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璧不過是看了那身影一眼後,便猶自側過頭去。


    這情景不管是現實還是夢裏,他都曾幻想過太多次了……多到令他自己無法再信……


    他已經死了。是自己親眼看著他跌入深淵,怎會還有還生的機會……


    一隻手輕觸上連城璧的眉間,將他緊蹙的雙眉輕柔撫平,“城璧,你受苦了。”


    那聲音低柔清悅竟是如此熟悉而溫暖,連城璧平靜的心掀起一絲前所未有的翻騰。


    真實的觸感在眉間拂過,連城璧轉頭看向來人,目光凝聚,仿如將他的樣子深深刻在心底一般,死死地盯著他不放。


    蕭十一郎伸手握上連城璧手腕時,這才驚覺他四肢的僵硬。耳邊吵雜的聲音愈漸靠近,蕭十一郎俯身抱住連城璧縱身而起,越過屋頂朝司馬山莊外徑直飛了去。


    感覺風在臉龐一拂而過,連城璧雙眼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蕭十一郎,清亮的瞳子倒映出他俊儔的容顏,心在頃刻間有著死一般的寂靜,而後,隨之而來的是更為洶湧而強烈的悸動。


    蕭十一郎抱著他一路飛出司馬山莊百米之外處,楊開泰騎馬從路口奔出,手中還牽著一匹白馬。


    蕭十一郎卯足一口氣飛身上馬,三人策馬往城外急速而去,瞬間消失了蹤影。


    等司馬相撲滅西苑的火匆忙趕回連城璧所住的院落時,哪裏還有他的人影?當即怒火大熾,遮掩不住心底海嘯般狂烈的陰霾,怒吼道,“是調虎離山計!來人,去楊家馬場!”命人備了馬後一席人趕往楊家馬場,卻也隻是撲了個空,並未見到連城璧等人身影。


    這邊蕭十一郎帶著連城璧回到桃花源後,抱著他下馬往屋裏走去。低頭之際見他始終目不轉睛地盯視著自己,蕭十一郎彎唇一笑,“怎麽?一月未見,城璧不認得我了?”


    一種悲傷與熟悉感驀地竄上心頭,連城璧突然有種想要落淚的窒息感,擰攪到心也隨之狠狠抽痛著。


    直到蕭十一郎將他輕輕放至椅子上坐下,伸手輕拭去眼角的水光,他才恍然驚醒——原來臉頰那溫熱的感覺,竟是不知何時落下的淚水。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流淚。可心底那灼熱的悲傷感卻濃烈得燙人,燙得令他心都在痛。


    蕭十一郎微微一笑,雙手捧著連城璧的臉與他視線交纏,“城璧,你怎麽哭了?這可不像我認識的那個連城璧。”


    “……十一郎,”連城璧強忍了喉間的酸澀感,開口時才知道自己的聲音竟是這般沙啞無力,“你……你不是……”


    蕭十一郎專注地凝視著連城璧,幽黑的眸子裏溢滿了他的臉,“我沒死。還有你在這兒,我怎麽能丟下你一個人走?”


    連城璧心猛地一悸,隻恨自己現在身子不得動彈,無法親手感覺到蕭十一郎就在眼前的真實性。他的突然出現,讓連城璧既驚又喜,內心複雜情緒難以言喻。


    “你真的是蕭十一郎?”連城璧很清楚現在並非身在夢境,可蕭十一郎分明是自己親眼目睹跌落懸崖,怎麽會……


    “是呀!”蕭十一郎手指在連城璧鼻梁上輕柔刮下,“如假包換。”說完,低頭握著連城璧的手查看半晌後,才問道,“怎麽你會成這樣?”咬了咬牙強壓下心底熾烈燃燒的怒意,沉聲問道,“誰做的?”


    “司馬相。”連城璧一語帶過,望著蕭十一郎的眼睛裏滿是失而複得的喜悅之光,心中不斷掙紮猶豫後。終於開口試探道,“十一郎,你……能不能,能不能抱抱我……”


    蕭十一郎聞言一愣,隨即笑著伸手將連城璧緊擁入懷,炙熱的體溫隔著衣料傳入連城璧心底深處,這一刻惶遽而不確定的心才算是真正的平穩下來。


    原來當日蕭十一郎被逍遙侯帶著一起摔落山崖時,兩人並未落入穀底,而是跌在了山間一塊凸出的石台上。


    由於當時落下時是逍遙侯鉗製著蕭十一郎以背著地,所以逍遙侯當場斷了氣,但蕭十一郎卻因為這人肉墊子而僥幸活了下來。


    雖是撿回了一條命,然而身上毒氣發作卻也讓蕭十一郎飽受痛楚。更何況兩人落下時磕磕撞撞也受了不少外傷,在這山腰上既無活水又無糧食,蕭十一郎隻得每日以石縫間的草葉果腹。


    這石壁縫裏生長的野生草葉顆顆含有劇毒,咽下肚後每每令蕭十一郎痛苦不堪,整個身子猶如在烈焰岩漿裏烘烤一般難受。等過了三日後,蕭十一郎再也無法忍受這爆炸般的疼痛吐出幾口鮮血時,竟歪打正著的將他體內逍遙侯所下之毒給解了去。


    又在石台上休養了幾日,等身子開始逐漸好轉時,蕭十一郎便琢磨著怎麽爬上山去。而正在此時,蕭沛做了藤蔓從山頂慢慢攀爬往下,正好一眼瞧見了正在想法子欲要往上的蕭十一郎。


    等蕭沛將蕭十一郎救出山頂帶回無瑕山莊時,此時連城璧早已不知去向,無瑕山莊大門緊閉,竟是半個人也沒有。


    兩人正在心底暗自著急納悶之際,風四娘正巧來莊內,與蕭沛兩人迎頭撞上。得知蕭十一郎未死,風四娘自是悲喜交加,又見他舊傷未愈,便趕忙和蕭沛一起攙扶著帶到了源記錢莊住下。


    風四娘將無瑕山莊一事告知蕭十一郎後,見他不顧傷勢便要出去尋人,忙攔阻道,“這會兒根本就不知道他去了哪兒,你要上何處尋他?還是等開泰出去打聽了再做商議,你且先把傷養好了,否則他若真是身處險境,你也毫無辦法救他不是?”


