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睜開眼來。


    天已大亮。


    滄海仍是上一次閉上眼睛時的姿勢。


    居然一宿沒動。


    然而床帳不再有縫隙。


    是有人將它掩起了嗎?


    滄海掀簾。


    窗扇閉緊。


    再無他人。


    滄海很想故意忽略。他可以不說出口,但是他無法阻止自己明白,這藍寶的善意。


    夜晚的風總是很涼的。


    何況嚴冬。何況架床就在窗邊。


    夜晚的風那樣涼,窗外的人又是怎生抵禦的呢。


    滄海望向屋角暖爐。


    日常洗漱。當滄海錯覺有人總是站在自己身後笑的時候,回過頭來,發現給自己梳頭的人竟是汲瓔。且那不是錯覺。


    汲瓔就是在抖著肩膀笑。撩起著滄海的頭發。


    滄海額頭裹傷的紗布已解下。


    滄海訝道:“你什麽時候來的?”


    “哼。”汲瓔道。斜眼望著他腦後傷口四周,在滄海眼前撇嘴。道:“真醜。”


    滄海愣了愣。


    便換做汲瓔愣。因為汲瓔看見他愣過之後,眼圈紅了,嘴巴扁了,眼淚在瞬間蓄滿整個眼眶,汪汪的,卻隻不掉下來。


    敲門聲。


    敲門聲響起時,汲瓔又看見他在瞬間吸回所有眼淚,咽口水一樣咽了回去。


    “是誰?”滄海問。問過之後便又愣住。因為他看見汲瓔幾乎立刻跳下窗奔了出去。而他不知道,汲瓔一直疾速奔出了二裏地,隻為找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毫無顧忌的放聲大笑。


    門外羽兒道:“唐公子起了嗎?昨日那郎中來給你換藥了。”


    靜了一陣,方聽屋內頗為悲憫的語調:“請他進來。”


    羽兒推門,讓進郎中。兩廂執禮。


    郎中見滄海脫簪披發,便道:“正好,等換了藥我與你梳頭。”


    滄海想反正這郎中昨日就見過那禿了的一塊,免得有更多人像汲瓔那般嘲笑自己,也便點了點頭。又想這郎中對待自己可比容成澈那神醫有醫德的多了。


    至梳頭時卻不見了梳子。


    羽兒道:“奴婢去再拿一把來。”不過方轉出屋去,便取了柄青玉梳來。郎中梳頭的手藝不好不壞,至少沒將滄海弄痛,仍舊按前日所見在腦後綰了個髻。滄海忙有眼力見兒的遞上一支小金簪,簪柄乃是壘絲鏤空扁方的雲紋,簪頭彎上來一朵金如意。


    郎中將鏤空的簪身別入發內,隻露著那朵金如意在髻外。又執起一縷鬢發,拿起細金絲。滄海看了郎中一眼,沒好意思說話。侯郎中將兩邊鬢發分別纏了垂在胸前,方忍不住紅了紅臉。郎中又將披肩餘發順了順,才放了梳子。


    滄海隻得道了謝,起身送郎中出廳。


    一愣。


    郎中向他拱手,又向藍寶拱手,由羽兒送下樓去。


    滄海立在外廳,隻愣愣望著藍寶,也未及與郎中作別。藍寶竟已換回那件寶藍麵青白裏的立領絲袍,仍舊敞著領口,露著肚兜,頭上隨意綰了側髻,發梢垂肩。


    滄海見羽兒送了郎中回來,進屋取了青玉梳交給藍寶,藍寶便收在懷裏。麵色不由大紅特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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