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間表麵上歌舞升平,一派繁華場麵,暗地裏卻波濤洶湧。有的人懵懂無知,有的人佯作不知,更有甚者迷惑人知。人口失蹤案已鬧得沸沸揚揚,卻絲毫影響不了貴胄豪紳荒淫享樂。大街上,三百六行各安其命,努力在夾縫中生存,努力的笑麵迎人。沒有人談起這些不快的事,但不代表他們不知道。他們在逃避,但逃避的終點不是遺忘,而是爆發。


    小殼放下了馬車的簾子,沒有陽光的直射,對麵那人的眸子由琥珀色轉為了棕褐色,睫毛投在下眼瞼的陰影也變得淡淡的。那人窩在馬車角落裏,腦袋靠在車棚上,神色像一隻貓。但是撅著嘴巴。啊,是一隻生氣的貓。


    小殼看著他,很好笑的樣子。叫了聲:“喂。”


    那人不理。


    “喂,喂――”扯了扯他的袖子。他用力一扯,把袖子從小殼手裏拽了出來,手指的關節也“?”的一聲打在車棚上。


    小殼輕笑,道:“反正也批過了,不生氣了好不好?”


    那人停了一下,嘴角向下彎了彎,嘴巴扁了扁。沒有說話。看都沒有看小殼一眼。


    車窗外一家家店鋪緩緩向後退去,小殼突然喊道:“停車!”鑽出車廂,對車外乘馬的兩人道:“石大哥,寂大哥,等我一下。”


    寂疏陽以眼神詢問,石朔喜喊道:“喂你幹什麽去呀?”見小殼頭也沒回,隻向後揮了揮手,閃身進了一家鋪子。鋪子門前的招牌上寫著大大的“周記”兩字。


    “老板,五十兩的什錦盒,多要白糖糕,不要南瓜片。”


    “啊,果脯和糕點要分開來裝。”


    “客人走好,多謝惠顧。”


    小殼從鋪子裏出來,提了兩個小包裹。“兩位大哥久等了,我們走吧。”回車裏坐好,滄海還是看也不看他一眼。


    馬車又緩緩的在街上行進了。小殼把小包裹放在滄海橫臥的膝上,看著他的樣子還是想笑。


    滄海瞥了一眼,無動於衷的又看向別處。小殼笑著拿過一個包裹,打開了又放回他膝上。半晌,滄海還是忍不住往紙包裏瞄了一眼,隻一眼就要挪開,卻又立刻回來緊緊盯住紙包裏的東西,咽了下口水,在兩個人的車廂裏,那個聲音聽得極其清楚。小殼失笑。


    那隻饞貓抬眼看看小殼,又低頭看看糖果,反複幾次,最後把目光定在小殼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但小殼就是覺得他眼睛裏在往外冒星星,每顆星星都砸在自己頭上,如果自己再不說話的話,就一定會被砸死。


    於是小殼道:“吃吧。”


    饞貓得令,肆無忌憚。他沒有笑,但是那轉來轉去的眼珠,分明就是得逞後得意的在笑。饞貓忽然停了停,想了想,挑了一塊霜糖遞到小殼口邊,小殼微笑搖頭,饞貓望著他不動,小殼隻好吃了。


    饞貓彎著眼睛大大的笑了一個。小殼特別特別想罵他“白癡”,但看在好不容易哄好了他的份上,最終棄權。


    其實,事情是這個樣子的。


    今天滄海早晨起來,洗漱完畢,換好衣裝,坐在桌邊吃早飯的時候,發現桌邊多了一卷卷宗。


    滄海拿了個牛乳小饅頭,問道:“這卷宗怎麽回事?”


    “哦,那個呀,”小殼一邊泡茶,一邊道:“剛才你沒起的時候送來的,讓你吃早飯的時候當早報看。”


    “早報?”滄海翻開了卷宗。“你看過了麽?什麽內容?”


    “我還沒看。不過送卷宗的人說是上半月的實事篇。”


    滄海抿著香米粥,看著早報,不一會兒,石朔喜又晃了過來,真不客氣啊,坐下就吃。滄海也沒理他,卷宗已經翻過了幾頁。就在石朔喜低頭喝粥的時候,滄海突然用力拍了下桌子。“可惡!”


    “簡直太可惡了!”翻到卷宗封皮一看,右下角有枚小小的章子,刻著大篆的一個“雅”字。滄海暴跳道:“我就知道是他!”


    盛粥的小碗被滄海拍得跳了跳,粥湯差點濺了石朔喜一臉,抬頭見滄海氣得牙齒直打顫,石朔喜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卷宗搶了過來。滄海大叫道:“不許看!”等他搶回來的時候,石朔喜已經看完了。


    滄海嘟著嘴坐在桌邊生悶氣,連飯也不吃了。


    石朔喜很開心的笑道:“這也是常有的事嘛,你不要在意了。”


    “怎麽可能不在意!吃虧的是我哎!還有我的一世英名……”


    “早知道會這樣你就不要帶女人就好了啊。”


    滄海想說話,又憋了回去,半晌又拍著桌子道:“我根本就不會賭錢!”


