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勝撚須微笑著點了點頭,手指羊皮地圖道:“殿下有所不知,兩軍騎兵交戰,馬匹腳力乃是極為要緊之處,我軍戰馬自大軍屯聚通州以來,全以精糧飼喂,馬力雄壯處雖則遠超元軍。但五萬精銳騎兵全出,看似軍力壯大,如此疾馳二百裏左右,馬力勢必疲憊,陡然遇到以逸待勞的元軍騎兵,豈非大是凶險?故此須得換馬而乘,趕到之時,才可保留戰力。”說到這裏,略微一頓後,輕歎了口氣,接道:“平心而論,此次咱們在敵情尚不明朗之前,遠途馳援,風險極大,若非有老傅這般,昔年率領騎兵和元軍交手無數,幾無敗績的行家裏手出馬。老夫還當真不敢冒這個險出兵。”


    朱棣聞言受教,心中忖道:看來騎兵交戰還大有學問,日後可得跟傅友德多學幾招才可。


    傅友德此時已然端坐戰馬之上,看著無數的明軍騎士騎著神態昂揚的戰馬,手牽另一匹軍馬,出營列隊候命,心中估算了一下兩百餘裏的距離,和眾軍雄壯的馬力,忖道:納哈楚此人用兵頗為穩重,跟他交手,不當以常法戰之。思慮及此,轉身對身後常家兄弟等人斷然傳令道:“全軍上馬,全力奔馳,待本帥傳令換馬之時,再換乘軍馬。”說罷,一揚手中馬鞭,策馬狂奔,率領身後一群潮水般的騎兵,衝出了通州大軍營地,疾馳而去。


    天色大亮,慶州城頭的浴血搏殺仍在繼續。明軍又付出數百條性命後,已然迫近到了距離北城門樓丈餘之外,卻是死死的被元軍塞住,好一會兒難以前進。原來城牆之上兩軍交手,地形那是平分秋色,都是三四人對付三四人,此時接近北城門樓,元軍在瓶頸處卻是占有了地形優勢,許多明軍士卒舍命衝近城門樓的平台之處,卻是三四個人麵對十數把彎刀,長矛,寡不敵眾之下,一時難以攻進。


    秦卓峰眼見對麵另一個瓶頸處,平安,景駿等另一路明軍,也是被敵人死死卡在了離北城門樓的丈餘處,難以逾越,心中忖道:此時我軍人數上具有極大優勢,可惜無法衝進開闊處展開兵力。想到這裏,伸手將朱權,徐瑛手中的“燃燒彈”盡皆搶了過來點燃,夾在肋下,伸手抄起地上一個元軍屍體,又是大鳥般飛起,躍上城牆垛,朝前縱去。


    朱權此時腳下完全沒有任何實地,全是軟綿綿的兩軍屍體,眼見師傅去打開突破口,手中長劍一斜,暫時阻止了身後由一個千戶指揮的一千多明軍弓箭手開弓放箭,眼見秦卓峰躍到距離城門樓瓶頸處隻有三丈左右時,長劍劈下。身後頓時傳來無數弓弦震動的響聲,密集的箭雨恍如漫天冰雹,朝城門樓開闊處,幾乎摩肩接踵,擠成一團的元軍士卒當頭落下。


    元軍此時幾乎人人都擠得難以彎腰,遠遠的早看見了這邊明軍弓手齊射,驚叫中,卻是沒有絲毫辦法躲避,一片慘叫中,除了有些手持盾牌的僥幸格擋,數不清的元軍中箭身死,幾乎沒有幾箭落空。


    待秦卓峰躍近城牆出口之時,手中“擋箭牌”已然插滿了羽箭,一揮手將屍體擲出,撞得兩個揮矛刺向自己的敵人狂噴鮮血,手中卻是連連揮動,將“燃燒彈”全部丟了出去,三個在身前不遠處元軍人堆裏燒將起來,大部分卻是遠遠的飛出,落在了平安那股明軍的敵人身後,騰起數股火焰來。


    秦卓峰身前元軍實在給燒得慘烈,情急之下,竟是手忙腳亂的抓起那數個全身烈焰的自己人,毫不猶豫的朝城牆外丟了出去,揮舞兵器,狠狠朝秦卓峰撲來。


    秦卓峰伸手奪過一隻長矛,揮手遠遠擲出。


    夾以深厚內力的長矛帶起裂帛般的響動,飛了出去,將遠處一個手揮彎刀,滿麵猙獰之色,指揮一眾部下抵抗的元軍萬夫長穿了個通透,餘勢未歇,帶著他的屍體猶自飛出一丈,牢牢釘在了城門樓木柱之上。


    朱權下令放出羽箭之後,趁著元軍弓箭手還未反擊之時,和徐瑛施展輕功,學著秦卓峰一般,躍上城牆邊緣,朝前縱來,落在師傅身後,長劍揮動下,連殺數個元軍,頓時打開了缺口,身後一眾明軍士卒忙不迭一擁而上,潮水般擠進了城門樓前的平台。


