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眾人紛紛問道。


    “司馬相。”連城璧正色,一字一句回答。


    “是他?”楊開泰蹙了蹙眉,一番思前想後後,不由得點頭道,“我也覺得應該是他沒錯。”


    蕭十一郎緩緩起身,走到門口站了片刻後,頭也不回地問著連城璧,“你說,這一切都是他的預謀?”


    “恩。”連城璧此刻隻要一想到,司馬相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神情,便依舊心有餘悸,“是他在我身上下的毒,而且我曾在司馬山莊無意中撞見,關著人的院子。不過,”頓了頓,連城璧靜默少許後,接著道,“他如今已有了戒心,如果人真在司馬山莊,想必一定會轉移地方。”


    “不一定。”蕭十一郎回身走至連城璧身旁,握著他的手道,“以司馬相的性格,此刻定會希望有人前去救白楊綠柳,這樣他才有機會將你重新帶回去。”


    感覺到手中人兒不自主的一窒,蕭十一郎心跟著一痛,隨即伸手撫著他臉頰柔聲道,“你放心,有我在。”


    “我倒不是怕他,隻是,”連城璧微垂眼簾,柔黑的羽睫在眼廓下投出一圈陰影。想到在司馬山莊時,司馬相對他的反複無常,連城璧便覺心底有絲灼燒的痛。


    陡地,那痛突然一下從身體裏爆開,攜著洪水般的洶湧之勢在連城璧的心髒胡亂衝擊狂嘯著。


    連城璧緊蹙雙眉,臉色刷地一白,唇瓣血色霎時抽離,整個人不受控製地輕顫起來。盡管他緊咬牙關極力掩飾和壓抑這痛苦,然而細汗依舊從額角滲出,滴滴滑落臉頰。


    “城璧?”


    “少主!”


    不同的幾聲稱呼同時響起,蕭沛等人紛紛圍了上來。蕭十一郎更是焦急無措的抱著連城璧,見他這般疼痛難當,隻恨不得自己替了他才好。


    “城璧,城璧你怎麽了?”蕭十一郎與連城璧手指緊握,手心渡了些真氣過去,卻見他毫無一絲的起色,雙唇也因這難以抑製的痛苦而巍巍顫抖著。


    連城璧很想告訴他是司馬相,是蝕心草,然而這劇痛難忍,幾乎耗去了他所有的力氣,心裏此刻的感覺除了痛,還是痛。


    緊咬著牙關,強忍著身體裏宛如爆炸般,一波接一波洶湧而來的痛楚,連城璧在拚盡了所有力氣、感覺自己的身體承受已至極限之時,那痛如退潮的海水緩緩撤離了。


    連城璧整個人放鬆地癱軟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氣,本就皙白的臉色因為血色的褪去而更顯蒼白無力,身上也被汗水濕透了一層。


    風四娘忙從懷裏掏出帕子替連城璧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著急問道,“你這到底是怎麽了?好端端的,怎麽會痛成這樣?”


    等連城璧好不容易平順了呼吸,心跳也開始回複正常後,才閉了閉眼回答,“是司馬相,在我身上下了蝕心草。”


    “蝕心草?”蕭沛茫然道,“這是什麽毒?”


    蕭十一郎聞言手指一緊,熾怒、心痛、抑鬱等多種情緒在心底齊閃而過,“是一種,沒有解藥的毒。”


    見蕭沛扭頭望著自己尋求答案,連城璧點了點頭,語氣略帶著一絲虛弱,“此毒確實無解。中毒者若無羈絆,七日便會毒發身亡。但若與下毒之人刻上羈絆,那麽此二人心脈相連,生生世世不得分離。”


    說到最後那一句時,連城璧感覺喉間有些幹澀得厲害。那一句“生生世世不得分離”,也等於是他宣告了自己的死刑。


    眾人皆沉默,獨有風四娘不解道,“這就奇怪了,天底下哪有解不開的毒藥?既然能做出這毒來,那就一定是有解法的。”


    一席話落驚醒四座。蕭十一郎霍然醒悟道,“對,四娘說的沒錯,一定有解法的。既然研製了毒藥,卻不留下解法,不是太奇怪了嗎?”


    “對對對,”楊開泰忙不迭地附和道,“這事看來還得靠白楊綠柳兩位前輩。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去救他們。”


    “哎等等,”風四娘忙一把抓住楊開泰將他拽了回來,“說風就是雨了你。你就這麽冒冒然的去,不打草驚蛇才怪。”


    蕭十一郎起身笑嘻嘻的一手攬上風四娘的肩頭,調侃道,“我今日才算知道,原來風四娘也有頭腦清醒的時候。”


    “你找死啊!臭小子。”風四娘氣急敗壞地一掌拍在蕭十一郎的額頭,“老娘我聰明的時候多著去了。隻是沒讓你見識過而已。”


    “恩,”蕭十一郎撇著嘴一本正經地點頭,“看出來了。要不聰明,怎麽將源記錢莊的東家騙到手了?”


    “哎我說你,”風四娘氣的呲牙咧嘴,追著蕭十一郎就打,“我看你是三天不打,皮又癢了。”


    看著風四娘和蕭十一郎滿屋子的鬧騰,連城璧被這歡悅的氣氛感染,不由得彎唇笑了起來。


    等夜幕臨近時,未免引人懷疑,風四娘和楊開泰還是回源記錢莊,蕭十一郎和蕭沛便留在桃花源照顧連城璧。


    入夜深沉,蕭沛去到左邊的房間休息,蕭十一郎則抱了連城璧去右邊歇息。


    打了水來替連城璧擦著臉和手,蕭十一郎笑嘻嘻的道,“你可還記得這房間?”


