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


    滄海俯臥枕上。朦朧之中覺窗外有客。


    “唉。”


    滄海長歎一聲,無奈使得半張臉都皺起,無奈一撩床帳,揚聲道:“你怎麽又來了?”卻無起身之意。


    但聽一聲輕笑,窗開一線。極討人喜歡的樣貌便露一線。


    藍寶慢慢兒開了窗,趴在窗外瞧著滄海。


    滄海又歎一聲。道:“有何貴幹?”


    藍寶抿著小嘴微笑,搖一搖頭。


    滄海忽然愣了愣。


    明月光雖亮堂,亦不比響晴薄日。時已至夜,卻見藍寶在額前規矩綰了回心髻,插了兩支白玉簪,仍是寶藍褙子,露著青白的襯襖,卻都規規矩矩係著紐子。麵染新妝。躍入窗來,見底下雪白裙兒,雪白鞋兒。


    滄海一愣就是良久。


    可也隻是懵懂。


    藍寶立在窗前,與床距一丈,隻望著滄海微微的笑,並不近前。


    滄海發著懵與她相視良久。一時隻覺這女子生得恁樣討人喜歡,又甜又夭,娉娉嫋嫋,看著好生眼熟,似知何人,又疑何人,法ngfo月中走下玉兔幻化為人,滿身都是月光。尤是一對******的小耳朵,未著一飾,卻在那漆黑鬢發間,雪白蝤蠐上,讓月光溫柔勾了一圈銀邊。在窗邊床前,恁樣年輕,恁樣美好,法ngfo讓人就這樣融化在這月光裏。


    滄海茫然如醉。


    藍寶微微抿唇,滿目癡纏。兩手身前輕輕相扣,淡色口唇一啟。


    滄海道:“你最好不要講話。”


    藍寶迷惘。


    滄海道:“你可以來,別人也可以來,或許比你還早。所以,如果你的話不想被別人知道,那就最好別講。”語罷,將腦袋撂在枕上,閉了眼睛。床帳垂落。


    藍寶呆住。跳上窗台zuoyou探頭。


    夜涼如水。


    滄海微微睜眼,床帳隙中,有個寶藍背影坐在窗外,兩臂輕籠雙肩。小小***的耳朵在月裏發光。


    當時滄海並未深想。或許其實他根本不知來者何人。


    那隻是一個畫麵。


    或者說隻是一個影像。


    在某種特定時間,將腦中某個極其偶然的特定想象實體化。


    又或者,是見到這影像的刹那,使從前腦中被刻意摒棄的色念分縷猛然集結,與這色相重合,便就認為這色相原是腦中籌謀,忽然顯現一般,似曾相識。


    然而並不真實。


    從而不知是這影像先有,還是腦中先忖。


    總之這是他曾夢想過的畫麵。


    然而該說是夢想過的雜念,可並不是畫麵。


    隻是這畫麵毫無征兆出現了,偶然與雜念有萬分之一的契合了,也便相信了。其實滄海覺得,自己的品味顯然更高,所以自己的夢想應該更美。


    也就是說,其實這現實與他的夢想還是相去頗遠。


    所以他自己也不知道,與她說那番話時到底是清醒還是糊塗。


    然而潛意識中還是那個方外樓無所不能的陳滄海。


    所以滄海當時並未意識,藍寶的回心髻其實當真意有所指。


    回心髻,回心轉意。


    可是這顆心從未動過,又何談回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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