    朱權伸袖一抹麵上濺到的鮮血,趁著徐瑛揮劍抵擋周圍兩個元軍的空隙,伸手接過身後馬三保手中剩餘的兩個“燃燒彈”,火把上點燃,揚手朝斜道上擁擠不堪的元軍丟了下去。


    斜道上的元軍驚叫怒罵中,手忙腳亂的將滿身是火的自己人全部推下城牆,正要衝將上來,眼前黑影晃動,一個敵我難辨的屍體飛了下來,砸得當前數人慘叫不迭。原來元軍自占據北城門樓後,為了讓斜道下已然給火焰波及的自己人,多上來一些,早把堆積如山的磚石,滾木全部推了下城牆。朱權眼見斜道下麵擠滿的一片元軍,邊緣之人,已然給大火燒得哇哇怪叫,心知若是城門樓開闊處一留出空地,下麵勢必又要擠上大群給火焰逼得無路可退的敵人,索性扛起一具屍體,當作滾木,朝下麵砸去。


    馬三保此時也是滿身血汙,眼見朱權舉動,也忙不迭的指揮數個明軍士卒,抬起地上元軍屍體朝斜道下狠狠砸去。


    朱權搶過兩步,來到斜道口,一彎腰,拉過兩具屍體堆在斜道出口處,轉身又去拉地上躺著不動的屍身,一麵堆砌“人牆”,一麵吩咐道:“凡是不動的,都給我拉過來堵上。”


    此時衝進開闊處的明軍已是越來越多,數十人得他吩咐,一起手忙腳亂的兩人一組,抬起地上不動的軀體,也不管自己人還是敵人,全部丟到斜道口去一堆,片刻之後便即堆起丈餘高的“人牆”,堵死了斜道口。


    此時城門樓前,尚餘數十個悍卒,猶自負隅頑抗,隨著潮水般湧進來的大股明軍一陣揮刀亂砍,頓時一個接一個的倒了下去。


    斜道上擠得水泄不通的一眾元軍,眼見上天無路,頓時萬念俱灰,隨著一個千夫長甩掉彎刀,跪了下來,一眾元軍頓時失去了僅有的鬥誌,一個接一個的拋去了手中兵刃,擁擠不堪的跪了下來,意示投降。隻有斜道末端的數個元軍尚在揮舞彎刀,砍死那些滿身是火,靠近身來的自己人後,也都是丟去了武器,跪伏於地。


    慶州北門下的兩萬餘元軍騎士,眼睜睜看著如狼似虎的明軍衝上北城門樓屠殺自己人,口中大呼小叫喝罵不已,偏有愛莫能助,在海裏溪和海蘭達的軍令之下,策馬潮水般朝後退出數百步,遠離了敵人弓箭所及的射程。


    海蘭達率軍遠離城牆,遠遠看著城門洞裏,依舊揮動斧頭,率領手下猛砍城門的海裏溪,正自發愁,耳中傳來馬匹疾馳的蹄聲,轉頭看去,隻見一個騎士手持令旗奔到自己身前,翻身下馬,朝自己問道:“海裏溪將軍何在?小的奉命來傳太尉大人軍令。”


    海蘭達抬手一指遠處城門洞,沉聲說道:“便在那裏。”


    那奉命傳令的軍士眼見此時的城門樓和城牆上,擠滿了明軍士卒,卻大是為難。這般過去傳令,隻怕沒走近,便要給射得千瘡百孔,無奈之下隻得轉頭對海裏溪道:“既是這般,此處自以將軍萬夫長軍職最高,太尉大人大軍已到一裏外,讓小的傳令眾軍原地休息,待他率軍前來撞開城門,奪回慶州。”說罷轉身上馬,疾馳而去,海蘭達聞言大喜,以為納哈楚大軍攜帶了攻城器械到此,忖道:藍玉苦戰半夜,定然傷亡慘重,疲累不堪,我數萬大軍撞開城門,衝將進去,勢必全殲藍玉的人馬,今日慶州之戰,鹿死誰手,尚未定局。


    慶州以北裏許的地方,納哈楚率領“兀良哈”三衛的三個萬夫長站在山坡之上,正一麵觀看慶州城頭的情況,一麵指揮數百個元軍奔上不遠的樹林,砍伐粗壯的樹木,削去枝葉,一頭亂刀砍得尖銳,再綁上麻繩,做成可以撞擊城門的器械。原來納哈楚先前眼見北城門樓上激戰,所有的海裏溪麾下騎士卻是在城下幹瞪眼,心知即便此時自己率軍趕到,沒有攻城利器,也是難以撞開城門,索性在此稍息,待做好撞擊城門的器械,再揮軍疾進,奪回慶州。


    慶州城頭,朱權眼見一眾元軍放下兵器投降,頓時鬆了一口氣,無比沉重的疲勞感,瞬間壓將上來,委頓於地,隻覺得渾身散架了似的沒有一絲力氣,便是一根手指也難以抬起。


    徐瑛背靠城牆,將身子倚在他身上,疲勞之下,側頭靠在他肩上,昏昏欲睡。


    身穿甲胄,滿麵煙熏火燎之色的藍玉,手持長劍,快步走了過來,耳中聞得腳下城門洞裏,不斷傳來的怒吼和刀砍斧劈城門的聲音,卻是無可奈何,原來城門洞凹陷在裏,根本無從下手,阻止海裏溪以及手下的數十個士卒繼續砍擊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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