    風四娘一席話落甚是道理,蕭十一郎無語反駁,隻好按捺住性子在源記錢莊邊養傷邊等候楊開泰的消息。


    後楊開泰幾經努力終於從賬目查出漏洞,得知無瑕山莊的銀兩流失竟是自己父親楊天讚所為,又從蕭沛等人口中得知楊天讚就是逍遙侯,這才徹底驚悟。


    楊開泰利用源記錢莊東家的身份明察暗訪,幾經輾轉終於探得,無瑕山莊幕後所購之人是司馬山莊莊主司馬相。楊開泰執意不肯相信,司馬相就是那指使逍遙侯,並設計陷害連城璧,讓他身敗名裂一無所有之人。


    別無它法之下,蕭十一郎回了一趟桃花源,無意中發現自己已有數月未歸,但那桌上積的灰塵卻並不厚實。手指從桌麵拂過,指間那薄薄的塵埃不過是近日才落上的。


    蕭十一郎猜想定是連城璧離開無瑕山莊後,在此住了一段時間,後來才失去了蹤跡。


    這般前後一思忖,蕭十一郎更加肯定連城璧的離開,並非他個人所願。


    回到源記錢莊和楊開泰、風四娘等人一商議,決定由楊開泰正大光明上門向司馬相索取無瑕山莊地契,蕭沛和蕭十一郎則分別去各院查探消息。


    雖然此舉甚是風險,說不定會引起司馬相的懷疑和警覺,但如能布下此等精密之局,即便是暗中查訪也隻會令他更加小心謹慎。倒不如讓楊開泰引開他的注意力,等確定連城璧在司馬山莊後,再用計帶走。


    於是便有了以上一幕。


    不過出乎蕭十一郎意料之外的是,他未曾想過事情竟會進展得這般順利。或者是因為得到了連城璧,又確定了蕭十一郎的死亡,所以司馬相的戒心才隨之放鬆了一些。


    蕭十一郎並不知道司馬相在連城璧身上下了蝕心草。而此毒不解,中毒之人是終身都無法離開下毒之人的。兩人相互牽製,生命緊緊相係,若是其中一人死去,另外一人則會一同毒發身亡。


    聽完蕭十一郎的經曆後,連城璧尤感內疚,勉強挽笑道,“你受苦了。為了我,令你跌落懸崖,飽受劇痛……”


    “傻瓜,誰說是為了你?”蕭十一郎蹲在連城璧身前,握著他的手笑意盈溢道,“我是為了我自己。我做這些事,可是打算要一輩子賴著你的。”說完,又見連城璧依舊雙眉緊蹙,心知他是為了花藜子一毒而抑鬱,便伸手輕撫著他臉頰柔柔摩挲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解了你身上的花藜子之毒。”


    “談何容易?”連城璧搖頭輕歎道,“除非白楊綠柳二人在此,或許還有希望……但現如今也不知他二人去了何處。”


    “我想,他們二人定是被人囚禁了。”蕭沛從門外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楊開泰和風四娘。


    見連城璧坐在椅子上,絲毫不見昔日的風采,眾人心底一酸,風四娘更是忍不住的垂眼低泣起來。


    “你們來了。”連城璧揚唇而笑,光點閃耀的眸子明亮如空,“風姑娘都快嫁人的人了,再哭可是要衝了喜慶的。”


    方才蕭十一郎已告訴他,風四娘與楊開泰這段時間患難與共、情投意合,已至談婚論嫁地步,隻等大夥兒都齊了便成親。


    還未等風四娘說話,蕭沛走上前握住連城璧的手,眼底老淚縱橫,“雋逸,若不是為父無能,也不會累得你……”話未說完,喉間已然梗咽,再也無法繼續。


    蕭十一郎見狀忙將蕭沛扶起身至一旁坐下,“爹,孩兒才剛安撫了城璧,您可千萬別再招惹他了。”


    蕭沛聞言忙點頭拭淚,隻聽見連城璧問道,“爹,你說白楊綠柳已被囚禁,可是事實?”


    楊開泰接口道,“眼下隻能做這猜想。白楊綠柳兩位前輩侍奉了連家兩代莊主,從未離開山莊半步。如今莊內出了如此大事,他二人怎麽一言不發便消失了蹤影?除非是有人將他二人關了起來。”


    “我不明白,”風四娘疑惑道,“白楊綠柳並不是武功高強之輩,關了他們能做什麽。”


    “我想,”蕭十一郎在心底快速思忖片刻後,答道,“那人定是忌與他們下毒和解毒的本事,怕他們壞了計劃,才將之囚禁的。”


    “下毒,解毒?”連城璧仔細想了想後,一道光點在腦海飛快閃過,霍然大驚道,“我知道了,是他!一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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