    連城璧頓時臉上一熱,一股宛如酒後般的酡紅在臉頰飛起。


    蕭十一郎見他臉色窘得厲害,當即笑著戲謔道,“瞧你,跟煮熟的鴨子似的,我又不能把你吃了。”


    說著,將水倒出門外後,進來替連城璧脫了外袍扶他躺下,正要拉過被子替他蓋上,隻見那枚半月型美玉從他腰間落出。連城璧扭頭看去,忙道,“扶我起來。”


    蕭十一郎扶他起身,讓他倚著牆靠坐著,撿起床邊的玉笑道,“你可知,這玉上的‘南陌花閑’來曆?”


    連城璧就著他手中的玉看了一眼後,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出林杏子落金盤,齒軟怕嚐酸。”蕭十一郎把玩著那玉勾唇一笑,漵漵念道,“可惜半殘青紫,猶印小唇丹,南陌上,落花閑。雨斑斑。不言不語,一段春傷,都在眉間。”


    見連城璧聽得認真,蕭十一郎又道,“聽爹說,這是當年娘喜歡的一首詩。爹便將其中四字刻在這玉上,留給了你。”


    “留給了我?”連城璧反問。


    “當然了。”蕭十一郎伸手卷起連城璧肩頭的一綹發絲惡意的拽呀拽,“家傳的東西,自然是要留給小的了。我這個做哥哥的,看看過著幹癮就行了。”


    連城璧見他說得這般可憐兮兮,便笑盈盈地接道,“真是隻要過過幹癮就好?怎麽我聽著這話好濃的酸味呢?”


    “玉是你的,我也不與自家弟弟爭奪。”蕭十一郎抬頭去看城璧時,隻見他麵瑩如玉,眼似澄水,當下心神一動,俯身湊上前低聲道,“我隻要你,我給一點補償……”說著,以唇封緘。


    伸手將連城璧擁在懷裏,蕭十一郎的吻柔如羽毛,卻又烈似火焰,在他心底燎燃星星之火。


    被深深吻住的唇瓣,交換著雙方內心深處最真的渴望。蕭十一郎帶著濃烈而熾熱溫度的舌,猶如一團火般探入連城璧口中,糾纏著他的舌與之纏綿繾綣。


    蕭十一郎將連城璧輕輕放倒在床上,黑瀑般的發從他肩頭散下,自連城璧的臉頰一拂而過,那細微卻惱人的灼癢感從麵上一路直傳入心底深處。


    親吻著連城璧的眉間、眼角,最後停留在他唇上時,那仿若塗丹的水色雙唇上,還沾滿著屬於自己的氣息。蕭十一郎重重咬了下去,連城璧悶哼出聲,睜眼看向他時,那清亮的眸子澄澈得令蕭十一郎心狠狠地揪痛著。


    “城璧,”蕭十一郎手指輕撫著連城璧的麵頰,一遍、一遍,仿佛要將他的樣子全心描繪,深刻心底一般。然而那柔情滿目的瞳子,卻是溫柔得可以溢出水來,“睡吧!我抱著你睡。”


    連城璧帶著疑惑的目光看向蕭十一郎,引得他笑顏燦燦地俯身在城璧唇上輕輕一啄,軟語絮絮道,“別這樣看著我,不然我真會控製不住自己的。”伸手將被子扯了過來蓋上,蕭十一郎摟住連城璧將他擁在懷中,頭埋進他的肩窩處輕聲道,“睡了。”


    連城璧苦笑一下,隻得闔上雙眼朦朧睡去。


    感覺到連城璧的入睡,蕭十一郎睜開雙眼,手中微微用力將他抱得更緊,唇邊卻揚起一彎弧度。城璧,再也不會放開你的手了……


    次日清晨,蕭十一郎等人才剛起身梳洗完畢,隻見楊開泰和風四娘帶著一人走了進來。


    “花如玉?”連城璧坐在椅子上看著身後那人驚異道,“你怎麽來了?難道司馬相已經……”


    “不,”花如玉輕笑道,“他並不知道這裏。是我找到楊開泰和風四娘,要他們帶我來見你的。”


    “你要見我,做什麽?”連城璧麵色平淡無波的問道。


    “白楊綠柳就關在司馬山莊的後山處。”花如玉也不多兜圈子,開口便道,“今晚你們去救人,我會想辦法將侍衛支開。半柱香的時間,成功與否就看你們自己了。”


    凝視了連城璧半晌後,花如玉接著又道,“你身上的花藜子毒源自西域,隻要白楊綠柳用銀針將你穴位的毒散去,便可立時痊愈。至於蝕心草,這既是他二人研製的毒,那麽解法也隻有他二人才知。”說完,花如玉環顧了屋內站著的眾人一眼後,拱手道,“言盡於此,各位,告辭。”


    “花如玉,”連城璧望著她背影,心底疑慮片刻後問道,“為什麽要幫我?”


    花如玉緘然沉默。許久後,才緩緩開口道,“是我一步步幫他走到今天,他變成這樣我也有推卸不去的責任。我……隻是在幫我自己。”說完,大步離去,轉眼走出了桃花源。


    “可信嗎?”楊開泰望著花如玉遠去的背影,搖頭道,“我覺得不可信。畢竟她是司馬相的人。說不定這是一個圈套。”


    連城璧在心底來回思忖一番後,抬頭看向蕭十一郎,正巧與他的目光不期而遇,“你覺得如何?”


    “試一試吧!”蕭十一郎揚唇而笑,“眼下除了相信她,也再無別的辦法,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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