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洪口中默念著“能力,責任”,低頭沉思,臉上滿是苦惱,過了許久才說道:“徒弟愚笨,實在領悟不到甚麽。”


    華不石卻是輕輕一笑道:“參悟道理,亦是一種機緣,哪有這般容易。或許有人在片刻之間便能霍然領會,卻也有人窮盡一生也不能夠想得明白。你隻要有心去想,也就行了,倒也不必著急。”


    朱洪應聲道:“是。”


    此時,忽然從院子外傳來了呼喚之聲:“喂!華不石,你在院子裏麵麽?快點出來!”卻是女子的口音。


    從聲音華不石就能聽出,呼喊他的人正是海紅珠。


    這位華大娘子雖然在華不石的教導之下,曾學過不少待客之禮,可是做起事來卻依然莽莽撞撞,在遠處就大呼小叫,直喊著華不石的名字,大戶人家的貴夫人應有的賢淑禮貌在她的身上卻是一點兒也瞧不見。


    這些天來,海紅珠一直都對華不石十分冷淡,整天下來也說不上三五句話,而且她多半的時間都不在吠天樓裏,而是跑到城主府去找司馬如蘭一同練劍,卻不知今天這般風風火火地來找這位夫君有什麽事情。


    華不石還未來得及答話,院門已被推開,海紅珠從門外直闖了進來,一見到華不石,便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說道:“哎呀,可算找到你啦!快些跟我走,到城主府去給蘭兒妹妹看病去!”


    華不石被海紅珠拉著踉蹌前行了好幾步,好容易才站穩腳跟,問道:“出了什麽事?蘭兒姑娘生病了麽?”


    海紅珠道:“是啊!蘭兒妹妹今天一大早就不舒服,說是肚子痛,我從城主府出來時她還躺在床上呢,也不知是甚麽緣故。你不是總吹牛說醫術好麽,快點去給她看看,到底是得了什麽病!”


    她說著又要強拉著華不石往外走,華不石道:“娘子稍安勿燥,我與你前去就是了,不過總得讓我先準備好藥箱和診病應用之物吧。”


    海紅珠這才放開了華不石的手臂,道:“那你快些去拿藥箱,蘭兒妹妹的病可是等不得!”


    華不石抬腳要走,一旁的朱洪卻忽然道:“師父,朱洪想隨師父一同前去。”


    華不石想了想,才道:“好罷,你練武練得悶了,出門去走走也好。”


    經過一日一夜的苦練卻全無進展,這位少年已是遇到了瓶頸,若不能參悟到武學更深一層的道理,再埋頭苦練恐怕也難有進境。所以在這個時候暫時放下,出門去尋找一些機緣,也是沒有壞處的。


    ※※※※※※※※※※※※※※※※※※※※※※※※※※※※※※


    半盞茶的時間以後,華不石、海紅珠和朱洪三人已經來到了城主府。


    高大氣派的朱紅大門,門前旗杆上飄揚著繡有“萬金堂”字樣的杏黃大旗,與華不石上次前來之時並沒有什麽分別。而府門之外,亦是有許多來回巡察守衛的幫眾弟子。


    華不石等人是乘馬前來。將馬匹栓在府外的石樁之上,三人便徑直向府門內走去。海紅珠這些日子常常來城主府,對這裏已經十分熟悉。在門外看守的幫眾也早就識得她,所以僅是例行詢問了一句,海紅珠隻說請來了大夫,要給大小姐診病,幫眾便即讓路放行。


    進了大門,海紅珠帶著華不石和朱洪繞過前堂,沿著長廊來到了後花園之中,而位於花園一角的一座青磚碧瓦小樓,便是司馬如蘭的閨閣。


    在小樓的門外,一名枯瘦的中年漢子,手中提著懷杖正在來回踱步,滿臉的焦急之色,正是“萬金堂”的內堂長老姚公孝。


    海紅珠走上前去,問道:“蘭兒妹妹可好些了麽?”


    姚公孝道:“城主大小姐現下還躺在屋子裏,似乎並不見好,已派了人去請大夫,卻還未見回來,倒還是華夫人行動快些。聽聞華少爺的精通醫術,就請進去為小姐診治吧!”


    華不石點頭答應,當下眾人推開了木門,一齊走入了小樓。


    與司馬如蘭相識有數月之久,彼此也算得上熟悉,華不石卻還從未來過她在城主府的住處,而女兒家的閨閣之地,當然也不是尋常人等能隨便來的。


    屋裏並不算大,隻擺放著簡單的桌椅家俱,裝潢掛飾也甚是簡潔。在屋子正中的圓桌之上放著茗茶器具,還有一盤點心,而一旁的紅木架上並無擺放玉器花瓶之類,卻有不少書籍,而窗前的書台之上,則端放著文房四寶等物。


    咋一看去,這屋子並不象是女兒家的閨房,倒更象是尋常文人的書房一般。


    現在華不石也沒有工夫仔細瞧看房中的擺設,跟隨著姚公孝和海紅珠走上樓梯,來到二樓。


    二樓則是寢室,裝修甚是雅致,屋子裏床邊薰著檀香,煙霧氤氳。華不石走上樓來,卻見司馬如蘭並不是躺在床上,卻是端坐在床沿邊,在床前還有一名小丫環站著待候。這位城主大小姐身穿著素色的衣裙,臉色卻顯得有些蒼白。


    姚元孝上前施禮,海紅珠已大聲叫道:“蘭兒妹妹怎麽坐起來了,你的肚子可不疼了麽?我把華不石叫來啦!”


