物外加守墓鑰匙才能夠打開,如今被萬俟尋拿走指天扇,通往墓穴的機關牆又落下下來。


    “何必如此著急,該是你的,便跑不掉。將機關牆落下,我們也好安心的繼續我們之間未完的事情,司徒老莊主。”


    “哦?你口口聲聲說我是司徒老莊主,可是你並沒有任何的證據。你的武功雖然不弱,但還沒有厲害到能夠扯下我的麵具。難道布衣神判就是這麽汙蔑人來破案的麽!”黑影高傲的冷哼一聲,全然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裏。


    “是麽,那麽為何你如此關心沈兄的傷勢?”萬俟尋沒有因為黑影的高傲而覺得不悅,反而微微一笑,看起來似乎胸有成竹。“嗯?莫不是前輩想說沈兄是難得一見的武學奇才,你關心他的安危,完全是因為你惜才。”


    “不可以麽。”


    “素娘,你認為呢?”萬俟尋轉頭看向一旁的素娘:“在下的師父也曾經說過在下是武學奇才,可惜似乎前輩對我下起狠手來,可是相當的幹脆利落。同樣都是武學奇才,為何待遇會如此不同,你說這是為何?”


    “我……不知道。”素娘瞥了黑影一眼,冷漠回答。


    “沒關係,你不知道,可是我知道。”萬俟尋走了過去,輕轉折扇,嘴角彎起,目光銳利:“因為沈默姓沈,哦,錯了,真正的是姓淩,是被淩雲族選中的繼承者,如今淩雲族唯一一個能夠傳宗的血脈。我說的對不對?一直躲在暗處的沈老夫人,嗯?一直躲在暗處遮遮掩掩做什麽,明明十分擔心你孫兒的傷勢,又何必忍著躲在暗處不願意出來。”


    “萬俟尋,你越來越會瞎掰了……”黑影正準備叱責萬俟尋,卻見梆梆響的拐杖聲傳來出來。


    就見素娘身後一直遮蓋著的植物藤被掀開,沈老夫人走了出來。


    “姐姐,你怎麽出來了。”黑影見到沈老夫人有些詫異。


    “既然身份已經被識破,又何必遮遮掩掩的,何況這些人也不可能活著出去。”


    黑影想想也是,便將麵具摘了下來。


    那群之前一直信誓旦旦幫司徒老莊主說話的江湖人,一下子全都噤聲閉嘴了。果真如布衣神判所言,幕後的真凶竟是司徒老莊主和沈老夫人。這兩個在江湖上均很有聲望的老人,居然是淩雲族的生還者,更是殘忍的殺害無辜生命的凶手。


    “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沈老夫人掃了沈默一眼,聲調平靜道。心裏頭卻是微微鬆了一口氣,沈默服用了回魂丹之後,看起來應無大礙。


    沈老夫人問得自然不是別的,而是沈默怎麽會扮成萬俟尋的樣子,萬俟尋為何會被關在藏寶室裏頭。


    “這事情有些複雜,看來要從頭說起。我一接到那封做了手腳的信件……”


    “等等,你怎麽知道那封信動了手腳。”一直不愛插話的素娘難得開口,她自認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為何萬俟尋一接到信,便篤定被做了手腳。


    “以玲瓏公子這麽貪財的性格,知道了藏寶地點,怎麽會比那群尋寶的江湖中人還要慢出發,根本說不過去。唯一可以解釋的是,玲瓏公子的信被人攔截延誤了。”萬俟尋說到這裏,嘴角有些想笑,幸好成初不在這裏,否則這娃還不跳起來,不過貪財這點,他說的也沒有錯。


    “不要岔開話題……”司徒老莊主似乎沒有什麽耐心聽別人講故事。


    “我抄了近路,比其他人早一步到了這裏。正巧遇上沈兄,我們兩人聯手闖關,終於找到藏寶室。不料沈兄乘我不備,點了我穴道,將我關進藏寶室裏頭。”


    “因為我……咳……我知道奶奶他們將對你不利。你對依兒來說很重要,不願意依兒傷心,所以便想出了偷梁換柱的事……之後的事,你便知道了……”沈默忽然開口,可惜他身子非常虛弱,說了幾句又氣喘的不行,白依在一旁照料著,心都揪了起來。


    “沈默不要在說話了,你需要休息。有什麽事情都交給萬俟尋,你如今就是安靜的養傷。”白依輕聲說道,將沈默的手握得緊緊的。若是平時,沈默的手是那麽的溫暖,如今卻是越來越冰涼了。


    沈默點了點頭,朝白依懷裏靠了靠,閉上眼睛果真不再說話。


    沒有人察覺出沈默的異樣,所以談話繼續。


    “那麽,你是如何追查到我們二人身上。”這次開口的是沈老夫人。


    “哈,這可就說來話長了。”萬俟尋輕轉折扇,眼睛發亮:“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大家不妨先聽一個故事,緩解緩解壓力如何?”