    石朔喜驚訝,又笑道:“別開玩笑了,皇甫熙那麽多生意,什麽應酬沒有啊,你竟然不會賭錢?”


    滄海氣哼哼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小殼微微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他最討厭的兩個地方就是賭場和妓院。賭錢,當然不會了。”


    “不會吧?”石朔喜像看異類一樣把滄海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一遍,還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哎?那不對啊,那你那些賭場妓院的生意誰給你打理啊?你不會一點都不管吧?”


    “我就是一點都不管!”滄海嚷道:“哪個是皇甫熙的生意不好分辨,但哪個不是皇甫熙的生意一目了然!”


    “所有的妓院都不是皇甫熙開的!”


    “賭場,隻有‘財緣’一家,但前天也讓我給賣了!”


    “不會吧?”石朔喜看著滄海氣紅的臉,心痛的道:“那一天能賺多少錢呐……”被瞪了一眼,不敢往下說了。


    三個人圍著一桌早飯都垂目不言。過了一會兒,石朔喜突然恍然道:“你你你,你整我整的最過分了吧?不會……也跟你討厭我的工作有關吧?”


    小殼莞爾。滄海抱著雙臂哼了一聲。


    石朔喜歎道:“唉,我真可憐啊。重傷啊,幾個月都好不了……”


    盧掌櫃進門道:“公子,車馬都備好了。什麽時候啟程?”


    “現在。”滄海站起來往出走,對盧掌櫃道:“有勞了。”


    盧掌櫃望著滄海的背影,皺起了眉頭。真是的,誰又惹我們公子不高興了。想罷,尾隨而出。


    筆墨留香的書桌案上,攤開著一頁卷宗。


    「九月初三夜。皇甫熙“財緣”豪賭,攜女同行。風流成性,始亂終棄,當眾調戲女隨,眾所難容;不齒苟行,登徒子側目;無理可諒,隋煬帝唾棄;天地變色,鬼神同哭!」


    此段文字上,被人用朱筆打了個巨大巨大的紅叉,底下有個被勾掉的“屁”字,旁邊又重寫了一個很大很大的“誤”字。


    鬼醫的小醫館來了兩個顧客。第一人先進來說:“大夫,我要買人參。”鬼醫給他拿了。第二人與第一人是前後腳,見鬼醫給他拿了,便道:“大夫,我也買人參。”


    於是鬼醫就很為難的說:“哎呀,我隻有這一棵了。”


    第二人道:“我有急用,你能不能賣給我?”


    第一人道:“憑什麽呀,我也急用,先來者得!”


    第二人肯求一番,第一人就是不答應,鬼醫也很為難,於是第二人道:“不是還沒付錢嗎?那就價高者得!我出三十兩!”


    第一人也急了,“怕你啊!我出五十兩!”


    “八、八十兩!”


    “一百兩!”


    第二人腦袋上開始冒汗,第一人不屑道:“沒錢了吧?”第二人結巴道:“怎、怎麽沒有?我隻是沒帶著那麽多……”


    這時,一個棉布長袍的中年人打了簾子從裏麵走出來。臉色雖還蒼白,但精神不錯。


    鬼醫道:“你怎麽出來了?快回去躺下吧。”


    中年人笑道:“我沒什麽大礙了,你照顧我這麽久分文不取,我看看有什麽可以幫你的?”


    那第二人被第一人笑話不過,狠了狠心,從腕子上除下了一個三四兩重的扭絲金鐲子,拍在櫃台上,“我還有這個!”


    鬼醫道:“二位還是不要爭了吧,別家還是有的。”


    第一人道:“不!今兒爺就跟你耗上了!你有,我也有!”從領子裏邊拽出來一條金鏈子,底下拴一個黃金鎖,足有五兩多重,也摘下來拍在櫃台上,道:“你還有麽?”


    第二人臊得滿麵通紅,踟躕一下,收了金鐲子就往外走。


    第一人十分得意,拿了人參也往外走。


    那中年人突然說道:“這金鎖是假的。”


    第一人和第二人都停了腳步,回過頭來。第一人怒道:“喂,你哪來的?不要瞎說!”


    中年人道:“你看這成色,還有重量……”


    “喂!你幹嘛的啊!你懂不懂啊?不懂別瞎說!”


    “我……我怎麽不懂?”


    “你懂什麽呀?”


    中年人臉也給嗆紅了,喘了幾口氣道:“這金銀珠寶我見得多了!什麽貨色我一眼就瞧得出來!我本來就是個金匠!”


    第一人、第二人都沒有再說話,隻是了然的望了中年人一眼,臉上慢慢浮現笑容。中年人愣住了,茫然不知所以。


    一個貴氣逼人的年輕公子挑簾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眼珠漆黑的少年。公子慧黠而笑。


    “你,承認了啊。”


    第一人,朗眉星目。


    第二人,神如九曜。


    #####樓主閑話#####


    血腥,不是江湖;俠者,從不害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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