    司馬如蘭淡淡一笑,道:“我隻不過是略有小恙而已,海姐姐和姚長老何須如此緊張,更加用不著把華先生請來。”


    華不石上前兩步,來到司馬如蘭麵前,說道:“聽紅珠說蘭兒小姐身體不適,華不石才匆忙趕來,事不宜遲,就讓在下給大小姐把脈診斷如何?”


    雖然司馬如蘭說得輕鬆,華不石卻能看出她定非隻是“略有小恙”而已。


    這位城主大小姐乃是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待人接物不會缺了禮數,絕非海紅珠那種鄉下出生、大大咧咧的野丫頭可比。華不石等人到來,司馬如蘭隻是勉強從床上坐起,卻並未起身相迎,這就足見她定然病得不輕,行動已是不便。


    司馬如蘭卻把手縮回,道:“蘭兒一點兒小病,不勞華先生費心。‘紫霄大會’的決賽後日就要舉行,華先生還是回吠天樓去訓練公主要緊,莫要耽誤了大事,讓今年的‘犬王’被洋人奪走。”


    華不石道:“訓練公主之事,華不石早有安排,定是不會有所耽誤,蘭兒小姐無須擔心。”


    海紅珠也道:“是啊,反正他已經來了,蘭兒妹妹就讓他瞧一瞧病,也沒有甚麽關係。”


    司馬如蘭卻仍搖頭,道:“姚長老已派人去請大夫,想必很快就到,華先生還是請回吧,你們的好意蘭兒心領便是。”


    聽到此言,華不石卻皺起了眉頭。司馬如蘭當日從吠天樓搬回城主府,就顯得頗為古怪,這些日子她也不去瞧看公主的比賽,而華不石的醫術她本是知曉,如今生病卻執意不讓這位大少爺診治,似乎是在逃避甚麽。


    他當下輕咳了一聲,說道:“蘭兒小姐,我們可還能算是朋友麽?”


    司馬如蘭道:“我們當然是朋友,華先生何出此言?”


    華不石道:“既是朋友便要講義氣,相互幫忙也是天經地義之事。當日蘭兒小姐幫華不石主持正義,不受明月會賀西樓的欺淩,後來又不顧外人的閑言碎語,住在吠天樓保護我的安全,這等相助之情華不石直到現在都銘記在心,今日華不石隻想為蘭兒小姐診斷病症,以略做補報而已,蘭兒小姐又何須推辭呢?”


    司馬如蘭卻咬著嘴唇道:“當日是當日,現在是現在,蘭兒隻不過略感不適,又非甚麽大病,實是不想把華先生牽扯其中,使得他人無端誤會,或許還會對華先生不利。”


    聽司馬如蘭如此說,華不石就更覺得奇怪。當初華不石因為黑衣殺手夜襲之事向她求助時,這位城主大小姐決定住在吠天樓坐鎮,對於外麵的流言誹語全不在乎,可如今竟然會變得這般害怕他人誤會,實令華不石十分不解。


    這位大少爺正要再開口詢問,忽聽到樓外傳來了一陣車馬嘶鳴和嘈雜喧嚷之聲,卻是有不少人來到了小樓前。


    一個宏亮的聲音喊道:“蘭兒妹妹可是生病了麽?讓為兄進來瞧瞧!”


    這個嗓音華不石倒也識得,正是數月之前在吠天樓遇到過一次的那位“文武雙全”的熊大公子。


    隻聽得樓下的門被推開,接著是一陣“咚咚咚咚”散亂的腳步聲響,來人已走上樓梯,來到了樓上的臥房裏。


    再見熊天南,這位大漢仍是一身長袍的書生打扮,頭上戴著的文生方巾上,嵌著青棗大小的一塊美玉,跟著他身後的四五名家仆,一個個都梳著小辮,身著白色短衫,也都是書僮的裝束。


    隻不過前麵的文生公子膀大腰圓,後麵“書僮”也都體格彪壯,看起來實在有些不倫不類。


    見熊天南徑直進得屋來,姚元孝臉色一沉,說道:“這裏是城主大小姐的閨房,你怎能隨隨便便就闖了進來!”


    熊天南卻嘻嘻一笑,道:“我剛才不是在樓下通報了一聲麽,反正咱和蘭兒妹妹早晚都是一家人,我看也就不必計較那麽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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