    “你比我這個老婆子還囉嗦……”沈老夫人有些不滿的冷哼了一聲,朝司徒老莊主暗中使了個眼色。


    他們是來複仇,是來拿寶藏的。不是來聽故事,也不是來聽破案細節的,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萬俟尋分心而已。


    萬俟尋被這麽一說,也有些鬱悶了。難道這囉嗦會傳染,最近跟玲瓏公子待得時間似乎長了些。(成初:喂喂喂!==)


    “我布衣神判說要講故事,可容不得聽眾三心二意。”萬俟尋說著忽然將指天扇往上頭一拋,指天扇頓時半身沒入墓穴頂部,而墓穴頂部也因為指天扇的神力,瞬間結冰和指天扇冰成一塊。


    眾所周知,四大神物皆有靈性,隻聽從主人命令,隻有主人能夠使用,看來沒有萬俟尋,這把扇子誰也拿不走。


    “這下各位可以安心聽故事了吧。”萬俟尋十分滿意的看兩位老者臉色不善瞪著上頭。


    “各位,”他開口,聲音清朗,表情悠然,頗顯幾分高聲莫測:“下麵,我要講的故事發生在五十年前。”


    一直無形的手,拉開了往事的帷幕。


    記憶的彼端——


    帶著沉甸甸的傷痕,煙霧迷離。


    “五十年前,有一對姐弟長於江湖世家,年紀雖小,卻才智過人,天資極高,這個世家雖然藏著許多的秘密,可是世家的當家卻對自己的這對兒女極好,期盼著自己這對聰明的兒女能夠快樂成長。在族人的寵溺中,這對姐弟一天天長大。一日,弟弟在與姐姐玩鬧之際,無意發現了一間他從未到過的密室,裏頭赫然藏著四大神物。姐姐發現隻要將自己或者弟弟的血抹在神物上,神物便能夠為他們所用。弟弟極其喜歡裏頭的地靈劍,一直很想將地靈劍占為己有。可是,如果將地靈劍帶走,當家的必定會知道……”萬俟尋說到這裏,隨意指向其中一個大漢問道:“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


    大漢正聽著故事,見被萬俟尋指著問道,微微一怔,下意識答道:“大概……就此放棄吧。”


    萬俟尋又問另外一名書生模樣的人:“那你呢?”


    這位要比剛才大漢要穩重也聰明的多,他頗為認真的想了想,這才慎重回答:“秘密鑄造一把看起來和地靈劍一模一樣的假劍,移花接木。”


    萬俟尋這才微微一笑:“恩,你對了一半。這位弟弟很聰明,手段也十分高明決絕。他設置了一個自燃機關,然後假裝外出,密室因為機關的啟動,燃了起來。當時火勢蔓延,眾人紛紛忙著救火,他喬裝打扮,乘著慌亂之際,將真的地靈劍和假的地靈劍掉包了。我說得對麽,司徒莊主。”


    “你倒是清楚的很。”司徒老莊主絲毫未將其他人放在眼裏,反而笑著走到沈老夫人跟前,微微一笑:“可惜你猜錯一點,這個主意不是我想的。當時姐姐知道我極其喜歡地靈劍,這才幫我想出了這個辦法。”


    “我們當時還是過於自負,加上年紀還小,顧慮不是很多。並不知道這樣做,燃起了滅門悲劇的導火線。”沈老夫人眼神一黯,似乎陷入當時的情景裏頭。


    “是的,正因為那場大火,將淩雲族藏有四大神物的秘密暴露於眾,不僅如此此時還引起了當時聖上的關注,派出七虹對其秘密監視,這才發現了淩雲族意圖謀反的意圖。”萬俟尋淡淡道:“可惜,當時的淩雲族功在朝廷,氣勢正炎,朝廷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將淩雲族鏟除。思前想後,當時的聖上召見了白家族長,朝廷授意白家暗中聯合江湖名門,將淩雲一族滅門,斬草除根。說來極巧,姐弟倆盜走地靈劍之後,擔心父母發現會責罰他們,便讓暗衛假扮成自己,躲出城去避避風頭。不料回來時,家園被毀,從此淩雲族名號再未在江湖中出現。”


    司徒老莊主一直冷冷的看著眾人,冷冷的開口:“我們姐弟無家可歸,幸得一遠方世伯的收留。那位世伯是位寬厚、極其尊貴的智者,他將真相告訴我們之後,我們就決定要複仇。姐姐為了複仇,到藥王穀求穀主為她修容成一位富家千金,她殺了那位千金,頂替了她的身份,嫁給了當時頗受皇帝重用的沈府當媳婦。而我,則是被當成兒子,繼承了那位世伯的家業,創辦了仁義山莊。我們忍辱負重,為的就是……”司徒老莊主說得激動,竟連聲音也顫抖起來。


    “我們將勢力慢慢滲透到江湖各處,為的就是打探四大神物的下落,伺機報仇。”沈老夫人握住司徒老莊主因激動而顫抖的手,十分冷靜的說道。


    “可惜,自從那次滅門之後,三大神物便消失不見,無論你們如何探尋,還是找不到神物的下落。直到最近幾年,指天扇、玲瓏玉相繼的出現,你們這才覺得時機成熟了,報複行動可以開始了。”萬俟尋摸了摸鼻子,說得有些雲淡風輕。


    “等等,我不明白。如果真的要報仇,為何不在之前就動手,非得等到四大神物再出現。”紅菱忍不住開口,殺人和找四大神物並不矛盾啊~


    “其一,他們並不想打草驚蛇,如果現在就貿貿然對那些江湖名門複仇,很容易暴露自己。畢竟他們最終的目標是想朝廷報複,繼續他們的謀反之夢。其二,四大神物中的玄冰鞭,隻有在發生血腥慘案的時候,才會機緣現世。雖隻是謠傳,也不能夠貿然衝動。”萬俟尋歎口氣,繼續道:“正是因為當年的衝動,才導致家族的滅門,所以這次他們一定要小心謹慎,必須做到萬無一失。”


    “萬無一失?若真是如此,精心布了十幾年的局便不會如此簡單就被你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看穿了。”司徒老莊主不經意的說著,身子已經移到白依旁邊。


    萬俟尋看都不看一眼,反倒是找了個地方慢悠悠的坐了下來:“在下說了,好好聽故事,不要想其他歪腦筋。如果你敢動白依一根汗毛,就算我不表態,沈默也會拚死保護的。難道,你想見沈默死在你跟前,他可是你們所有計劃當中最重要的一位。”


    “難道你們打算謀反成功之後,逼迫沈默換位?”白依微微有些意外,但反過來想了一想,倒也是理所當然。畢竟,唐季饒和慕瑤都死了,也隻剩下沈默了。


    沈老夫人壓根就沒有正眼瞧過白依,她拄著拐杖緩緩的找了個地方,也學著萬俟尋坐到凸起的岩石上頭:“老婆子身子骨沒有你們年輕人好,萬俟公子既然故事已經說完了,是不是可以回到正題了。”


    萬俟尋又尷尬的咳嗽了一聲:“你們複仇的第一步便是白家,怕是當年的嗜血盟與你們也有諸多聯係,而白家就是在嗜血盟和你們暗中培養的勢力雙麵夾擊下滅門的。”


    “嗜血盟裏頭包括盟主在內,許多人當年都曾經深受淩雲族恩惠。況且他們一直視白家為心腹大患,就算沒有這一點,要連結在一起同樣易如反掌。隻是諷刺的是,和五十年滅門一樣,同樣有一男一女逃了出來。”沈老夫人半耷拉的眼睛,口吻卻是十分隨意:“後來白直滅了嗜血盟建立了聽雪樓,勢力慢慢壯大,我這才決定利用白依,除掉白直。不過,白直這小子確實也是個狡猾的小子,我們給他安排了那麽多陷阱,一個都沒能置他於死地。”


    “狡猾有什麽用,還不是被慕瑤迷的神魂顛倒,最後將命給搭上了。”司徒老莊主冷哼了一聲,一直站在白依與沈默身側,沒有放棄任何可以威脅萬俟尋的機會,嘴上卻十分不耐煩的嚷嚷:“好了,廢話別多說,就一句話,你是什麽時候開始懷疑我們的。”


    “是苦禪大師臨死之前提醒我的。當時我和白依都想錯了,我們一直以為大師臨死時候手裏拿著洛蘭花,是要傳遞死亡訊息給我們。但是其實不然,他臨死前拈花的動作,是做給凶手看的。”


    “佛偈裏頭所說的,拈花一笑,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沈老夫人眼神滑到地板上,眼神沉沉浮浮,想歎氣卻終究沒能歎出來。


    “那是什麽意思?”司徒老莊主一臉疑惑。


    萬俟尋卻是看了沈老夫人一眼,這才淡淡道:“老夫人看來已經明白了,苦禪大師,是想告訴老夫人,人的善惡隻在一念之間,他希望通過他的死,將此事終了。望老夫人能夠收手。”


    “就憑這一點,布衣神判就知道沈老夫人是凶手,真是厲害。”書生模樣的人麵露佩服。


    “不,其實我隻是懷疑而已。為此,我特地重新翻閱《白家劄記》以及洛王爺的《武林紀事》,從中拚湊出之前的那個故事。凶手行事縝密,絕對是布局多年,而逃出來的姐弟,若真是隱姓埋名,隱忍伺機報複,活到現在,必定擁有龐大的世家背景。能夠那麽輕而易舉的將白家滅門,縱觀整個武林除了司徒家便是沈家。而又那麽恰好,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兩個世家。”萬俟尋站了起來,眼睛陡然眯了起來,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其實案子原本就不難破,隻是因為沈默等熟悉的人被牽扯進來,放了太多感情在裏頭,才讓我看不清真相。下意識,我們總認為沈府是無辜的,可實際上沈府就是操控這一切的來源。”


    白依聞言,輕咬下唇,其實她早該知道的,隻因為那人是沈默,那是沈府,她才會跟著誤判。


    “洛王爺曾經說過這麽一句話,可惜我一直都未曾放在心上。”白依微微將沈默扶起,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他說,排除掉一切不可能,唯一剩下的,無論是多麽的不可思議,多麽出人意料,那都是真實的,那就是真相。”


    “師兄……呃……我是說洛王爺什麽時候說了這麽一句話。”萬俟尋有些激動,難道說……


    “數個月之前,在紅船上。洛王妃為我治病,洛王爺跟著她來的時候。”白依說著,似乎想起了什麽,眼神一下子暗了下去。數個月前,她死裏逃生,卻沒了活下去的意誌,是洛王妃和洛王爺對她不離不棄,將她從死亡中、失意裏拉了出來。


    像感應到白依的情緒,萬俟尋那雙琥珀眼眸也蒙上了一層黯淡,沈默看在眼裏抿了抿唇,閉上眼睛,雕刻的臉上一片微涼。


    “看來洛王爺早知道了,既然如此,也就沒有什麽好顧慮的了。”萬俟尋重重的呼出一口濁氣,眼睛一下子變得清明起來,他躍身而起,一把抓住已經凝結成冰的扇子。扇子有靈性,一回到主人的手裏,一下子又恢複了原來的麵貌。


    萬俟尋握著扇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擲給司徒老莊主。


    “你這是做什麽?你在看不起我!”司徒老莊主下意識的接過扇子,等反應過來,卻是十分暴怒。


    司徒老莊子的火爆脾氣是出了名的,這個或許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萬俟尋皺了皺鼻子,耳朵都快被他喊聾了,他縮了縮肩膀,笑得一臉無所謂:“並非看不起前輩,反正我們都被困死在此處,該知道也早就知道了,我已經圓了心願了。既然前輩這麽想看看寶藏,做晚輩的怎麽好反對。”


    “你會有那麽好心?”司徒老莊主倪看了萬俟尋一眼,忽然將地上的白依一把扯了起來:“丫頭,你隨我進去。”


    “依兒……”沈默一時情急完全忘記自己的傷勢,一把扯住白依的衣擺。


    “放心沈默,有你在,我相信司徒老莊主不會對我怎麽樣的。”白依寬慰了沈默幾句,便被司徒老莊主扯著往東麵的牆角走去。


    她與萬俟尋擦肩而過,四目相對,極快的交換了眼色。


    “你來!”司徒老莊主將指天扇扔給白依,指著東麵的機關,示意她來。


    這個老家夥真是多疑,白依心裏頭嘀咕著,卻沒有表露出來。


    隨著指天扇放入凹槽裏,機關轉都,牆又自己緩緩上升。司徒老莊主扯著白依,進了藏有寶藏的密室。那些江湖中人許多都是衝著寶藏來的,哪裏還顧得上武功使不出來的危險,也跟著進了墓穴。


    而一直坐在一旁的沈老夫人卻是一言不發,表情十分凝重。萬俟尋此刻見該做的事情都做了,便專心盤腿為沈默療傷。


    “真是目中無人的小鬼,你就不怕我趁你為默兒療傷的時候,對你不利。”一直沉默不語的沈老夫人,冷哼了一聲,拐杖一拍地麵,發出極大的聲響,在空曠的地方顯得異常的刺耳。


    “我知道你不會。”萬俟尋絲毫不為所動,嘴角微微勾起:“我若此刻受傷,沈兄的治療便會中斷,到時候沈兄的傷勢必會反噬性命不保。如今,沈老夫人唯一剩下的隻有沈默了。”


    沈老夫人眯著眼睛上下打量著萬俟尋良久,忽然冒出這麽一句:“我從來沒有把你們這些黃毛小子放在眼裏。”


    “我知道。案子之所以能破,還多虧了沈老夫人故意露出那麽多破綻,讓晚輩有線索可查。”萬俟尋淡淡道。


    ------題外話------


    終於入倒v了,第一次入v好激動,謝謝大家支持哦~接下來的更新都會在萬更以上,其實也沒有剩下幾章了,預計下周就完結了,畢竟雪不喜歡看長篇,所以也不喜歡寫長篇,希望你們喜歡~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拐個公子當老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煙舒孤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煙舒孤雪並收藏拐個公子當老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